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爺,終于回到了忠誠于他的奉新城。
只不過,考慮到平西侯爺現在的身體狀況,進城被刻意地低調處理了。
一來鄭凡現在實在是懶得站到外頭去對蜂擁而來的百姓打招呼,二來,要是讓百姓們看到自己現在的身體虛弱,他鄭凡的形象可以不在乎,但由此可能引發的人心動蕩,是不能不在意的。
現如今,平西侯已經是整個晉東軍民的核心所系,尤其是在沒有明確的接班人的前提下,平西侯爺的身體狀況,對晉東的影響,是直接且直觀的。
大家伙剛過上安穩的日子,熬過了最為艱難的復產一年,今年的收獲也入倉了,接下來,就是對未來的美好展望;
在這個當口,一旦讓他們知道平西侯爺變得病怏怏的了,軍民的心氣兒,馬上就會出亂子。
再者,
魔王之中,真正插手負責軍務的,其實也就是梁程一個,晉東地界上的諸多軍頭子,他們服的,也是平西侯。
不像是燕皇駕崩了,至少朝廷的架構還在,所謂的人心思動,受影響的,也不過是地方對中樞的敬畏亦或者叫中樞對地方的壓制;
而在晉東這塊地界上,平西侯一旦有個什么意外,這個架子,是根本無法維系的,只能散架。
前些年鄭凡和魔王們一起將自己打造成了“神祇”一般的存在,有利自然也就有弊;
當然了,對于魔王們而言,弊端他們并不在意,因為很有可能鄭凡一死,他們也要跟著一起嗝屁,去討論什么鄭凡萬一遭遇不測后的布置和安排……有什么意義?
待得馬車快到侯府時,劍圣才決定下車。
前日,就有來自奉新城的傳信騎兵將其夫人產子的事情告知了,虞化平也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兒子,一個,屬于自己血脈的兒子。
鄭侯爺對劍圣揮揮手,
提醒道:
“記得進屋后先看媳婦兒,看完媳婦兒后再看兒子,最好是裝作自己壓根不在乎兒子的樣子。”
劍圣搖搖頭,道:“你倒是經驗豐富。”
“代我向嫂子賠罪,本來你可以來得及趕回來的。”
“言重了,是我讓你差點出了岔子。”
“得了得了,等我修養幾日再去看我干兒子。”
“好。”
劍圣回自己家了。
鄭侯爺的馬車則直接進了侯府。
侯府現在,很是冷清。
四娘在盛樂城調查事兒,公主和如卿還在楚地沒來得及回來,習慣了腰酸背痛的鄭侯爺,這會兒,忽然有些不適應。
作為侯府里的嬤嬤,客氏親自伺候鄭侯爺沐浴。
深冬了,外頭還在下雪;
鄭侯爺被婢女攙扶著躺上床后,婢女們退下,客氏則褪去了外衣,也進了被子,將鄭侯爺的雙腳,放在了自己胸前幫忙捂著。
家里,三個夫人都不在,她倒是能隨意一些了。
鄭侯爺半瞇著眼,馬車上睡足了,這會兒是睡不著的,但他依舊很享受這種腐敗且慵懶的感覺;
這萬惡且該被批判的舊社會。
瞎子于昨日出城了,中途和鄭凡碰上,交接了事情。
接下來,瞎子將前往上川縣,對了凡小和尚的事進行全方位的調查。
這件事,必須要查個通透。
一旦查清楚了,知道了具體的位置,接下來,說不得就得動刀兵了。
打乾國還有些遠,但打雪原,隨時都可以。
至于其余的魔王們,則都忙著各自的事兒,鄭凡事先打了招呼,回來后要休息幾日,沒太大的事兒不用來打擾。
“孩兒……來拜見父親。”
得知自己干爹回來了,天天馬上小跑著過來要見。
小小的人兒,
在門外恭恭敬敬地行禮,在其身后,黑貓和狐貍也都匍匐著。
客氏聽到了,馬上起身,將自己的衣服穿戴好,用被子墊在鄭侯爺身后,這才走過去,打開了門。
“見過小主子。”
“嬤嬤好。”
“兒子!”
躺在床上的鄭侯爺喊了一聲。
天天臉上露出了笑意,踏過門檻,走進了屋,來到了鄭凡的床前。
“父親。”
天天對鄭凡行禮。
這些禮數,其實沒人教他。
鄭侯爺對自己這個干兒子一直是寶貝得緊,就算是養出一個紈绔子弟、混世魔王啥的,鄭侯爺也不在意。
親爹干爹,家大業大,打拼下來的這基業,不就是讓他造的么。
一個二世祖,他鄭凡難不成還養不起?
可偏偏這娃兒打出生起,陪伴他的要么是鬼要么是僵尸要么是妖精,可偏偏居然能自己跟著侯府里的下人們學了禮儀,而且還一板一眼的。
最重要的是,聽話也懂事。
現在,天天已經不喊什么干爹或者義父了,而是直接喊“父親”。
當然,他知道自己真正的父親是誰,雖然,他沒什么印象。
喊鄭凡“父親”,是一種親昵的表現,加個“干”字就像是“外公外婆”的“外”字一樣,顯得有些遠了。
其實,后世不少地方的小孩,也不喊“外公外婆”了,都是喊“爺爺奶奶”。
鄭侯爺伸手,摸了摸天天的臉。
“父親病了?”
“回家的路上,被人刺殺,不過你爹我本事大,刺殺我的人,已經被我反殺了。”
打打殺殺的事兒,尋常長輩是不會當著小孩子的面提的。
但鄭侯爺沒那種顧忌,天天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普通孩子高得多。
“父親最厲害了。”
天天一直很崇拜鄭凡。
“嗯,被你親爹救下來的。”
“親父來了?”
干爹,省略了“干”字,親爹,多了個“親”字。
這不能怪孩子。
鄭凡從不介意在天天面前說老田的好話,老田多么多么厲害云云,他這個干爹,真沒必要去吃那位親爹的醋。
再者,鄭凡也希望天天能夠一直記得他親爹的事跡,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偉岸存在。
“你親爹跑西邊去了,很遠的西邊,那里人的頭發顏色和眼睛,都不是黑的,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你親爹去幫咱們探路去了,等天天長大了,爹我就帶你一起去西邊找你親爹。”
“嗯。”
“姐姐呢?”天天問道。
鄭凡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那塊紅色石頭,“累著了,在睡覺呢。”
望江江面上,魔丸消耗過度,進入了短暫的休眠,問題不大,和自己一樣,需要一段時日養一養。
“咳咳……”
鄭凡咳嗽了起來。
“父親,你的身體……”
“沒事兒,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那我……不打擾父親了。”
“你就在這兒多陪陪我,爹出門后,就一直在想你。”
聽到這話,
天天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天天也想父親。”
“等你再長大一點兒,以后爹出門,就帶著你一起去。”
“打仗……也可以么?”
“可以,爹把軍旗交給你來舉,就和爹一起站在戰車上,看著爹指揮大軍作戰。”
就像,
當初你親爹帶我一樣。
“嘿嘿,虎子哥做夢都想跟著父親你出征去哩,下次,天天可以帶上虎子哥么?”
“當然,我兒子的面子,怎么可能不給?”
他去,劍圣自然也會去。
“父親,孩兒到了練字的時辰了。”
“就在這里練吧。”
“是,父親。”
接下來,
天天就坐在鄭凡的臥房里練字。
字帖在小茶幾上,他坐著小板凳,后背挺得筆直,字雖然寫得慢,但相當工整。
紅色石塊被壓在字帖上,和以前一樣,魔丸喜歡監督天天練字,雖然她現在還在沉睡著,但天天習慣了這樣。
鄭侯爺就側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干兒子練字。
當下的氛圍,讓鄭凡很是享受。
看了許久,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
天天練好了字,回過頭,看見干爹睡了。
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小手腕,抱起紅色石塊,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臥房。
走出來的天天來到了自己的屋里,將紅色石塊放在了自己存著的零嘴里頭。
而后,
他又將自己房間里的兩個茶杯放在了自己的兜里,取了幾塊零嘴,也塞了進去,最后,抱起了茶幾上的茶壺出了自己的屋子。
狐貍和黑貓在后頭一直跟著,生怕福娃一般的小主子磕著碰著。
天天走到了假山后,走入了密室。
走臺階下到最底部后,看見了那口靜靜躺在那兒的黑色棺材。
天天將茶壺放下,再從兜里將小茶杯和零嘴拿了出來,而后,將茶水倒上。
他以前見過干爹帶著酒水和吃的進這里來,小孩子嘛,模仿大人是一種本能。
茶碗擺好,
三塊沙琪瑪堆起,
天天對著棺材坐了下來。
“爺爺,父親今天回來了。”
棺材悄無聲息。
“父親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壞人。”
棺材繼續悄無聲息。
“父親說,是我親父救了他。”
棺材仍舊悄無聲息。
“父親說我親父,很厲害唉,說這世上,好像沒什么人能打得過他。
爺爺,您和我親父打過么?”
在天天的認知里,這世上,最厲害的,應該是自己的干爹鄭凡,第二厲害的,就是一直陪著自己近乎寸步不離的……干爺爺。
“嗡!”
棺材顫動了一下。
被打過。
今天短了點,因為需要停一下整理一下下面劇情的思路,畢竟,接下來劇情的側重點,無疑是魔王們,需要斟酌的地方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