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這是魔鬼！”
黑山很龐大，卻也很渺小。
龐大，乃是對生靈而言，渺小，卻是對天地而言。
這座連接了三座城域的龐大山岳，像一條巨龍，匍匐在蒼茫大地之上，俯視著蒼生，仰望著天空。
一片寂寥。
黑山，顧名思義，這是一座通體漆黑的山岳。
哪怕黑山之中，有著無盡的生靈，花草樹木，它，依舊是一座漆黑的龐大山岳。
若說能有什么改變它的顏色，可能，就只有這能覆蓋整座天地的大雪了吧。
此刻，便是這漆黑的山岳，也已經變得銀裝素裹，顯得蒼茫漂亮極了。
可這份改變，帶來的，卻是極度的寒冷。
極寒，乃是生靈的大敵，不分人族，或者妖族的大敵。
所以，天地之間，一片寂寥。
哪怕是這龐大的山岳，原本的喧鬧無比，生機盎然的地方，此刻也是群獸齊喑，都靜靜蟄伏。
不過，卻在這似乎永恒的寂寥之中，一處山谷之中，卻是喧鬧無比，人生鼎沸。
這是一座三面環山，只有一座出口的谷地。
壁立千仞。
除了出口方向，其他三個方向，都是絕壁。
可以說，這座山谷，若被一只大軍堵住出口處，谷中之人，便成了甕中之鱉，絕無逃生的可能，只能等死。
但，這些人，卻像是從不擔心這個問題一般。
嬉笑打鬧，從不停頓。
當然，也不是什么都沒做，至少，在那谷口位置，有著一座寨門。
寨門很高大，像是一座屏障，阻隔了兩個世界。
門外，是寂寥毫無生氣的世界，門內，卻是人生鼎沸生機盎然。
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門下，有兩個人。
這兩人瑟縮著身子，渾身雪白，那是雪。
雪，幾乎壓蓋了他們的蹤跡。
不過，他們倆卻毫不在意，反而不斷的伸著鼻子，使勁兒的嗅著空氣中自門后的世界中飄來的響起，使勁兒的咽著口水。
咕咚！
吞咽的聲音之大，在這恍若另一個世界的地方，格外的響亮。
一人心中不爽，瞪向另外一人，嘟囔道：“喂，張三，你丫注意點，你的聲音太大了，搞得老子都有些忍不住。”
“嘿，李四，你別跟我說，你就不想。”叫張三的嘿然一笑，不屑的看向李四道。
“哼。”李四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因為，他的喉結，也在動，只是，他沒發出什么聲音罷了。
“五十步笑百步，什么玩意兒！”張三嘀咕一聲，沒讓李四聽見，他扭頭看向門內，也不顧腦袋上簌簌落下的雪粉，羨慕的說道：“真羨慕，他們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卻要在這守門，真憋屈！”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嗅著空氣中的香氣，吞咽著快要溢出口的口水，還伸手擦了擦嘴角。
“有什么好羨慕的，待會兒不久有人送吃食過來了？”李四撇撇嘴，道：“再說了，若不是你丫偷吃，能淪落到這里？”
“嘿，說我，你不也是？”張三斜睨著李四，對他光說自己不說他的行為，表示鄙視。
“嘿嘿。”李四笑了笑，不說話了。
“哎，要不咱們進去吧，這天寒地凍的，鬼才會來這里，再說，我黑山盜佇立這里這么多年，王朝都沒找到，誰能來這？”張三嗅著嗅著，眼珠一轉，向李四提議道。
原來這里，就是讓羅云州乃至大云王朝都頭疼的黑山盜的駐地，無心的目標之所。
不過很顯然，長久以來的安寧，讓這些大盜，都變的懈怠了，否則，也不會沒人來守門了。
這兩個，也都是犯了事兒，被懲罰到這里的。
而且，還偷奸耍滑。
李四有一瞬間的心動，卻又像撥浪鼓一般搖晃著腦袋，嘎吱聲作響，那是骨頭相互摩擦，所發出的聲音。
張三看著他，真擔心他會把自己的頭都給搖掉了。
李四卻沒這直覺，他看著張三，面色凝重：“不行。”
“為啥？”李四那一瞬間的心動，從李四那抖動了一下的手指，張三就知道了，但他反對，他卻是始料不及，故而疑惑。
“嘿，大首領不在，也不管你我之事，可二首領卻不同，她的狠辣，你不是沒見過，你——真的敢瀆職？”李四看著張三，戲虐道。
“有什么不敢的！”李四的眼神看的張三一陣不爽，梗著脖子就叫嚷著，聲音卻不由自主越來越小。
李四卻也嚇了一跳，連忙豎起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又四下看了眼，發現沒人，不由松了口氣，隨即惡狠狠的瞪著李四，叫道：“你不要命了？你想死，別拉著我！”
那一瞬間，他的心中，真的產生了殺機。
若是事有不對，他不介意以張三的頭顱來為自己折罪。
張三身子抖了又抖，終究沒有說話。
“哼。”李四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這家伙，再度背對著門，準備閉上雙眼，讓自己的心變得空明，不受門內那個世界的誘惑。
只是，還沒等他閉上眼睛，重新化作雪人，他卻是一愣，定定的看向某處。
這座山谷，是在一個相對較高的地方。
所以，門外的一切，都能居高臨下看見。
所以，當那一道身影出現的時候，李四才會一眼便望見了。
他愣住了。
那道身影，距離尚遠，他看不清那身影究竟是何模樣，不過，他卻知道，那身影不簡單。
因為，他不是白色的。
李四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沉吟不語，大雪剛剛停下，那身影看似已經走了很久，那他身上，就不可能沒雪。
可事實卻是，真的沒雪。
那身影的不一般，自然顯露無疑。
他卻不懷疑那身影是不是躲藏在不遠的地方，躲過大雪之后，才出來的。
因為，在大雪停下的這段時間里，以他所能想象的最快的速度到達這里的方圓之中，都沒有能躲雪的地方。
那人，必定是從遙遠的地方走來的。
李四緊皺眉頭，突然之間，他感到空氣之中，多了什么，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張三完全沒注意到李四的異樣，他依舊背對門外世界，看著門內，眼中帶著期盼，不停地吞咽著口水，兩只手相互捏著，顯得迫不及待。
可就在這時，他感覺身軀一抖，一股極致的寒冷，沁入心田，讓他感覺從里到外，都是透心涼。
他抬頭疑惑的望了望虛空，卻沒發現什么。
天雖陰沉，雪還沒下。
“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冷？”張三嘀咕著，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已經有些僵硬的臉頰，疑惑地目光看向李四，準備問問。
“喂，李四，你有沒有感覺……”張三的話還沒說完，頭顱卻僵硬住了，因為，李四的表情，讓他感覺不對。
凝重？
對，就是凝重。
此刻，他還不知道，身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李四沒有回答的，依舊看著那道身影，那身影，一步一步，看似極為緩慢，可短短時間，他與李四這兒的距離，卻已經縮短了大半，他的容顏，逐漸顯露。
這是一個和尚，頭頂戒疤，身軀修長而有力，眉心一顆紅痣，脖頸之上，佛珠在走動之間，微微晃動。
他薄唇緊抿，雙目低垂，一派寶相莊嚴模樣。
李四身軀都繃緊了，心中一根弦，被提了起來。
隨著這和尚的走近，李四感覺到，空氣之中，一股極度的寒冷，正在蔓延，而且，越來越冷。
那寒冷，乃是從這和尚身上散發。
可李四卻面有疑惑，那不是純粹的寒冷，倒像是另一股氣息，像是……邪惡？
對，就是邪惡。
極致邪惡，在這天寒地凍的世界，帶來了極致的寒冷。
之所以知道是邪惡，適應李四親身體會過極為首領散發的氣息，與這如出一轍，卻沒這么純粹。
“有……有人來了！”張三正在順著李四的目光扭頭，李四卻已經牙關緊咬，卻還是忍不住咔咔顫抖，上下牙齒相互碰撞，傳出聲響，極為艱難的說道。
有人？
這怎么可能？
雖然親眼看見李四的表情，親耳聽到李四的話語，可張三還是心中猶疑，這鬼地方，會有人來？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他繼續轉頭，終于，那李四早就看見的身影，終于映入他眼簾。
還真的有人？
張三感到極度的驚訝。
不過，看著那緊抿的薄唇，一動不動的修長手掌，邪異的紅痣，張三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這人，是來找黑山盜的麻煩的！
張三想要像門后那個還熱火朝天，人聲鼎沸，卻渾然不知的世界示警，可他卻發現，自己的身軀都僵硬了，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雙眼睛，能夠動彈。
眼珠轉動，他看到，李四與他一般，也是一樣的狀態。
“糟了！”張三心中低吼，卻無能為力。
感受著那和尚散發的氣息，張三也才知道，為什么先前自己會感受到突然變冷。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和尚。
他也終于知道，不是真的冷，而是這和尚身上，蘊含著極致的邪惡。
“這是魔鬼！”
張三與李四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沒有擦出火花，卻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這一刻，兩人格外的有默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