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江戶川千夏這位當事人現在是什么感覺,那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作為一位稚嫩的靈能者,她已經十分小心謹慎了,她本來在都內上學居住,卻特意跑來埼玉縣這邊,還化了不一樣的妝容,為的就是避免被熟人碰見,而且都內是御庭番眾頻繁巡查的地區,靈能者的不法行為很容易被發現。
然而就像村上春樹曾經在且聽風吟里說過,‘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徹頭徹尾的絕望’,她的謹慎依然無法阻止悲劇的如影隨形——
在她套路連連將倒霉鬼騙進房間后,一個兜帽男忽然擠進來了,千夏還以為是御庭眾呢,不過御庭眾也不能讓她束手就擒,便馬上拿起放在門邊的棒球棍,準備來一場靈能者之間的戰斗!
但這時候兜帽男一臉戲謔地用手指指著千夏,一股強烈的危險感令她戰栗起來,她想都不想就往旁邊一躲,避開了兜帽男的雷光電閃!
一聲雷鳴震吼,在隔音密實的房間里不停回蕩!
倒霉鬼本來想發脾氣,但他看見大床被雷電劈出一個大洞,頓時熟練地雙手抱頭蹲在房間角落,顯得非常熟練,看來是經歷過不少次這樣的情況。
千夏也馬上慫了,不過她比倒霉鬼想的更多——雖然御庭眾會捕捉違法的靈能者,但不至于一見面就下狠手吧,現在的靈能警察這么狠嗎?
千夏平時從電視上都知道,繁櫻警視廳對槍械射擊管制十分嚴厲,警察下班就沒收手槍,上班也不會給手槍裝子彈,平時執法也傾向于徒手和警棍——警察們要么是劍道愛好者要么是柔道空手道愛好者,就可見一斑。
御庭眾是專門負責處理非凡事件的靈能警察,雖然不知道他們跟警視廳有多大關系,但沒理由會有無限殺傷權。
被那道雷光劈中,肯定會死的!
兜帽男這時候將房間門關上反鎖,更是讓千夏越來越感到不妙。
雖然被御庭眾抓到就很不妙,但這個男人不是御庭眾的話,那就更加不妙——他是擁有恐怖靈能的犯罪者!
就當千夏打算拼死一搏的時候,房間里忽然又出現了一個人。
黑色背心,白色肩甲,黑色長靴,一頭長發綁著馬尾,雙手拿著兩柄長劍,仿佛從Comiket展場走出來的coser。當然,千夏下一秒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在角色扮演劍士,他是真物。
兜帽男瞬間反擊雷光,劈中了劍士的身軀,千夏還以為劍士會像大床那樣被劈穿化為焦炭,但劍士卻是毫發無傷,甚至連麻痹都沒有,雙劍交錯將兜帽男的腦袋斬飛!
沒有想象中宛如水管爆裂的鮮血噴流,兜帽男的脖子只濺出了幾滴鮮血,其他血液仿佛凝固在他的體內。
千夏死死捂住自己嘴巴,讓驚恐的叫聲化為低沉的‘嗚嗚’,很快令她更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劍士將兜帽男的尸體斬成了十幾塊,碎裂的尸體崩飛到各處,兜帽男的右手就飛到千夏面前,嚇得千夏妝都快化了。
但就在數個呼吸后,那只右手在千夏視線下迅速化為泥土。兜帽男的其他尸體也發生相同的變化,除了碎裂的衣物以外,這房間再也沒有兜帽男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兜帽男是很強的靈能者,強到可以秒殺千夏。
而這個劍士,是可以秒殺兜帽男的靈能者!
簡單的數學運算很快就有了結果,千夏迅速想好對策,便拿起棒球棍一棍敲暈了倒霉鬼——地中海中年西裝男。
劍士明顯有些驚訝,但沒有做出行動,更是佐證了千夏的想法——兜帽男是想殺自己的壞人,但劍士也未必是想保護普通民眾的好人。
畢竟他看起來一點笑容都沒有,很兇。
于是千夏大著膽子,右手按住已經暈過去的中年西裝男的地中海,對倒霉鬼施放了自己的能力,暖黃色的光輝從她的手掌浸染了中年西裝男全身。
數秒之后,中年西裝男就醒轉過來,微微有些茫然地看著千夏。
“田中先生,你會聽我的話吧?”
田中先生點點頭,千夏繼續說道:“你要忘掉今天發生的事,你沒來過這個酒店,沒遇見任何奇怪的事,你明白嗎?”
田中先生再次點頭,千夏指著椅子說道:“那你先坐上去睡一會。”
田中先生乖巧地坐上椅子,數秒之后就打起了呼嚕。
千夏站起來,看著仍然緊握雙劍的劍士,強忍心中的緊張恐懼,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我,我叫江戶川千夏……”
劍士沒有說話,冷漠地看著她。
這時候千夏瞄到劍士的雙劍,忽然發現那并不是單刃的太刀,而是雙刃劍,而且從制式上看,似乎是隔壁國家的長劍——她在SEGA的游戲廳里,看見三國游戲里的武器就是這種款式。
糟了!
千夏費盡心思挖空自己腦海里的知識,結結巴巴地用英語問道:“Can……you……speak……Japanese?”
“我聽得懂日語。”劍士茶修語氣平靜:“我也知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茶修自然是會日語的。
或者說,整個盤古大區里,就沒他不會的語言。藏語、蒙古語、通古斯語、俄語、朝鮮語、苗語、越南語、緬甸語……他精通六朝官話,會十種詩詞歌賦朗誦的唱法,掌握語言是他混跡盤古大區里最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
哪怕是近代日語,茶修也精通。
就在八十年前的戰爭里,敵占區天海市有一位地下情報人員,成為了東榮日報的撰稿人,通過親近繁櫻軍高層獲得信任后,加入了繁櫻軍事情報機構‘武藤公館’,獲取了無數軍事機密,再通過聯絡人將重要情報傳給后方,多次破壞了繁櫻的重大軍事行動,堪稱一段傳奇故事。
沒錯,茶修就是這個傳奇故事里的那位聯絡人。平時除了傳遞情報,還負責幫情報人員抹除痕跡,干點臟活,暗殺要員,這期間自然要用日語。
不過就算不需要露面,他也沒能當多久,過了兩三年還是被人抓到了痕跡。為了掩護隱藏的情報人員,他備好武器彈藥沖出去喋血街頭,英勇殉職。
十八年后轉世到衛家村的時候,戰爭早已結束,也不知道當初那位情報人員后來怎么樣了。
思緒掠過記憶,茶修看向面前的江戶川千夏,將雙劍插進地面,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放下武器足以表明態度,千夏松了口氣,連忙說道:“你……不是御庭眾的人吧?”
“不是。”
“那你就是非法的野生靈能者咯!”千夏說道:“你肯定不想別人將你剛才殺人……維護正義的事說出去吧?所以我讓他忘記了剛才的事,他就不會給報警告訴御庭眾,你自然就不會出名。”
不,我很想出名。
說到這里茶修也感覺有點郁悶,三次剿滅作戰,兩次在地底就算了,連個人都沒有,根本沒有出名的機會。
現在在底特律干了一把大的,聯邦方面應該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了吧?是時候警惕起來,搜索境內的隱蔽據點了吧?
反正茶修他們沒有根據點,沒有身份,沒有痕跡,也沒有任何訴求。他們越是出名,各國越警惕,那么隱藏的地下勢力就越倒霉——借刀殺人莫過如此。
不過面前這個女生都這么說了,茶修自然不能說出‘我想出名’這么丟份的話,冷漠地點點頭:“你能保證他忘記這段記憶?”
“能!”千夏猛點頭:“我的能力是讓別人完全聽我的話,忘記這種記憶完全做得到,我試驗過很多次了。”
“哦——”
茶修拿起一柄長劍,坐在床上看著千夏,瞇起眼睛問道:
“那么,能控制別人的你,跟這個男人來到這個房間,是打算做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身黑柄的棒球棍:“酒店不會給房間準備一根球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