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們在一起烤著火吃了兩個地瓜，然后拍拍手開始集體上墳。
此時山腳下的祖墳處已經炮仗聲隆隆了。
一輛輛汽車行駛在雪地里，將積雪未化的泥土地壓成了泥濘地。
楊叔寶降下車窗，硝煙味隨風吹進了車里。
在他的記憶里，這就是年味。
來來往往的沒有自行車了，甚至很少有電動車，幾乎清一色的汽車，轎車SUV等等，竟然還有人開了個小跑。
鄉里泥濘路怎么可能跑的了跑車？這跑車底盤太低直接趴窩了，車旁有個青年在著急的打電話。
“這傻比。”楊正年看了一眼后說道。
楊叔寶說道：“這是誰呀？買得起跑車，可以啊。”
楊正年說道：“大腳家女婿，裝逼販子，這什么跑車？吉利美人豹，咱家這車一個能買它倆。”
楊叔寶失笑：“真的假的？你可別嫉妒人家瞎造謠。”
楊正年認真了：“我嫉妒他家干啥？我兒子多牛？這是真的，這小子就是靠這車把他閨女給糊弄了，他閨女也以為自己找了個富二代，結果知道這車才七萬塊的時候肚子都老大了，嘿嘿。”
楊家老大在墳前等著他們，老爺子哭的眼皮都紅了，來來往往有年輕人詫異的看。
他們理解不了這種情形。
對他們來說過年上墳是走個形式，對于一些老人來說這卻是來探路。
楊叔寶跟大伯叔叔們挨個問好，又有小孩給他問好，三十幾號人湊在一起，光是互相問候一遍就得老長時間。
他們隔著太遠了，老話說的好，親戚是走出來的，天南海北沒有親戚。
楊正年他們那一輩還好，互相認識、互相熟知，湊在一起互相遞一根煙就能說上話。
楊叔寶他們這些年輕人尷尬了，他們見不到兩次，連彼此叫什么都不太清楚，性情如何、愛好幾何更是說不上，站在一起只能面面相覷。
更小的孩子反而能玩到一起，有人拿出手機打開游戲，立馬有人湊上去：“我湊，慈母守中單，你這中單可以啊。”
“看我甄姬、我甄姬這個新皮膚怎么樣？”
“加好友加好友，我98K賊6，一起吃雞！”
孩子們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老人們很欣慰，熟知內情的大人卻氣得不行。
放完鞭炮燒完紙錢，大家伙象征性的磕幾個頭，然后各自開著車直接分開。
臨行之前，楊家老大老淚橫流：“我這個當大哥的，有愧啊，對兄弟們有愧啊，現在守著小的我沒辦法，以后去了地下見了爹娘，咱弟兄再聚首，我給你們磕頭呀！”
楊老爺子也流淚了，他摟著老大說道：“大哥你胡說啥呢，一輩子我沒見過比你更好的大哥，不是俺們幾個兄弟拖累，你現在早就是國家大干部了。”
“都好好的，明年開春暖和了，咱一起來六子這里玩。”
“再去爬老山，我給你們摘山棗吃！”
“好！”
老人們依依不舍的上車，年輕一輩著急忙慌踩油門離開。
天色有些晚了，他們可不想走夜路。
這畢竟是大年三十了。
老爺們去上墳，老娘們下廚房，鄭啟紅將冷盤全給拼了出來，老俠客露了一手，做了個蘑菇醬潑鵝肝。
熱菜還得楊正年出手，東北菜老一套，前幾天他們吃膩了，于是楊正年今晚就弄了一些海鮮，他買了明太魚做了個蔥花蒸魚，又買了帝王蟹，燒了個大螃蟹，另外還有甜蝦、澳洲龍蝦、瑤柱燉青蘿卜、清淡三文魚、蝦蛄菠菜湯等等，還是很豐盛。
吃飯之前天色早就黑了，但天空不黑，此起彼伏有煙花爆炸，妮可站在雪地里雙手抱在胸口看的一臉認真，她把今天當元旦了。
FB里面北歐的跨大便是如此，冰天雪地，焰火焚天。
以前楊叔寶的家鄉過大年三十是放鞭炮，但是有一年上頭禁止燃放鞭炮，老百姓便換成了煙花。
這是個很二的政策，禁放鞭炮不禁放煙花，而煙花的空氣污染比鞭炮更厲害。
后來政府解除了禁令，可是老百姓發現放煙花家里孩子更開心。
過年就圖個開心。
而且現在上班族初六初七便要返程，他們沒法留下過元宵節，不如直接在大年三十把煙花給放了，這樣更熱鬧。
過年也是圖個熱鬧。
于是家家戶戶并不在乎這點錢，把鞭炮全換成了煙花，到了大年三十就能看到村里屯子里的夜空中到處有煙花綻放。
楊叔寶家今年準備的煙花更多，楊正年為了表示對兒媳婦的重視，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規格來的，光是煙花就買了五千塊。
他想好了，拿下這外國兒媳婦可以省掉至少幾萬的彩禮錢，相比之下吃喝玩樂的錢是小錢。
“先來個沖天炮，咱們明年要取得開門紅呀。”楊正年喜氣洋洋的搬出來一個禮炮。
楊叔寶跟妮可一起去點燃，妮可懷著虔誠之心小心翼翼的伸出防風火機，楊叔寶：“砰！”
妮可轉身就跑。
楊正年指著他說道：“過年救了你，要不然我今天非得給你長長記性，咋能這么糊弄自己媳婦兒？”
公公已經發話了，妮可只能恨恨的挖了個雪球砸在楊叔寶腦袋上。
這次她自己去點燃煙花，火線嗤嗤的燃燒，她捂著耳朵跑了回來。
一聲悶響，一顆禮花彈打向了天空中。
煙花爆炸，漫天繁星。
妮可高興的伸手指向夜空大喊：“biu特否！”
老黃鉆進車底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習慣性從心。
沖天炮之后還有賀新年，這個更漂亮，直接在天空中打出了個古幣形狀，寓意新年發財。
恭賀了新年還有大鵬騰空，對自己家人送完祝福還要給國家和國際上送上祝福，和平鴿飛了起來……
一通通煙花放出，滿村子都是硝煙味。
污染很厲害。
可是一年一次，這也是年味。
他們其樂融融的進屋，鄭啟紅和楊叔寶端菜，楊老爺子摟著老黃打開電視，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正式開始。
外面還有煙花零零星星的爆炸，也有人家放了鞭炮。
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桌，楊正年往嘴里塞東西，然后又亮出了黃酒白酒紅酒老一套。
“別喝了。”鄭啟紅說道，“你大年三十也要喝醉？”
楊正年吐出一個干葉子給她看：“今晚我不用小鬼子的東西了，我用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看到這是什么了？酒葉子！千杯不醉！”
“你給我少扯犢子，吐了，今晚三杯酒完事，你敢給我多喝我敢讓你過不了好年。”
看著老婆身影離開，楊正年恨恨的吐了口唾沫：“東北母老虎！”
屋子里楊叔寶扭頭看向妮可，恰好妮可也在看他。
兩人相視一笑。
過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