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淡淡地聲音從人群之后傳來,一個穿著紫色大袍的老者信步而出,平穩的步伐卻給人很大的壓力。
周遭的聲音也隨之靜了下來。
李革在軍陣之前,負手而立,不屑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亂臣賊子。
“忘記介紹了,本官——李革!”
“按察使大人......”
宋志行目瞪口呆地望著前方的那個白發老者,口中的話被他咽了下去。他終于看懂了對面囚車之中,沈同知的那種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徹徹底底的絕望,還有對死的恐懼。
面對按察使就算是他背后的王公貴族站出來,也沒什么用。
濰州城的道路不少,但在今天,留給他宋志行的只有一條——那就是死路!
李革大袖一揮,直直地指向場中還站著的那百十余軍卒,冷哼一聲。
“本官保證,只要你們放下武器,就能免除已死,否則......哼!”
同樣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和從李全口中說出來,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樣了,他代表著的可是地方大員、正三品按察使的信譽,這讓原本就有些動搖的軍卒,也放棄了掙扎。
鏗!
場中站著的軍卒又跪下去大半,現在站著的僅僅只有三十多個親信了,這些人都是跟著宋志行從山寨里走出來的。
他們不是不愿投降,而是沒法投降,光他們為非作歹的那些事情,就已經夠死好幾次了。
“沒有了嗎?”
李革那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廣場上,他目光平淡地掃去,猶如在看雜草一般。
“呵......”
宋志行低下頭去,開始笑了起來,不過笑聲中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猖狂,只有一種壯士末路的哀傷。
“我不甘啊!”
宋志行盎然抬起頭顱,凄厲地叫喊了起來。
他宋志行一介鹽戶出身,被朝廷的苛捐雜稅壓垮,餓倒在路邊被人救起,憤然落草為寇。
十年啊!
從一個鹽戶混到今天的這個都軍司指揮使,他用了整整十年......讓他就這么放棄,他怎么可能愿意。
不錯,我宋志行不會放棄的。
現在還有機會,只要將對面的那老頭抓住,就能把他作為人質,闖出城去,到時候東山再起不是沒有機會。
若是還不行,大不了投靠蒙古人去!
想到這里,他是滿臉猙獰,回頭一聲高呼。
“殺!拿下那老頭兒,咋們還有活命的機會,不然今天全部都要死在這里。”
宋志行手中鐵環大刀一橫,腳下用力,戰馬一聲長嘶,隨機如疾風般沖去。而他身后的二、三十人也提刀沖了上去。
他們當了十幾年的劫匪,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殺一個就賺了,要是能將對面那老頭兒殺了,此生不虧。
“哼!天真。”
左興國只是一聲冷哼,帶著軍卒上前將按察使護住,隨機一聲狂嘯,聲震全場。
“拉弓——”
周遭無人說話,只有弓弦不斷地被繃緊的聲音,長弓拉得圓滿,發出“咯吱”的悶響,好像已經繃不住了。
宋志行臉色巨變,猶如一張白紙。因為他看到前方刀盾之后,一支支搭在弓箭上的箭頭,在日光的照耀下,發出璀璨的金光。
左興國有些猶豫,他回頭見按察使大人面沉如水,便有了決定,右手握拳猛的一舉,然后重重放下。
“放——”
弓弦震動在空氣中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響,一支支長箭在力量的作用下升到天空,然后像雨點一般重重地落了下去。
三、五十步的距離轉瞬即逝,連綿不絕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當然更多的是發出一聲悶響,聲音細微的幾乎聽不見,只有噴薄而出的血水像眾人展示著他們的成果。
宋志行一把鐵環大刀掄得密不透風,但面對的箭支太多了,一支一支的從縫隙中鉆了進來。
左手、身上、腿上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已經感覺不到痛苦,望著越來越近的距離,他開始絕望地低吼起來。
“我宋志行——戰死于此。”
“殺!”
“哼,成全你。”
左興國右手一揮,長槍成林,齊齊地朝著宋志行刺去。
“噗刺——”
鋒利的長槍撕開表面的皮膚,撞斷了骨頭,直直地鉆進了身體,然后一個槍頭從背后鉆出。
宋志行絕望的低下了頭去,被那桿長槍撐起,一動不動,沒有了任何聲息。
一聲、兩聲......
接連不斷的悶響,一支支長槍刺去。李全聽在耳中,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絕望。就算都軍司的所有人都沖了過來,也是這個下場,何況只有宋志行一人?
“停下吧。”
李革望著廣場上躺著的幾十具尸體,終于讓箭雨停了下來,他臉上無悲無喜,只有對亂臣賊子的憎恨。
“死有余辜......”
他搖了搖頭,像是失去了興致一樣,轉身離去。立在他身后的左興國略微看了李全兩眼,隨機也帶著人跟了上去。
“呵,徐福你們一家的仇,我幫你報了。”
李全微微一嘆。
眼前,宋志行的尸體被人連帶著長槍一起砸向地面,精美的頭盔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痕跡,然后無力地摔打在地面之上,彈跳兩下后,跌落進了一旁的草叢里。
都軍司指揮使宋志行——身死!
濰州城內的鐵幕終于被李全徹底敲碎,重新露出了蔚藍的天空。
李全仰頭一笑,背負著雙手,也向著州衙走去。
今日還有一場審判要看呢,至于身后那些投降的軍卒,等待他們的多半也是一死,僥幸不死的也要發配到邊境去,永生也回不了家里。
伴著李全遠去的身影,持續一個半月的劫掠鹽課之案終于徹底了結。
五日后,此案審判結束。由于主犯宋志行已死,從犯沈利、其侄子沈言、一眾軍轄、巡捕或絞或斬,無一幸存。
一時間,菜市口中血流如水,西瓜滿地,被判死刑之人為歷年之最。
除按察使李革之外,還有其他各級官員前來觀刑,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這就是李革就任安擦轉運使的第一把火,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一路官員,反了罪被我逮到就是這個下場。
七日后,菜市口的血光還沒有洗凈,南宋使團便在泰寧軍的護送下,抵達了濰州城,他們休息兩日過后,將會在這里坐船北上,直達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