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夢幻般的光芒,從喪歌公國昏暗不見光的地底緩緩綻出。
一個新的發光體就徑直穿過巖層,直接慢悠悠的飄了進來。仿佛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般。
那銀灰色的泡泡,宛如火柴擦出的幻夢一般連帶著泡泡中間的寶船“白銀”也顯得那樣虛幻而無力。
在它逐漸于平地上停穩之后。
那泡泡突然破裂。
里面包裹著的巨大船只立刻顯現了出來。
而之前被隔離在內、完全被屏蔽掉的聲音,也立刻浮現出來:
“就是這樣,我們到了。”
塞利西亞那清冷的聲音從船頭上響起:“按照規矩,你是不是該請我們進去坐坐?”
“來這里坐坐嗎?船長你確定?”
獨眼的艾蕾只是輕笑一聲:“如果你們愿意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一道光流閃過。
純粹的、由七彩的虹光組成的虛幻臺階,浮現在船頭連接大地的位置。站在最前面的,除了塞利西亞船長之外,便是旅客艾蕾。
其他的船員,也隨之一并下船。
寶船“白銀”不是普通的船只它是活著的、船形的魔物。因此“白銀”并不需要水手、不需要大副、也不需要木匠或是導航員它自行導引、自動航行、自我修復,也根本不會遇到其他的敵人。
因此,所有的船員都是戰斗員。因為它們只能作為戰斗員唯一的工作,便是搬運食物和水上船。
以及給船長提供樂子。
但與“石中船長”本身的戰斗力相比,他們其實也起不到多少必要的“保護船長安全”的作用更精準的定位,應該算是“朋友”或是“家屬”吧。
當然,在艾蕾看來。
恐怕更準確的詞,應該是“寵物”。
那位幾個小時前,被艾蕾看到過上半身的奧菲詩丹尼索亞,已然穿好了衣服。
艾蕾得知,他就是丹尼索亞的六王子,真正的王室繼承人在一次旅行之后,他傾心于身形嬌小而具有某種魔性的塞利西亞,愿意像其獻出忠誠。
這樣的舉動,自會讓他作為王室繼承人的身份被貶值就如同卡芙妮所面臨的情況一般。
忠誠于君主是一回事。
但沒有人會愿意侍奉于疑似被他人控制了的傀儡。
不過對于奧菲詩來說,這倒是沒有讓他覺得哪里不對。他侍奉塞利西亞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自動放棄、退出了王選。
因為他相信同時也想確定,塞利西亞并非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才愛上的自己。
為了夯實這份愛的根基,他放棄了自己前半生為之付出的一切。父母、朋友、事業、宿命他離開丹尼索亞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帶、只帶了一把黃金豎琴。
那是一柄由黃金與檀木所制的七弦琴,它散發著溫潤的光。
而這位有著琥珀色瞳孔的詩人,仿佛忘記了之前的所有尷尬。
他只是對著艾蕾輕輕一笑,便是自古的彈起琴來、低聲吟唱著。
那不是輕浮的、雀躍的、令人歡欣的愛情民謠。
而是低沉而有些沙啞,聽起來有些悲涼的古老樂曲。
艾蕾一時有些恍惚。
她聽出來了那是丹尼索亞人的歌劇中常用的一段琴曲,其名為“葉子”。最初的原型由雅翁親自寫下,通常是劇情進行到用來表述“宿命”時以三弦琴來獨唱,表述一種滄桑感。
而奧菲詩將其重新演繹為七弦琴的版本。這使得樂曲又出現了一種史詩感
這當然不是奧菲詩的改編。
在艾蕾很小的時候,她曾想去聽哈羅德大師在凍水港所開的音樂會。
這些從丹尼索亞而來的藝術家們,自然是因為鬼才阿莫斯的名聲,才會千里迢迢從丹尼索亞跨越整個諾亞王國、一路跑到最北的凍水港來。
而將三弦琴曲葉子改編為七弦琴曲,將荒涼落地的枯黃落葉、如奇跡般變成了燃著火而迎風飛舞的樹葉的就是哈羅德大師在凍水港的那場演出。
就是艾蕾原本想聽,最終卻始終沒有那個機會聽到的她死去那年的演出。
“這首歌送給你小艾蕾。”
一曲奏罷,奧菲詩輕笑一聲將黃金七弦琴收起。
“別送給人家這么慷慨激昂的歌啊,奧菲詩。”
嗤笑聲從他身后響起:“整的好像人家要去送死一樣。”
正在說話的,是有一頭絢爛金色卷發的貴族青年。
他的皮膚異常白,甚至堪稱蒼白的程度。他的瞳孔如同流動的熔巖一般,明亮到光是與他對視就會感到刺眼,因而不得不移開目光。
那是不可直視的輝煌目光。
他穿著紅白相間的立領斗篷,斗篷上的圖案像是流動的火、又像是燃燒著的云,看起來異常顯眼。
明明奧菲詩本身就是丹尼索亞的王族,世上最為高貴的血脈之一但這位青年看上去的感覺,卻像是自己的血脈比奧菲詩更加高貴一般。
“亞瑟閣下。”
艾蕾對著金發青年禮貌的點了點頭。
亞瑟灼牙對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右手撫胸、有些夸張向艾蕾行了一禮,非常禮貌的說道:“艾蕾小姐,我就不去了。如果您遇到了什么盜墓賊,只需趕回到船上即可
“沒有任何敵人能夠戰勝我們。凡是能與我們為敵的,都不是我們的敵人白銀旅團在這個世界上是戰無不勝的。”
亞瑟微笑著,露出商人介紹產品般的迷人笑容。
艾蕾敏銳的捕捉到那是與塞利西亞類似,卻又完全不同的傲慢感。
如果說塞利西亞是完全的自我中心、近乎狂徒般的自戀那么亞瑟灼牙便是完全的和緩。
是的,和緩。
對于暴脾氣的、極具權利欲的破壞巫師來說,亞瑟完全是一個怪胎。
但這不是因為他脾氣好。
相反是因為他脾氣過于不好了。以至于他根本沒有將任何敵人放在心上,因此根本沒有緊張感、也完全不生氣。
他看待自己,就如同圣人一般他寬容的允許其他人的錯誤、失敗、冒犯、攻擊。這或許是因為從最開始,他就沒有把其他人當做和自己相同層次的人。
不過,這些男人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
艾蕾將目光看向了女士艙房。
從那邊出來兩位女性。
一位是有著玲瓏身姿、黑色長發的馬人。
她胸脯高聳,裸露在外的大腿圓潤。看上去似乎與美貌的少女沒有任何不同除了她多了一雙腿。看上去就如同蹦蹦跳跳的小鹿一般。
而另外一位,則是戴著面具的、有著古怪頭發的成年女性。
她的頭發是失去了生命、如同水銀般沉重的銀灰色,而在靠近末端的位置則是與船上一模一樣的粉紫色。而她的臉上始終帶著面具,看不清她的真實面目。
或許見過她的臉的,只有船長塞利西亞而已。
“走吧莉莉,露西婭。”
塞利西亞招呼道:“讓亞瑟看家,我們下去逛逛。”
艾蕾的目光看向那位帶著面具的女性。
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但她從中嗅到了謊言的味道。
這對艾蕾來說是本能。
她察覺到
那個帶著面具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莉莉拉斯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