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伸出的右手,蒼白到近乎透明。
他的袖口被吹出的寒息吹動,在空中獵獵抖動。
五團水晶色的透明火焰在安南指尖燃起,一道顏色極淺的冰藍色法陣從他五指之間浮現出來,隨后很快隱沒,只剩下一個如同水波般涌動的水環。
而在安南將其甩出去之后,它便在空中飛速變大、凝結成冰。
那是巨大的、鏤空的冰霜之輪。
由一道道冰藍色光線交織勾連的的華美光輪。
內部閃耀著神秘的光輝,這光遇到空氣便凝結成霜,并且霜痕還在不斷膨脹、擴散。
光輪落在地上,地面便瞬間浮起了一層破碎的霜痕。
就像是由白水晶雕刻的碎草一般——
在這之前,杰拉爾德便突然抬起頭來,與守在門口的玩家與護衛們對視:“病人——”
他不敢看向安南,是擔心自己的操控人心與安南可能擁有的怠惰之眼控制抵消。
對方有一位轉化巫師能幫忙輸出,可自己是沒有盟友的!
但這些普通人……肯定是沒有反制能力的!
猝不及防之下,四位玩家與剩下那三位持槍護衛的意志,便瞬間被杰拉爾德剝奪!
那三個持槍護衛毫不猶豫的持槍瞄準安南,扣動扳機!
而那四位玩家也向這邊沖了過來——
“小心!”
薩爾瓦托雷高聲叫道,從腰間拔出一瓶拇指大小的藥瓶,拋向空中。
那藥瓶瞬間在空中破碎,鮮紅色的晶體膨脹而出,形成一面盾牌,攔住了兩發鉛彈!
碎裂的紅色晶體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開始慢慢融化……
之所以是兩發。
是因為有一個玩家注意到了那三個護衛被控制了心神,便毫不猶豫的向其中一人撲了過去,將他撲倒在地!
安南的法術沒有遭遇任何阻礙,便已然成型。
安南隨手一擺,便讓它從離自己最近的一位玩家身邊生成。
那鏤空的光輪從空中落下、降落在霜痕之上,便發出尖銳可怕的哨聲、沖著杰拉爾德疾馳而去!
那位試圖用劍斬向安南的玩家,瞬間被冰輪卷了進去,直接被剛剛凝結的霜痕帶飛了出去。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被切出無數細小的傷口。
但霜之車輪雖然外層的霜殼掉落,內部的光輪卻沒有絲毫衰減。
它就像是虛幻的投影一般,毫無阻礙的穿過了護衛的身體。
這車輪如高速路上飛馳的汽車般,飛快的撞向了……
……身后那剛剛被碾過一次,因劇痛和寒意而清醒過來的那位玩家。
在聽到安南吟唱法術的瞬間,杰拉爾德便使用了自己登記的即時法術。也是奪魂學派前期唯一的保命法術……
——改換目標
幾乎所有詛咒、所有儀式的鎖定,都只能以“名字”作為追蹤目標。
這也是偶像學派的主要盈利手段:
畢竟在這個世界,想要咒殺一個有名有姓的普通人,實在是過分簡單了。就連安南在噩夢中隨便翻了本書,也學會了咒殺生者的儀式,儀式需求也是的確不高。
那些偶像學派的巫師們,就可以為君主或是大貴族們制造同名同姓的“替身”,改變同名同姓條件下吸附詛咒的優先度;或是用特殊的儀式,將他們的真名與“替身”交換、或是給予他們一個“安全的臨時名”。
杰拉爾德的這個法術,便能起到類似的效果:
在短時間內構建一道鏡面,將兩個人的意識坐標對調——并非是讓對方控制自己的身體,自己控制對方的身體。而是單純的將兩個人的“身份”,在短時間內對調。
無論是加持到對方身上的治療或是法術,亦或是瞄準自己的追蹤型的法術,都可以通過這個法術進行偏轉。
——前提是對方沒有豁免或者反制掉這個法術的話。
唯一的缺點,就是維持這個狀態會極大的消耗法力。因此只能在對方的鎖定攻擊已經發出、卻未到達的瞬間使用。
杰拉爾德倉促之下,險些沒反應過來。
以霜之要素施展的霜之車輪,正是這個法術的原始形態。它的移動速度都非常高,初始速度就可以達到每秒二十米以上,而且跑直線的話還會繼續加速。
但他終于是在車輪擊中自己的前一瞬間,完成了這個即時法術。
只見霜之車輪猛然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在地上無聲的漂移著,掉頭撞向了那個還趴在地上沒有起身的玩家。
他還趴在地上,剛剛抬起頭來,便一臉茫然的看著巨大的車輪兇惡的碾向了自己。
但這次,他卻沒能幸運的逃過車輪的碾壓。
“呃啊啊啊啊啊啊——”
那位玩家發出極為凄慘的哀嚎。
只見那車輪在碾到他身上之后,他的身體上便像是被車輪路過的地面一樣,飛快的鉆出了無數晶瑩的“霜之草”。
但它們卻不再是純凈的白色,而是暗紅色的、摻雜著肌肉與內臟的冰刺。
這些冰刺飛快的生長著,從他身體的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鉆出。
而那車輪在碾過他的瞬間,也直接爆裂開來。化為無數逸散的霜白色氣息,卷起了一小陣極寒的風暴,將周圍的火海都壓低了些許。
那個倒霉的玩家也終于在車輪爆炸之后,不再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因為在車輪爆炸的瞬間,他全身都被薄霜完全覆蓋,轉眼之間便失去了意識。
而它身上的血紅色霜之草仍然在飛快生長著,在那硬邦邦的身體上發出吱呀的怪響聲。
然后他整個人突然四分五裂,被涌出體外的冰刺分成了一地紅色的水晶砂,沒有留下一滴血。
隨后,他便整個人化為一團黑煙、向著遠方飛去——
整個過程,也就是車輪飛去而又轉回,甚至連兩秒都不到。
此時杰拉爾德的宣告,卻已然落地:
“薩爾瓦托雷,我的下一擊將會重傷你。”
在他聲音落下的瞬間,空中便發出了奇異的、如同按下秒表之后的秒針咔噠聲。
“——阻止他!”
下一刻,杰拉爾德再度高聲命令道。
他的咒縛并不限制他使用法術控制他人,或是暗示他人進行攻擊。只是他自己不能出現攻擊舉動。
因此,他在使用骸骨公的骨血扳機時,動作總是十分的輕柔。唯恐自己敲疼了對方,被判斷為攻擊。
這也是他偽裝成牙醫的另外一個原因。
牙醫拿錘子敲擊牙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畢竟沒有人會認為,牙醫拿起錘子是想要殺了自己。
杰拉爾德飛快思考著。
轉化法術,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
薩爾瓦托雷已經將紅晶轉化成了鋼針,他就無法再用紅晶格擋鉛彈。
可惜,時間太緊促。他們已經來不及換子彈……
當然,杰拉爾德也不認為,這種凡人武器能對準備好的超凡者造成什么威脅。
只不過是爭取時間的道具而已,那么怎樣都無所謂。
那兩個護衛,毫不猶豫的將手中貴重的滑膛槍向著安南和薩爾瓦托雷的后腦拋擲而來。其他玩家們反應了過來,飛快的掏出武器、將這兩個被控制的護衛毫不留情直接斬首!
其中一位被控制了的玩家,則突然掉頭跑向安南,張開雙臂便要將他緊緊抱住!
——咔噠。
第一秒過去了。
“呼……”
安南突然呼出一口氣。
他身上不斷噴出的霜寒白氣,突然全部向著背后涌起。地上輻射而出的新星狀霜氣也漸漸變淡,而濃郁的白氣則在他身后凝成一堵虛幻的墻。
那兩把槍在路過這面墻的瞬間,便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凝在空中、一動不動!
而那個抱住安南的玩家,則突然身體一顫,整個人化為黑灰、飄散而去。
只見安南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然變成了沉重的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