城外山谷,細雨潺潺,一輛破舊的馬車停在道路旁,車上掛著的白幡在風中無力地搖晃。
不遠處的草地上,灑滿了黃紙,那是一座嶄新的墳包,還有兩道寂寥的身影。
一縷青煙裊裊升起,淡淡的抽泣聲傳來。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小女孩跪在墳前,手上正拿著紙錢不斷地燒著。
她一身素白衣裙,小巧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清淚,眼中還有遮不住的哀傷,頭上扎著的馬尾伴也隨著抽泣之聲,不斷地顫動。
小女孩的身后,一道挺拔的身軀,如利劍般直指天空,男子看著眼前的泥土堆,眼中也是沉沉的悲傷,雖然只有短短兩日的相處,卻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觸動。
他仰天長嘯。
一路走好。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駑馬嘶鳴,冷風蕭蕭。
聲音在山野之中不斷傳遞,直到碰到遠處的山峰,這才又傳遞了回來。
“托體同山阿......”仿佛是大自然的回應。
死了就死了吧,你把身體就交還給大自然,化作曠野中的一抔泥土,至于其他的,我去幫你看吧。
而聽著這天地的聲音,墳前的小姑娘,思緒完全失控,咿咿呀呀地磕頭痛哭。
此刻,熊熊的火焰從天而起,像是對悼亡者的回應,像生前一樣還給著妹妹溫暖。
時間不早了。
雨也越來越大,但男子還是等她將手中的紙錢都燒完后,才開口道。
“走吧,雨大了,以后再來燒吧。”
小女孩倔強地搖了搖頭,依然跪在那里,細雨已將她的頭發沁濕。往事不斷地浮現在她的眼前,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離開了這里,就真的是一無所有,還有什么離開的意義。
“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何況我兩還有大仇未報。”男子看著她顫抖著的身軀,微微一嘆。“走吧,以后你就跟著我姓李吧,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親哥。”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道路旁走去。
男子的話語仿佛給小女孩重新灌注了力量,她點點頭,將身體撐了起來,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道寂寥的身影遠去。
雨不停歇地下著,墳前的火焰已然熄滅。但青煙不息,山谷中升騰起一股淡淡的霧氣,墳前刻著的墓碑上,隱隱約約能看見幾個字。
兄長。
徐福之墓。
妹。
徐清兒立。
遠處的道路上,馬車已漸行漸遠,最終從霧氣中消失不見。
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
......
一朝出門去,歸來夜未央。
上午出的門,回來之時,夜色夜色依然深沉,天空被黑云濃罩,見不到一點星光。
上午的時候,一處鬧劇終于收了場,李全二人被判無罪,可惜的是乞丐已經死了......
此事影響不小,巡檢司刑訊逼供,還被人翻案,一時之間淪為州城內的談資,刺史衙門的影響力似有回升。
退堂之后,馮師爺在門口將他攔了下來,暗示可以給他一個充當幕僚的機會。
李全只是搖頭笑笑,裝作沒聽懂,瀟灑離去了。
然后才去巡檢司接回了乞丐的尸體。
此案結束,但此事卻才剛剛開始,自己已經和巡檢司結下了死仇,就算自己不去報仇,巡檢司的人也不會放過自己。李全心中很明白,打虎不死,必有后患。為了自己以后的安全,也必須拼搏一把。
不過馮師爺那里開出的價錢太低了,一個幕僚或者一個胥吏,入不了李全的眼,自己要跟刺史談才行,所以便婉言謝絕了馮師爺的挽留,出了門去。
將一臉震驚的馮師爺留在了門口,看著風雨之中的背影,神色閃爍不定。
這些都是小事了,當前最重要的還是將乞丐埋葬了吧,畢竟相識一場,也算有了共同的目標。
春雨連綿,悲傷之意不減。
李全背著乞丐的尸體,在街上租了一輛馬車,向著自家駛去。
他本來還有些擔心,自己兩人都被抓走了,只剩下一個小姑娘在家會不會出事,結果到了家中才發現,徐清兒被鄰居家的老頭接了過去,這才讓他放心了下來。
不過,這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唯一的親人再一次離自己而去,仿佛世界都將她拋去了般,李全本以為小女孩會怎樣的傷心。
但李全將這個消息告訴她以后,卻沒有意料之中的反應,小女孩像似已經猜到了似的,只是露出一絲悲痛的笑容,便坐上了馬車,跟李全到了城外的一處山谷中。
這才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如今祭拜歸來,再一次回到了那座梨花院落中。
李全的臉色已不復之前的淡然。
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這種感覺的確有些難受。他在仔細思索著對策,尋找破局的方法。
......
州衙二堂中,兩人正點著蠟燭交談著。
辛刺史一身常服坐在上頭道:“你來了。”
“東翁......”馮師爺拱手見禮。
“這些人真是越來越猖狂了,真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嗎?”辛刺史坐在上頭,一臉的郁悶之色,旋即舒緩開來,“不過今日真是痛快。”
馮師爺坐在一旁,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他安慰道:“今日總算是沒讓他們得逞,已然不錯了。”
“的確如此,若不是那李全,咋們今天可又要當著一州百姓丟臉了。”辛刺史拂須頷首,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說這李全如何?是可用之人嗎?”
“東翁,這李全是個人才,遇事不急不躁,進退有據,心中似有大謀略。”馮師爺是打心底看好李全,他又將今天上午,李全拒絕了自己提出的幕僚建議,瀟灑離去的事情說了出來。
“哦?他是覺得這些配不上他的才智嗎?”辛刺史皺了皺眉道。
“有可能......”馮師爺嘆氣一身道,“可是他沒讀過書,沒有出身,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這自信......”
“沒有出身嗎?那倒是可惜了。”辛刺史擺擺手,有些惋惜,“你找個時間讓他來州衙一趟,我親自看看他有沒有那個能力。”
“是......”馮師爺拱手告退。
而另一邊的李全也像有所得似的。
天色已晚,各自睡去。
谷雨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