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的，他便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玩味也立刻煙消云散。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光是李世信這一個動作設置，魯翠山就立刻知道，面前這個老爺子，有貨！
都是華旗的資深責任經紀人，各種型號的藝人他們見的多了，但是像李世信這么特殊的，還真是頭一回！
六十多歲的一個新人，誰給你的自信啊魂淡！
魯翠山將坐在椅子上的李世信再次打量了一遍，笑了：“行，老爺子。你剛說你是全能型藝人是吧？那咱今天就按照全能的來，來吧。先從我這兒開始，展示一下你的演員功底。演個小品吧。”
就那么漠然的，像個大爺一般，目視著魯翠山將嘴上叼著的煙卷引燃。
看著面色凝重的魯翠山，他咧起了嘴角。
僅僅是咧起了嘴角單看嘴，他是在笑。但是除了嘴角之外，整張臉沒有一絲絲表現出“高興”或者“舒暢”這種情緒的動作！
這一番面部微表情的控制，讓見慣了演技為何物的魯翠山，不禁背后一寒！
“咳、”
就在他失神的功夫，一股長長的煙氣直噴到了他的臉上，將他嗆了一下。
“你不錯。”椅子上的李世信抬了抬眼皮，表示了自己的滿意。隨即，將爛泥一般的身子正了正，深深的吸了口煙。
一口，便吸掉了一支煙三分之一。
活脫脫一個好久沒碰過煙，忍了好久煙癮的煙鬼！
“反正都是個死，沒什么不好說的了。”叼著煙卷，李世信自嘲似的笑了笑，“其實那天晚上就是想弄點錢花花。十二點多吧，我就到了河陽路。那邊兒夜場多嘛，晚上到那邊兒玩兒的都有錢。”
說這話的時候，李世信的眼睛沒了焦距，仿佛是在回憶，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過了能有二十分鐘，那男的就摟著個挺漂亮的女的，東倒西歪的從酒吧出來，我就跟他上了車。”
“他他媽還以為老子是代駕，讓他給錢他不肯，老子要他手機又不給，還跟老子叫板。沒辦法，就搞死了嘛。”
“至于那個女的，屙了一車還哇喊哇叫。真他媽煩，就……順手嘍。”
隨著李世信用低沉嘶啞，幾乎沒有什么感情波動的語氣緩緩的說著。
在場的所有人，面試官，包括那些個在一旁等待面試的年輕藝人，都不禁手心冒了冷汗！
這是演的吧？
不是真的犯人對吧？！
窗戶邊，那些歲數不大的女生不由自主的就湊到了一起。有的人，更是默默的拿出了手機。
陳實捧著手中的衣服，渾身已經打起了擺子！
這衣服上，不會還留著血吧？
不過他們的反應李世信沒看到。
他的表演還沒有結束。
陳述完了整個事實，他才真的有些生氣的樣子，帶著點兒懊惱，罵道：“不過這些有錢人真他媽不是東西，看著挺貴的包里全是安全帽，現金就七百多。怕留下證據，我又不好用他的手機直接轉賬。呵，就為了這七百六十塊錢，栽你們手了。”
說著，李世信真正的笑了。
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聚攏著，呲著森森的牙齒，將身子向前探去，目光緊緊的頂住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魯翠山。
“你說，我冤不冤？”
面對這根本沒想要回答的詢問，面對那兩道似乎不知人命為何物的目光，面對那惡魔一般的笑容……
魯翠山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他想要說夠了。
可是在渾身的顫抖之中，只是嗓子里咕嚕一下，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咕噥！
看到他這個反應，李世信呵呵一笑。將手中已經快燒到手指的煙頭扔在地板上踩滅了。
隨即坐正了身體。
淡然的微笑，深邃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的臉上。
房間中，那不知道怎么出現的壓抑，也隨著他姿勢的轉變，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空氣中的微塵舞動著，恬靜慵懶。
“老師，行了嗎？”
聽到這句話，那些等待面試的年輕藝人才緩緩的放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緊緊攥起來的手心，回過神來。
剛才，那個17號面試的青年演員也是演了犯人的。
哭的那么凄慘，悔意那么的飽滿，在所有人看來已經很厲害。
在魯翠山直接拒簽的時候，他們還有些詫異。
可是現在見識了李世信版本的犯人，眾人才知道剛才那個青年演員差在了哪里。
好的演員，會讓看他的人忘了是在演戲！
高下立判！
一旁，抱著李世信外衣的女裝大佬陳實砸了咂嘴，想要說點兒什么。
可是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后只是憋紅了臉，說了……
“臥槽！”
收到帶有強烈震撼的喝彩值，5281點！
李世信的耳邊，傳來一陣輕鳴。
面試臺后。
聽著李世信一聲仿佛帶著和煦春風的詢問，魯翠山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夠了，夠了。”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魯翠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再次將李世信打量了一遍。鄭重其事的道：“前輩，雖然資料上這么寫，但是我敢打包票你不是新人演員。剛才怠慢了，如果你現在說走演藝型藝人路線，這個面試，我這里立刻可以給你過。”
“前輩，您怎么說？”
行，基本盤有了。
看著魯翠山臉上絲毫不假掩飾的欣賞，李世信眉頭一挑，直接問道：“老師，請問如果我簽約了貴公司，走演藝路線。你們能給我什么樣的資源？”
這話，說實在的，問的有些逾越。
但是魯翠山想了想，還是帶著一絲絲的惋惜，回答了這個問題：“前輩，你的年齡在這里放著。哪怕您年輕十歲，我們給你好好包裝一下。影視劇方面的資源肯定你不用擔心。但是講實話，您這個形象，年齡，戲路太窄了。如果以我運營藝人的風格，大致就是走戲骨路線，在優質影視劇電影中做老年角色配角吧。”
李世信深深的點了點頭。
對于自己來說，這種路線沒多大意義。
不是不好，而是現在在蓉店，他已經打開了些局面。如果努努力多認幾個干兒子，蓉店拍攝的影視作品中撈配角也不是什么難事。
那就沒必要非得簽約，受公司控制了。
自己靠著正常演技發揮，非正常的野路子搶戲，一樣可以辦到。
沒準兒憑自己的野路子，接的戲比簽了約還能更多點也說不定。
“那我想，我還是要堅持自己的全能型藝人定位。”
想了想，李世信微微一笑，篤定答道。
看著他臉上的堅決，魯翠山砸了咂嘴。
花旗大廈十七樓，董事長辦公室。
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是通過監控畫面，李世信剛才那一段簡直炸裂的犯人小品，沖擊力一點都不比現場來的小！
王梅腦門上透出的冷汗，已經將臉上的淡妝打濕。
用面巾紙沾了沾臉上一層細密的冷汗，她顫著聲道：“董事長，您在哪兒淘弄了這么個演員？不會是真的在監獄里呆過的吧？演的太嚇人了！”
趙瑾芝眉頭一挑。
嚇人？
那是你沒見過他碰瓷的時候。
“不過趙董，這一次負責唱跳面試的經紀人是崔玲，在咱們公司里出了名的嚴厲。唱跳這一塊，這個人年紀這么大了，恐怕通不過她那里。實在不行我去知會一聲，讓她放放水吧。”
趙瑾芝擺了擺手。
“不必。既然讓他過來，你擔心的因素，我都已經考慮到了。”
看了看監控畫面中的李世信，趙瑾芝說的相當篤定。
“他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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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信點了點頭，“有要求么？”
面試進行了一上午，三個面試官也累了。
活脫脫就是個重刑犯！
看到李世信這個狀態，手下帶著六七個演員的魯翠山渾身一震！
聽到李世信突然的要求，魯翠山旁邊，負責舞蹈的面試官崔玲眉頭一皺，抬起頭便呵斥了一句。但是話說到一半兒，看清了李世信整個人的狀態，和他那仿佛看屠夫看死豬一般漠然的眼神……
看到坐在面前的李世信，三個面試官一時間都有點兒不會了。
面對李世信的問題，本就帶著消遣心思的魯翠山直接揮了揮手，“照顧你歲數，不出新題了。就剛才17號演的那個犯人，你再來一遍就行。”
犯人是吧？
隨著身子松垮的一剎那，他的眼皮刷一下垂了下去。隨著那眼皮沒睡醒一般的半開半合，他的眼神立刻就從深邃淡然，變成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漠然。
崔玲心中一顫，就閉上了嘴巴！
她面前，哪里還有什么六十五歲的老人？
那整個人完全放松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手上明明沒有手銬，但是論誰看著此時雙手就是帶著一副無形鐐銬的姿勢，再加上那漠然的眼神。
略微想了想，將挺直的腰板松開了。整個人，就如同一攤泥巴一樣，松松垮垮的靠到了椅子上。
兩只手腕不自然的并攏到了一起，但是雙手，卻無比的放松。
用目光跟面前的“重刑犯”對峙了足有十幾秒鐘，魯翠山從兜里掏出了煙，起身走到了面試臺前，掏出一根遞了過去。
李世信手腕并攏著，用一個無比怪異的姿勢接過煙卷，在魯翠山遞過火的時候，也沒有主動迎合。
“來根煙。”
“老爺子，這面試呢，不是你們家！抽什么……”
李世信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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