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紐約的燕南天,有時仍會想起宋天對寧氏家族的評價:如果不能結交,便避而遠之。
他卻不能避而遠之,因為寧思高夫人的外甥開著燕南天失蹤的那臺邁凱倫超跑,這里面涉及到燕宗洋的下落。
他坐在紐約一家華人茶館里胡思亂想著。
今天,他和王曉典約好了見面時間,王曉典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提前到了一會兒,他看著茶道禮儀小姐跟他介紹著茶具,例如說,斗笠杯、雞心杯、壓手杯、圓融杯、鈴鐺杯、馬蹄杯、八方杯等歷史淵源,在茶道小姐的手里不斷的拿起放下,娓娓道來。
很快,王曉典如約而至,但臉上卻是一副神魂不定的浮躁,毫無之前的沉穩和老道。
“王叔,您來了。”燕南天站起身來,跟他打招呼,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誰知道他會給自己帶來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南天,咱們也不是第一見面,不算外人,客套的話我就不說了,直接進入正題吧。前段時間,我處理完黎總的后事,一直在應付公司的債務合同,也在收拾黎總的遺物。我發現了一段錄音,你聽聽吧。”王曉典開門見山,沒有客套,直接將手機和耳機都遞到了燕南天桌前,然后當著燕南天的面,他點擊了保存在手機里的音頻。
燕南天在耳機里聽到一段斷斷續續的錄音,大都是黎總的聲音。
“不,我已經盡力最大的努力……對,我是對不起燕宗海……我償還了你的人情,也會償還欠給燕宗海的人情……不,你聽我說,這是我的事情……我黎援朝,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會出賣你……不可能!燕宗海是我的朋友,我出賣了他,我可以贖罪,他有出獄的那一天。但不能斷了他的后代……你出手?我也會出手保護他,我們人情兩清,這就是兩件事,不要欺人太甚!……我再說一遍,……什么?朋友就是來出賣的?……我黎援朝這一輩子就做了這么一件出賣朋友的事,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他……錢?我有的是……百億?百億換他一條命?……條件,第二點的條件……”
燕南天好像聽出了些什么,但又覺得一頭霧水。
“王叔,這是黎總跟誰通話?”
王曉典挪動了一下胖乎乎的身軀,說道:“這事還得從頭說起,不過,這都是我推測,黎總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當初,他好像因為某件事欠了別人一個人情,應該是很大的人情。然后,那個人用這個人情來換燕宗海的性命。黎總被迫出賣了朋友,讓燕宗海鋃鐺入獄。不過,黎總曾經讓我找過律師,專門研究過罪名和刑期,不想讓燕宗海終老獄中,而是坐上幾年牢后可以獲得假釋的那種。這一點,我王曉典作證,黎總的意思是坐牢反而可以保全燕宗海,讓那個人無法傷害燕宗海。后來,燕宗海出事是黎總沒有想到的,也是不愿意見到的。再后來,黎總又被那個人要求斷了燕宗海的后代,黎總沒有出賣你,只得將燕宗海的弟弟燕宗洋的信息告訴了那個人。”
燕南天連忙打斷道:“黎總知道燕宗洋的存在?”
“怎么能不知道?那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背著你爺爺燕宗海找到過黎總,想要取代你爺爺的位置為黎總效力。黎總哪里會看得上他?便給他一筆錢,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面前。”
燕南天追問道:“王叔,你知道燕宗洋現在在哪嗎?他的母親的信息,有嗎?”
“沒有,當時沒有將他放在眼里,也就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王曉典搖頭道。
“后來呢?”
王曉典說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后來的一段時間里,黎總像是變了一個人,總是不經意間透露出需要錢的意圖,念叨著掙夠一百億,怎么賺到一百億,就不會繼續愧對老朋友了。”
燕南天反駁道:“出賣朋友就是出賣朋友,怎么就會愧對了呢?”
王曉典略顯尷尬的說道:“南天,我不是替黎總開脫,你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個人推測那段錄音的后半段,應該是為了保全你,燕宗海的后代,而答應了那個人用一百億買你平安的條件。”
燕南天愣住,愕然道:“怎么可能,我哪里值得了一百億?一百億津巴布韋幣都不值。”
“黎總人已逝,我沒有必要說謊。他對不起你的爺爺燕宗海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我替他說好話,也不會讓他在地下感激我。他臨死之前想要賺回一百億的事情,加上我和燕宗海的交情,讓我覺得你有必要知曉這件事的真相,一定要小心有人還在惦記著你的性命。”王曉典誠懇道。
燕南天明白王曉典的好意,剛才,他聽錄音時已經隱約感覺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對黎總的恨意讓他無法接受黎總的好意。
實則,黎援朝放下清高,從神州銀行貸出兩億美元,然后又從各個項目抽出了一億美元的資金,將全部家當的三億美元投給伊麗莎白的“一滴血”公司,就是想快速賺夠一百億,就是想保下燕南天的性命。
那么,燕南天為了給爺爺報仇,曲線救國,讓伊麗莎白的“一滴血”破產,引出黎援朝受到武小暉的言語侮辱之后,憤然跳樓自殺。
想通這些事情,燕南天的心中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這個事實?
他寧愿沒有這段錄音,他寧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此時,他的心里是抗拒這件事的。
他拒絕接受。
茶桌前,兩個人沉默了好久。
燕南天明白王曉典所推測的來龍去脈都是真的,但他的心中實在無法接受。
理解卻無法接受!
“誰?是誰想要我的命?”燕南天氣呼呼的問道。
他不想給黎總道歉,只能轉移話題。
“不知道,我查過電話號碼,是那種一次性手機打過來。”王曉典解釋道。
“還有沒有其他信息?”燕南天追問道。
“就這些。其他的文件和隱私賬戶都查尋過,跟這件事有關的只有這一條信息。”王曉典惋惜道。
“王叔,你估計是什么人,會讓黎總不惜出賣了朋友呢?”
王曉典露出一絲為難的神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