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若我欺騙了你
“爹，我想要出去走走。”
“去哪？”
“哪都行，我心中難受，想去散散心。”
馬府之中，一老一少，父與子之間，正在對話。
自從那日大戰之后，馬府就閉門不出，父子倆終日沉默，始終不能從馬翠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
可時間，總能撫平一切。
雖然可能只是看起來被撫平，內里依舊一片瘡痍，但不管怎么，始終還是平了。
至少，馬強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頹喪，像是已經從妹妹死亡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甚至還有這意外的冷靜。
冷靜到冷漠。
像是心死，心死了，就不會有情緒波動了。
而現在，在這眾人皆走的時刻，他終于站到父親面前，提出了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馬無敵定定的看著他，目不轉睛。
最終，他慘然一笑：“你想去報仇？”
俗話，知子莫若父，他雖然沉浸在痛苦之中，卻還沒痛傻，看一看兒子的眼睛，他就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馬強只能沉默以對，他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有多危險么？那些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去了，一定會死！”馬無敵沉聲道。
“我知道。”馬強點頭。
“那你還去？你妹妹她……你還要我再失去一個兒子？”馬無敵的聲音，有著痛恨，痛恨兒子的不懂事。
“我沒那么魯莽。”馬強意外的冷靜，絲毫不為父親話語所動。
“你準備怎么做？”發現兒子的異狀，馬無敵也靜下心來，想要看看他的想法。
“再沒有絕對實力，沒有摸清狀況之前，我不會出手。”馬強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竟然讓馬無敵相信了他的話。
“……”馬無敵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道：“你知道，我還是不希望你去的。”
“我知道。”馬強點頭，又接著道：“但我還是要離開，這里，不能讓我強大起來，也不能讓我殺盡仇敵！”
馬強一張手，做了一個動作。
馬無敵知道他的意思，待在萬羅城，安全是安全了，可是，卻得不到磨煉，永遠都進步不了，也不能殺盡仇敵。
“……去吧。”最終，他只能緊緊閉眼，不去看著注定要背負痛苦一生的子，淡淡道。
“嗯。”馬強點頭，轉身就走。
他背負鐵劍，早就準備好了，在父親面前，也只是一聲，其實無論他允不允許，他都是要走的。
雛鳥大了，終究還是要離開父母身邊，獨自翱翔天際的。
這是宿命。
但都到門口了，他的身影卻又頓住了。
他佇立良久，最終還是轉身，快步來到父親馬無敵面前，跪了下來。
咚……一聲悶響，頭顱下，碎石橫飛，劇痛傳入腦中，他卻毫不在意，只是悶聲道：”父親……您……保重，孩兒去了！“
咚咚咚……饒是強大，他額頭上，依舊一片血紅。
馬無敵不出聲，只是靜靜看著，看著這個意外堅強，堅強到沉默寡言的兒子。
馬強站起身，轉身就走，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他腳步不停留，跨過了門檻，走向了未知的未來。
他耳邊，父親的聲音響起：“以前沒跟你過，羅云有三大勢力，鐵劍門、黑山盜、鏡湖宮，鏡湖宮為女子門派，你若要強大己身，可去鐵劍門。”
“我馬家綿劍雖能縱橫萬羅，卻上不得臺面，鐵劍門里，有更好的。”
“只是，一切都需你自己爭取，為父幫不了你。”
“心為上，切記，切記！”
他腳步不停，徑直走向遠方，只留下低語：“知道了，也……不用你幫。”
“哎……”馬無敵待看不見馬強身影，才長長一嘆，落下淚來。
他一雙兒女，竟是一折一走。
如此場景，格外凄涼。
他也不想馬強看見自己的眼淚，想留給他一個堅強的印象，不想他擔心。
“走了？”秦毋極的聲音響起，與在王府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走了，都走了。”這一刻，馬無敵泣不成聲。
“是啊，都走了，只剩下我們這些老家伙咯。”李力強顏歡笑，嘲諷道。
“呵呵……”秦毋極笑了笑。
想他們也是萬羅府叱咤風云的人物，卻沒想到晚景竟是這般凄涼，一個二個的，都不得善終。
如今這幅態勢，算是不得善終吧？
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個家伙會不會也走了。”王渾看向禪靜山方向，輕聲道。
“也走了吧。”
“這個地方，還有什么可留戀的？”
秦毋極的聲音響起，卻滿是悵然。
“是啊，有什么可留戀的，我想離開了，你們有誰一起的么？”馬無敵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他已抹去眼淚，重新變成那個大家印象之中的硬漢。
只是，那紅彤彤的眼眶，讓他看來格外滄桑。
“我還要等到帝都命令呢，可能……也會走吧？”秦毋極不確定的聲音響起。
“你們呢？”
禪靜山。
這座平靜地山，在夕陽之下，竟是有種格外的凄涼。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和尚。
無心。
這座廟中，再沒了往日里的歡聲笑語，吵吵鬧鬧。
無心，像是突然長大了一般，再沒了那純真的笑容，有的，只是成熟、冷靜、冷漠，以及……仇恨。
他滿腔怨恨，恨不能殺進黑山，殺了那些罪惡。
可于此同時，心中一縷佛光，卻又讓他無比冷靜，知曉一切利弊，知曉此刻他的實力，去到黑山，不但報不了仇，反而有死無生，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冷靜，在阻止著他任何的沖動。
而此刻，禪靜寺中，與萬羅城中一幕幕似是而非的場景，正在上演。
“師傅，徒兒想要離開這里。”無心的聲音，很是冷靜，甚至冷漠。
“去哪？”老和尚閉目盤坐，聲音平淡，他知道和尚的意思，離開，不是離開禪靜山，而是離開萬羅。
故有此一問。
“去戰斗，磨煉己身。”
老和尚終于睜開眼，看向和尚：“你想要報仇？”
“對。”無心斬釘截鐵，聲音中有著刻骨仇恨。
“去吧。”老和尚都不帶猶豫的，直接道。
“您……您不阻止我？”無心愕然，有些發呆，他還以為，師傅會阻止自己呢。
“阻止，有用么？”老和尚看了他一眼，重新閉上雙眼。
“……”無心沉默以對。
確實沒用。
他的決心，誰也不能改變。
“你的路已走開，是對的，一直走下去，終有一天，你會踏至巔峰，霸凌諸天。”
“徒兒不想那些，只想復活翠。”
“我知道……也能復活女孩兒，可你這一生，就為復仇、女孩兒而生么？”
老和尚的話，像是在拷問心靈。
無心沉默良久，最終抬頭：“師傅，徒兒想不了那么久遠的事……”
“我明白了，你……去吧。”
老和尚始終想要無心挑起佛門重擔，但這件事，無心顯然還沒想到，不過他也不著急，有些事，不想，不代表不做。
只要無心強大起來，他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是在為佛門復興而作。
天下人，從來不會看你心中如何想，只會看你什么身份。
無心，從踏入禪靜寺那天起，就是佛門子弟，這個身份，永遠也洗刷不了。
更何況，他前世，不也是佛門之人？
甚至上上世……誰知道呢？
“是。”
“無心吶，若有一天，當你發現，一切都是欺騙的時候，你會怎么做？”
當無心身體走到廟門處的時候，老和尚的聲音突然響起，讓他腳步一頓。
那聲音，竟是格外凄涼，讓無心忍不住心驚。
師傅，怎會如此？
“師傅，您為什么這么問？”
“你別管，回答我。”
“欺騙……徒兒不知道。”無心沉吟，最終搖著頭。
不知是因為太籠統，還是什么，他回答不出來。
“那若是你發現是為師欺騙你，你又當如何？”老和尚不知為什么，竟是再度問道，竟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啊……怎么會……”無心大驚，有些目瞪口呆，他想不到，師傅竟會出如此話來，師傅欺騙了他？他從沒想過：“師傅您……怎么會欺騙我呢？”
不知為什么，他的笑容，有些勉強。
“若我真的欺騙了你呢。”老和尚繼續逼問。
“……師傅，徒兒不知道……”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面對老和尚的逼問，只能如此回答。
可他的眼中，卻忍不住留下了淚水。
他不知道，老和尚卻已經得到了答案，他睜開雙眼，那看似渾濁的雙眼中，有著莫名意味閃過：“去吧，修行路上，再尋答案不遲。”
無心走了，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他身無長物，孑然一身。
他漫無目的，走到哪算哪，看來灑脫，卻格外凄涼，但倒也符合佛門苦修的韻味。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后，那殘破的寺廟之中，一道苦澀的聲音響起，卻在漸漸西沉的夕陽之中，隨風消散。
除了當事人自己，再沒人知曉其中寓意。
“哎……這一步棋，是對……是錯……”
“……女娃兒……”
“可惜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