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云亭
薄霧如絲,帶來屢屢濕潤之氣。
亭間有小爐一方,著細炭少許。
火光雖微,其中泉水卻是翻滾升騰,宛如有龍盤亙其中。
“童兒快快扇風,我好將這老酒溫上一溫……”
一道人擺手示意道。
旁邊的小道士余行,忙上前搖著手中蒲扇。
也不見多大動靜,只是細細一恢,那炭火似蛇繚繞而起!
頓時,整個云亭都籠罩在一股溫熱的火光之中。
“你這老道,卻不像往日那般憊懶。”
坐在亭間另外一方的道人,瞥了一眼一道人。
小道士余行一邊扇著風,一邊暗自觀察著這個陌生的道人。
他只聽師祖說,這道人法號“頑石”。
雖是不美,卻在外邊有偌大的名頭。
此時冬意已過,但春寒正值鋒銳值時。
前些日子才拉伸的溫度,又瞬間邁著步子來了快速倒車。
而山上濕氣彌漫,更是難耐。
若是常人,得穿上厚實的外套才行。
但這石道人,卻是坦胸露乳,露出一身渾圓的腱子肉。
“你這頑石,也說老道士憊懶?”
一道人大聲笑了笑。
他與石道人相識久矣,與那般老友相比,倒顯得更為親近一些。
畢竟這廝,乃是個實心的,不似其他有九曲回腸般計較……
“不與你多說。”
石道人擺了擺手,然后將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女孩拉到了前面。
然后指著一道人道:
“這是你一師伯,快來請安。”
待女孩怯生生地朝著一道人問了聲好后,石道人看向一道人說道:
“這是我新收的徒弟,她非本土之人。”
“我在海上休憩時,見她遭了海難。”
“本欲將她送到岸上,卻發現也是個有天賦的。”
“又請人算了算,其血親都已離世,便索性將她留了下來。”
“你也知我一身技藝天生地長,常人若練,艱澀難懂,自是不便傳她。”
“還請道兄為我教上一教,便是通點法意便罷了!”
石道人將女孩拉近了些,他倒是毫不顧忌地說道。
一道人看了看石道人,沒有多說,只是細細看了看女孩。
良久,一道人點頭道:
“罷了,欠你這憨貨的。”
隨后,一道人對著旁邊的小道士余行說道:
“童兒,你且將這位小師妹帶去客房,告允你師傅一聲。”
小道士余行點了點頭,便帶著那女孩走遠了。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石道人似乎想說什么。
“且慢,多的便先不提。”
一道人止住道。
隨后,他從袖中掏出一對鐲子。
“你曾可惜那鐲子失落九幽。”
“昨夜,濕寒難耐,老道忍不住便下了九幽,湊著地火暖暖腳。”
“倒是不成想,把這鐲子找到了。”
一道人將鐲子放在桌上,然后輕捻胡須道,臉上自無得色。
“呵!”
“你曉得我是個實心的,莫要糊弄我老石。”
“此間已無九幽,便是我那剛收的小徒弟也曉得!”
“你這老道,怕是鉆到地心里去了,也找不見那鐲子!”
石道人冷呵了一聲,然后按捺不住心頭好奇,便湊近瞧了瞧。
越看,越覺得古怪……
“不對啊,你這哪里是她落在九幽的那對鐲子。”
“我瞧著,怎像是你那鐲子的孿生兄弟咧!”
石道人忍不住撓了撓了頭道。
他狐疑地看了看旁邊的一道人,見他面色沉靜,便曉得對方又在作弄自己。
“好了,三花徒兒,莫要戲弄你石師叔了。”
“快來給你石師叔請安。”
一道人見狀,便笑聲說道。
隨后,石道人只見桌上那對鐲子中有一個鐲子突兀地動了動!
隱約中有清光一閃,便見得旁邊有一個唇紅鬢角的童兒站在旁邊。
“石師叔。”
石道人瞬間睜大了眼睛,猛然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他指了指一道人,又指了指那童兒,嘴巴挪動了半天,然后感慨道:
“好你個一道人!”
“我道你在家飲著苦酒就春風,卻沒你想你還盡弄些新花樣!”
“這莫不是你道門大名鼎鼎的八九玄功?”
石道人看向一道人問道。
“正是八九玄功……”
一道人點了點頭。
“小徒天生便得變化之妙,也是趕了個巧兒,勉強能夠耍上一耍。”
“倒也算是機運……”
一道人又道。
石道人看著旁邊的童子,嘴里嘖嘖出奇。
八九玄功的大名,哪個修行者不曾了解呢?
他石道人,當年也是做過這等美夢的。
畢竟,同是石里所生,猴子學得了變化,他就不成?
后來看來,猴子畢竟是猴子,與他這坨鐵沉的頑石不是一個道上的……
“這倒是趕巧了!”
突然,石道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轉頭看向一道人,說起來了之前自己在海上的見聞。
原來在救他那小徒弟的時候,石道人隱約瞧見水中巨浪滔天。
這在深海之中,倒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當時天色晦暗,更是雷聲震震。
石道人此時,本是借著天邊一處鉛云游歷。
他在云上,恍惚望見有大蟒在水中翻滾。
這算是奇事了,石道人自然舍了鉛云,下來準備瞧個究竟。
但大蟒尚未尋得,卻是看到了正抱著木桶,幾乎被巨浪吞沒的女孩!
石道人雖是個實心的,但也不是無情決性的存在。
待到石道人救到了女孩,再去尋時,便不再見那大蟒的蹤跡。
“我后來一細想,這海里哪來的大蟒。”
“想來,是某個出來透氣的大蛟才是!”
“我快幾百年,沒遇到未給人使喚的野蛟了。”
“沒成想遇到了,卻是錯失蒙面……”
石道人感慨道。
“你這徒兒既習了八九玄功,倒是可以去那邊會上一會。”
“若是遇到了,便是不能降服,也能囫圇練個蛟龍變化!”
“那龍虎上的蛟龍,也是個沒脾性的,莫學了污了變化!”
石道人扭動看了看旁邊的童子,又是一番感慨。
“蛟龍?”
一道人輕笑了一聲,沒有多說。
只是將之前擲于小爐的酒壺取出,然后又從袖里拿出三只小盞滿上。
“莫說,莫說,不如品品老道的苦酒。”
隨后,三人便就著云亭飲起了酒來。
一邊喝,一道人突然問道:
“你這徒弟可取了法號?”
“取了!取了!我見她得斷塵緣于海,便取了‘海’字。”
“她若喜歡,石海、法海隨她去吧!”
“且滿上!”
石道人酒醉酣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