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的晨曦從窗外透了進來，在木地板上形成了斑斑點點的金光，讓人有些眼花繚亂。
李全揉了揉眼睛，將最后的一絲睡意祛除。今天是離京的日子，由于客船夜晚歇息，白天才會航行，所以啟航的時間會格外的早。
已經和張老先生約好了時間，燈會在城門前碰面。
他將桌上的行禮拿起，邁步向樓下走去，沉穩的步伐踏在木地板上，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
陌生卻又熟悉。
李全回頭想想，自四月初啟程來中都，到現在剛好月余時間。這里的繁華，仿佛喚起了他曾經的記憶。
不過這段時間卻是太過舒適，換句話說叫‘溫柔鄉乃是英雄冢’，舒適的生活讓他身體都有些生銹了。
也不知道還提不提的動刀。
李全掂了掂手中行囊，臉上露出了苦笑......
至于張從正，年紀老了，瞌睡自然也少，等李全去的時候，對方已經早早坐在哪里喝茶了。
見李全前來，老人笑了笑，遞出一杯茶水過去
“小友來的正好，這茶剛剛泡好。”
“是張老你來的太早啊。”
李全也不拒絕，接過來就喝上一口，大呼痛快。
“巳正二刻的船？”
“嗯。”
“那時間還早。”
“是的，坐船過去，吃住都在船上，到了塘沽港口歇息一天，再回濰州。”
“這時節，河魚正是肥美，倒是不錯。”
張老先生笑了笑，隨即飲下一口，“小友此次回去謀劃不小啊，我除了醫術之外，其他的恐怕不便參與。”
李全搖搖頭，絲毫不意外對方能看出自己的計劃，隨后淡淡一笑。
“張老這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死，將來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哈哈，那倒也是。”
張從正常年四處游醫，見過不少事物，所以看得也是很開，不過又想到什么似的，又有了幾分悵然。
“本來以為此生立言已無望矣，見中都繁華，便已做好了終老于此的準備......”
“這才到哪？老先生，還早著呢！”
李全抿下一口茶水，看著空蕩蕩的茶杯，出神片刻，方才又抬頭道：“至于中都繁華，卻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張老也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盛極衰矣。”
清晨的天氣十分涼爽，夏日的暖風將街邊的樹葉吹得簌簌作響，聲音歡騰，像是在給李全送行似的。
老先生朝著遠處望了望，輕敲了下桌子。
“有人來找你了......”
完顏恪喘著粗氣，一把將李全的包裹給抓住，不想放他離去。
“李兄讓我一頓好找啊。”
“小王爺這是......”
李全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將包裹從完顏恪手里取了出來，他心中隱隱有感。
不出他所料，完顏恪興奮地跟他說道：“我父王要見你。”
“嗯，我看到了。”
李全站在原地，卻是不為所動。同時一輛馬車上，卻是走下來一道身影。
這還是李全第一次見到這位潞王殿下，卻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不凡。
深邃的眼眸讓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整齊而又干凈的美髯，一身洗的沒有了顏色的朝服，身后那輛不太出眾的破舊馬車。
若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話，誰能猜出他居然是一位王爺，還是當今陛下的叔父？
與他兒子不同，這是發自內心的低調，從里之外，毫無做作之心。
表里如一，這樣的人一定是有著強大的自制力，還有堅定的信念，絕不會因外人的言語而動搖。
如果不是知道結局，自己真有可能會投靠在他的麾下。
“下官拜見潞王殿下。”
李全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只是依照禮法向他行了一禮，就像是見到位不太重要的官員一般。
“不必多禮。”
完顏永濟擺擺手，倒也沒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今日前來只是想看看這個年輕人，究竟是個什么態度。
不過他看了看身后的張從正，卻是微微一愣，拱手見禮道。
“張先生怎么也在此地。”
“見過王爺。”
老先生笑了笑，看了眼李全之后，便不再說話。他游遍天下，四處都去過，加上醫術不凡，結交了不少達官貴人。
而這位潞王殿下也是這么認識的，倒也沒什么太大的交情，問候這一句便也夠了。
完顏永濟將目光放回在李全身上，只是問了一句。
“山東路按察轉運使李革是你何人？”
“交談過幾次，僅僅如此了。”
李全身軀挺拔，說話時不卑不亢，但也正說明了他的態度。
完顏永濟點點頭，便也明白了他內心的想法，其實更多的他都調查的清清楚楚，說不定比李全知道的還多。
所以其他的便也沒有再問的必要，他此次前來，也只有兩個問題想問的，第一個已經問了，至于第二個......
“本王手下沒什么人手，你可愿意留下來幫助本王？”
風兒有些喧囂，話音順著風聲傳來，四周卻有些安靜。
張老先生也是一臉震驚地望著前方，沒想到這位潞王殿下今日親自前來，居然是為了招攬李全。
眼前。
李全負手而立，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心中也有些糾結，一位王爺親自招攬，這面子給的是有些大的，這還有些不好拒絕。
要他答應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拒絕的太過生硬，卻是惹人記恨，平白的多出個敵人，還是他根本惹不起的。
沉默片刻后，李全終于問出了他心中的問題。
“敢問潞王殿下是如何看待蒙人的？”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也是目前金人最核心的問題。
“李兄，你......”
一旁的完顏恪臉色一變，有心讓李全換個話題，他父王雖然手握軍權，但在真正的軍事上是不算擅長的。
但李全沒有收回話題，而是直直地望著潞王殿下，希望對方給出一個答案。
完顏永濟的表情是李全的進化版，來時是什么樣的，現在還是什么樣的，外事外物很難讓他產生波動。
不過出乎李全意料的，完顏永濟卻是搖頭笑笑，連看著李全的眼神都有些變化，有些不過如此的味道。
“蒙人這幾年逐漸崛起是不假，但魚龍混雜，各有私心，爭權奪利便要耗去他們的大半功夫，而剩下的力氣，卻是連明昌長城也翻越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