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一族都這般大膽的?
度仙殿中,那狐女含羞說的話語,讓門內眾長老都是暗呼不得了,反觀青丘族的十多位高手,此時卻都是面露微笑,似乎……
頗以為傲?
大概,這就是種族天賦吧。
靈娥帶著淡淡的微笑站起身,對狐女欠身行禮,輕聲道:
“這位前輩,請坐晚輩這吧……
家師一心修行,不太擅長應對這般陣仗,還請前輩多在意些家師的清白名聲。”
言說中,靈娥板起小臉,淡定地坐去了后排矮座。
她修為已是天仙修為,更是度仙門表面歷史上,修為速度進境最快之人!
此時莫說是這般不算激進的言語,便是直接罵青丘一族,度仙門定會為她撐腰。
靈娥此舉,倒也并非單純意氣用事,有幾層考慮在內。
最重要的一層,是借此直接表達小瓊峰師徒幾人對狐女的態度,讓度仙門高層有個譜,莫要給他們峰主胡亂安排姻緣。
李長壽心底輕笑了幾聲,那狐女輕輕抿著嘴唇,對靈娥道了聲謝,低頭坐在了靈娥原本的位置上。
隨后,這狐女又朝著李長壽湊了湊,側身注視著身旁這老道。
目光依依,此情依依。
靈娥嘴角撇了幾下,心底一陣嘀咕:
‘云霄仙子快來看哇,有人對我師兄有大膽的想法!’
“道長……”
狐女柔聲呼喚著,身體幾乎傾倒在矮桌上,纖手撐著自己臉頰,注視著李長壽的紙道人。
李長壽按照自己師父平日里的性子,做出應有的反應:
他先是露出幾分勉強且不好意思的笑意,隨后便目視前方,專心聽度仙門與青丘一族來人寒暄。
今天這事,一半也是李長壽引起來的。
李長壽上次在度仙門罵妖,直接用了青丘一族舉例,還將青丘族說成了‘追求愛與平等’的一族,以此來支持自己的觀點。
這事在洪荒中傳的沸沸揚揚,被視為罵妖的經典路數!
可沒想到,青丘一族當真了……
青丘族還真以為,有人教背景的天庭水神,對他們青丘一族十分贊賞!
這次他們前來度仙門送禮,主要還是想跟天庭水神建立聯系,順便搭上人教這條堅固且寬敞的大船……
為此,青丘一族想了個一箭雙雕絕妙的點子。
“無憂掌門,”那氣息最為渾厚的老嫗笑道,“我青丘與你度仙門結個親家,怎么樣?”
正喝茶的季無憂,沒忍住又咳了一陣。
妖族都這般大膽直白嗎?
若是靈娥說那幾句話之前,或許季無憂掌門還真就會點頭應下來。
可現在……
“道友說笑了,”季無憂笑道,“我度仙門乃是世外修行之所在,哪來結親家的說法?
且,人教道承奉行清靜無為四字,絕然不能強迫門內煉氣士做有違本心之事。”
“這如何能說是強迫?如何有違本心?”
一頗顯富態的妖族老翁笑道:“你看我們青丘的小蘭,早已是許了心思,定了心志。”
忘情上人略微皺眉,看著那邊的情形,淡然道:“可我度仙門門人,并未對你青丘族人動什么心思。”
富態老翁道:“那不就是相處十天半月的事嘛!”
“話不能這么說,”有位度仙門太上長老出聲道,“我度仙門門人弟子,盡皆修心養性,對男女之事……”
言到此處,這長老語氣頓時弱了下去。
“都有自己的主見。”
李長壽聽的也是一樂,不過此時的表情還是稍顯緊張,沒有絲毫破綻。
兩邊就此事開始了不怎么激烈的話語交鋒,那狐妖小蘭,在那旁若無人地注視著李長壽的側臉,時不時就露出些不經意的溫柔笑容……
仿佛這一刻已經足夠了。
這事,該如何處理?
李長壽仙識看一眼小瓊峰上醉酒熟睡的師父,再看看這狐女;
此時師父正好是感情空窗期,很容易被這狐女趁虛而入啊……
先不說師父頂不頂得住,單說若是小瓊峰多了個狐女做師娘,對自己和靈娥會有什么影響?
答案其實是沒有任何影響。
她若想嫁進小瓊峰,必會被李長壽在神魂處埋下點東西,單單只是天道誓言都不算穩妥。
“齊源……
齊源啊……”
狐女忙道:“道長,你說話呀。”
“哦,”李長壽假裝出神,立刻看向了呼喚自己的掌門,站起身來,低頭繞出矮桌。
此刻他將一個固執且在乎禮節的濁仙,演活了簡直!
“方才偶有所思,請掌門恕罪。”
“齊源啊,你先帶這位蘭道友在山中走走,半日后回殿中來,給我們一個答復。”
季無憂笑道:“不必擔心什么或是考慮其他,你自身之事,一切全由你自己做主。
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去與你弟子好好商議商議吧。”
半日……
這也算是度仙門給了青丘一點面子,讓齊源跟青丘蘭獨處半日,看青丘蘭能否打動齊源。
三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既不可能讓人相處太久而產生微妙情愫,也剛好能讓彼此有個簡單的了解。
李長壽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旁那狐女倒是緊張了起來,輕盈盈站起身,先是對著李長壽欠身行禮,而后低頭跟在‘齊源老道’身后,走出了度仙殿。
靈娥和酒玖立刻就要跟上去,卻被一位度仙門老嫗笑著攔下:
“莫急,在咱們山中,她又不可能傷了你師父。”
靈娥酒玖只得暫在殿中等候,兩人倒是毫不擔心李長壽的處境,反倒開始同情起這個一開始就找錯了人的青丘狐。
于是,片刻后。
迷路了?
吱呀、吱呀——
掛在樹杈上的木牌來回搖晃,狐女蘭禁不住有些苦惱地拍拍額頭。
剛出度仙殿就跟著‘齊源’到了小瓊峰的她,在山林中與‘夢中那人’散著散著步,就莫名其妙獨自落入了陣法……
她輕輕一嘆:“道長,你連這半日都不愿給我嗎?”
這狐女面色頗為凄然,站在那沉默一陣,又突然像是恍然大悟。
“道長,您在考驗我對陣法的理解對嗎?”
當下,這狐女邁步前行,不斷搜尋各處,自是難以逃出陣法。
湖邊草屋中,李長壽已是將自家師父搖醒,直接幫師父醒了酒,又喊道:
“師父!妖族打上來了!”
“什么?!”
齊源老道一躍而起,抄起拂塵就沖向屋門,口中大喊:“貧道以身殉道的時機終于來了!”
李長壽頭一歪,為什么師父第一反應是這?
齊源老道沖出屋門就發覺不對,扭頭瞪了眼李長壽,罵道:“哪來的妖族!”
“師父您看,”李長壽隨手點了一面云鏡,其上現出了困陣中的情形。
那妖嬈的狐女正不斷搜尋著什么。
齊源老道自然認識這狐女,眉頭皺成了個川字,低聲道:
“徒兒,她怎么又來了?”
李長壽傳聲笑道:“師父莫急,我正派人去月老殿問詢此事,看一看師父您的姻緣。
這狐女似是對師父您鐵了心。”
“唉,”齊源嘆道,“為師再去找她說個明白。”
“此女中毒已深,非是言語就能解,”李長壽皺眉道,“而且師父您直接進陣,我都擔心,她會對師父您……”
“怎么?”
“用強。”
齊源老道不由抬手摁住道袍衣領,老臉都有些泛白,“你師父可是清白了一輩子!斷不能!”
李長壽道:“您放心,有弟子在這……師父且等,我看下師父您的姻緣。”
話語一頓,李長壽示意自家師父稍安勿躁,立刻閉目凝神。
與此同時,在天庭的水神紙道人已趕到了月老的姻緣殿,被月老熱切地迎了進去……
李長壽用了個簡單的借口:
最近妖族與人教與天庭為敵,他且來看看,是否有人教弟子與妖族有了姻緣,若是有,提前也好做些謀算。
月老豈敢不應?
當下,月老引著水神大人去了后殿,很快就調出了人教六大仙宗的泥人。
與妖族有關系的道侶,總共也有十幾對;
其中最顯眼的,當屬度仙門小瓊峰一脈濁仙齊源,與青丘妖族女子小蘭!
此刻師父的泥人,渾身上下只有一只線頭,這線頭對應的,依然是酒雨詩的姻緣泥人;
狐妖小蘭的泥人也只有一根紅繩,但這紅繩,此時卻直接系在了齊源泥人的腰身上。
還打了死扣!
“這!”
月老雙眼一瞪,幾乎只是瞬間,額頭滿是冷汗。
李長壽本想質問月老為何做這般事,但他看到月老此時狀態有些不對,反應也算迅速……
“月老,這是怎么回事?”
“我近來可有飲酒?”
月老反問一聲,而后指著這三只泥人,這個、那個,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面色更是越發著急。
片刻后,月老方才理順思路,開口道:
“這不對!
此前齊源道友來天庭,我明明已經出手,幫齊源道友和隔壁那個離著稍近的酒雨詩纏上了,還打了喜結!
怎得這紅繩直接斷了,還連、連到了妖族女……”
“月老!”
李長壽直接打斷月老話語,皺眉道:“慎言!除卻你之外,還有誰能影響到姻緣殿?”
“姻緣殿……”
月老先是搖頭,又背起雙手來回踱步,口中不斷喃喃自語。
這姻緣殿乃天道重地,便是強如大法師,也不可能瞞過月老做這般手腳……
兩個童兒接觸不到月老的剪刀,且月老平日里也極少出這般大的紕漏……
很快,月老哆嗦了下,抬頭看著李長壽,低聲道:“那顆繡球,那顆曾主持天婚的紅繡球,絕對能做到此事。”
李長壽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
圣人娘娘?
她做這種事干什么?一個小狐妖,一個可能斗法都斗不過元仙的濁仙……
圣人出手必有深意,總不可能是為了看場好戲什么的。
這背后莫非有什么驚天動地的算計,是自己此時還看不到的?
“月老,除卻紅繡球……”
“斷沒有其他可能,”月老看著這月老后殿,低聲道,“姻緣殿與天庭眾神殿,本就是天道之力凝成,乃天道護持的重地。
而姻緣殿中本該有的那件紅繡球,其威能,尚在我這個守殿靈之上。”
李長壽看著這根紅繩,一時間也只能繼續沉默。
月老又道:“動不得,這絕對動不得!
水神大人您定要信小神,便是借小神幾個膽子,也不敢在您知己忘年交的姻緣上,動這種給自己添堵的念頭!”
“罷了,多謝月老指點,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李長壽轉身剛要離開,但心底一動,轉身看向了師父的姻緣泥人。
一個恍惚,他看到了這般畫面:
月老自殿外而來,招來齊源的泥人,看著齊源與酒雨詩的泥人,先用相思寶樹扎了兩人幾下,再將兩人本來已經有些遠離的紅繩,拉到了一起,打了個喜結。
但月老滿意地離開后,兩根紅繩輕輕一晃,再次被扯斷,酒雨詩的泥人更是將紅繩收回去了大半。
畫面戛然而止,只留下少許熟悉的道韻。
果然是圣人娘娘出手,這般畫面卻是在告訴李長壽,并非是她拆散了酒雨詩與齊源的姻緣,也非月老暗中做了什么。
順便,這位圣人娘娘也認下了,狐妖阿蘭的紅繩就是她纏上去的。
這是……
熱血漫看夠了,想換點口味看戀愛酸酸甜了?
李長壽各種無力吐槽,對此也是一陣頭疼,心底浮現出了池邊女神雙手捧臉頰,滿臉期待看著云鏡的畫面。
令壽十分頭大!
辭別月老,李長壽心神落歸小瓊峰。
他此時還是不太相信,圣人娘娘會因想看故事而出手,始終覺得圣人娘娘還有其他算計。
而自己,此時斷然不能跟圣人相抗!
‘浪前輩’在六圣未出的時代,都被搞成了殘渣,面對這六位遠古時代至今的‘少數勝出者’,李長壽此時不敢起半點心思。
小瓊峰上,李長壽看著自家正不斷踱步的師父,沉吟幾聲……
“師父?”
“嗯?”
“您確實對這狐女無感?”
“那是自然,”齊源老道慨然道,“你當為師是那色中惡魔?豈能因女子姿色而自落心境!”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要不您……先試試?”
“試試又如何?”
齊源一掃拂塵,自行駕云,朝著迷陣而去,順利見到了那塊牌子。
迷路了?
齊源輕哼一聲,在原地站立不動,端著拂塵閉目養神。
不多時,在陣法中轉圈的小蘭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來,闖入了這一節陣法……
“道長!”
這一聲情真真、意切切,讓齊源老道當場哆嗦了幾下,渾身上下寒毛豎起,道心都是一顫。
他轉過身來,見那身著霓裳裙的美麗女子沖來。
說時遲那時快,齊源老道后退半步,幾乎下意識就道一句:
“道友且止步。”
狐女連忙頓住蓮足,露出少許微笑,眸子閃著光、白皙肌膚染著淡淡紅暈,柔聲道:
“您終是能見我的,對嗎?”
“道友,說實話,貧道對你并無任何念頭……”
“那您為何目光閃躲,不敢正面看我一眼?”
齊源老道不由再退兩步,此刻卻已是有些慌亂了渾濁的道心,“道友你……還請自重些。”
到此時,李長壽就已是徹底放棄了自家師父,開始想接下來該如何穩住這個狐女,以及保證師父不會泄露他的跟腳……
有些事,枕邊是絕對瞞不住的。
李長壽很快發現,這狐女也是有備而來……
這時,酒玖、靈娥、酒烏、酒施相伴回了小瓊峰,與李長壽碰面之后,李長壽點開了一面云鏡,一同觀察陣內的情形。
不多時,江林兒帶著酒雨詩也來了此處,加入了圍觀者的行列。
且看那狐女,施展出了一套尚顯青澀、痕跡感頗重的攻略步驟……
她先是一句:“道長,咱們可以坐下說說話嗎?”
齊源老道皺眉點頭,兩人相隔三尺而坐。
沉默片刻,那狐女開始傾訴衷腸,將日夜的思念、每日夢中夢到的畫面,與齊源老道柔聲說著。
她沒有用任何魅術媚法,只是這般言說。
小半個時辰后,她又是一句:
“哪怕道長不愿留我,我也想為道長舞上一曲。”
齊源老道此刻已是不忍拒絕,點頭答應了下來。
只見狐女起身走出幾步,在林間翩然起舞,不知不覺就褪去外層薄薄的紗裙,舞姿美的驚心動魄……
一舞罷了,再看齊源,卻見這老道面容肅穆,淡定的點點頭,言道:“可舞罷了?”
忽聽李長壽傳聲呼喊:“師父,鼻子、鼻子!”
齊源老道眨眨眼,抬手摸了摸人中,卻是……沾了滿手鮮血。
“道長!您怎么了!”
狐女小蘭呼喊一聲,化作一陣香風,急忙飛到齊源身前。
齊源修為不高,來不及閃躲,已被一只纖手摁住口鼻,下意識抬手,反摁住了那只纖手。
林間頓時安靜了下來,二人四目相對,老道、狐女齊齊霞飛滿面。
老道觸刺般將手挪開,狐女卻是滿目柔情,低聲道:“道長,我來幫你療傷就是。”
“嗯……嗯!”
陣外,李長壽倒是第一次,與師祖、師伯、師叔、師妹、表妹,動作整齊劃一,齊齊以手扶額。
沒眼看啊沒眼看,使不得啊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