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議會托管耐瑟浮空城，這是很公平的提議。
當然，蒂姆凱南大師還是存了幾分私心，他讓帝國執政官監督耐瑟長老團，其實為自己將來插手耐瑟留下了空子。
現任執政官格涅烏斯奇克羅是平衡派推上來的人。
執政官一屆任期是十年，最多不能連任超過四屆，格涅烏斯已經是第三個任期了。
當年的幾位候選人中，格涅烏斯并不是呼聲最高的，甚至排不進前三，剛開始不過是個陪跑的人物。他之所以能上位，是因為耐瑟派和摩都派為了爭奪執政官寶座，雙方斗爭非常激烈，都不愿意妥協認可對方的人選，造成了僵持的局面。
蒂姆凱南利用這一點推出格涅烏斯，讓兩派勉強接受。
格涅烏斯一步登天，成為第四十四任帝國執政官。
帝國上下原以為格涅烏斯只是一個過渡者，最多一屆就要再換人。可是他上任后，展現出了杰出的智慧與手腕，幾個月就徹底坐穩執政官的寶座，此后雖然沒有非常耀眼的功績，但是把帝國治理得四平八穩，各方面都穩中有升。
經過幾年施政，格涅烏斯在貴族和平民中都獲得了不錯的口碑，得到人民的擁戴。
連耐瑟派和摩都派的圣魂巫師們，也認可了這位執政官。
格涅烏斯也因此連任兩次，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會成為帝國歷史上比較少有的，能夠干滿四屆任期的執政官。
雖說格涅烏斯是平衡派推上位的，但他沒有很明顯的以平衡派或蒂姆凱南大師唯命是從，多年來一直保持公平嚴明，深受信任。
盡管蒂姆凱南有幾分私心，卻不影響這個提議的公平之處。
由格涅烏斯監督耐瑟長老團，大家都信得過。
所以，這個提議馬上得到了認可。
“我贊成。”
“我贊成……”
平衡派的另外兩位圣魂巫師，歐羅因大師和霍懷大師都舉手同意。他們之前投票給紅石公爵，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并沒有要背叛蒂姆凱南的意思，依然視自己為平衡派的成員。
加上蒂姆凱南大師本人，就有三票了。
“我贊成。”
安西沃道斯也舉起手來，風暴女王、先知梅狄弗和薩布拉院長緊跟著表態，紛紛贊成這個提議。
銀星公爵依然沉浸在失去浮空城的失望中，面對摩都派眾人的期待，她沉聲道：“我棄權。”
她在用棄權表達自己的不滿。
安西沃道斯皺了下眉頭，雖然銀星公爵這一票棄權并不影響結果，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如果不能安撫銀星公爵，化解她對雷恩的憤怒，摩都派很可能會永遠失去她這一票。
要是銀星公爵倒向耐瑟派，從五對四，變成了四對五，那就棘手了。
他看向紅石公爵，果然，這個對人心變化極其敏銳的巫師，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紅石公爵收回目光，跟自己的三個盟友交流了一下。
“我反對。”
“我反對……”
耐瑟派的四位圣魂巫師，全部投了反對票。
七票贊成，四票反對，一票棄權。蒂姆凱南立即高聲宣布，自己的提議通過，成為正式的決議。
他心里十分快意，這是對此前的報復。
然而，紅石公爵的神色卻出人意料的淡然，仿佛已經接受自己數十年的謀劃已經失敗的現實。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來，仿佛只是錯失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讓蒂姆凱南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有些難受。
雷恩冷眼旁觀。
讓他驚訝的是，紅石公爵的情緒確實穩定下來，跟表面上沒有多少差別，似乎并未受到挫折。
這顯然有“真理意志”的效果，即使情緒起伏也不會太久，很快就能恢復。
但也足見紅石公爵的頑強，百折不撓，無論損失多大都不會灰心喪氣，就此沉淪下去，反而越戰越勇，絕不輕言放棄。
這是一個做大事的人，但也是最危險的敵人。
雷恩心里萬分警惕。
他看見耐瑟派的另外三位成員，康杰拉德大賢者、黑袍公爵和紫焰公爵，都是微微點頭，對紅石公爵迅速恢復冷靜表示贊賞，也認可他成為耐瑟派的新領袖。
“現在討論第二件事。”紅石公爵淡聲說道：“諸位，我們是否向帝國子民公布奧古勒維大師墮落的真相。”
他的臉色很自然，儼然已是耐瑟派的發言人。
發言權就是地位的象征。
紅石公爵掌握了耐瑟派的發言權，另外三人都沒有反對，安西沃道斯和蒂姆凱南也未質疑，無形中承認了紅石公爵新巨頭的地位。
如果紅石公爵成功執掌耐瑟浮空城，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為耐瑟派理念的領袖，加上至高議會中耐瑟派系圣魂巫師的支持，那么，他將輕松壓過另外兩位巨頭，一躍成為帝國名副其實的最高統治者。
是否擁有耐瑟浮空城的差距，猶如天壤之別。
幸好他失敗了！
安西沃道斯和蒂姆凱南，以及多位圣魂巫師都在暗自慶幸，否則的話，帝國就是紅石公爵的帝國了。
大家都不愿意有更強的人壓在自己頭上。
奧古勒維大師有一個就夠了，沒有人想見到第二個。
圣魂巫師們的心思都有些想偏了，一時沒人回應紅石公爵的話，有些冷場，讓他有點尷尬，而且也猜到了眾人在想什么，這刺痛了他的心，一陣惱火涌上來，差點又壓抑不住。
一個機械似的聲音響起來，拯救了冷場：“凱爾斯通，以及諸位，我有幾句話想說。”
出聲是康杰拉德大賢者。
“大賢者閣下，您請說。”紅石公爵表現得很恭敬。
人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
康杰拉德緩緩說道：“奧古勒維的墮落，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事情，連我跟他兩千多年的交情，竟然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所以我有一份責任。”
他刀削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眼里充滿了自責。
“大賢者，這與你無關。”
安西沃道斯安慰道：“誰也不愿意見到奧古勒維大師走到這一步，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做了選擇，就要承擔后果。”威澤蘭是奧古勒維大師墮落事情最大的受害者，所以他擁有最大的發言權。
“安西，我替奧古勒維向你道歉。”康杰拉德懇切說道，“如果他沒有墮落，絕不會對威澤蘭下手。他是帝國誕生的見證者，也是帝國的守護者，怎么可能對帝國境內的子民痛下殺手？”
安西沃道斯不置可否，沒有立刻回應。
康杰拉德接著說道：“你應該也知道巫妖轉化儀式的過程，第一步就是自殺，將自己的靈魂獻給死靈之主。”
“這一步開始，他的靈魂已經被污染了，變成了一個墮落者。”
“而墮落者，就再不是人類。”
“按照《墮落者審判法》，墮落者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與墮落前的那個人無關，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切割開的，對嗎？”
圣魂巫師們微微點頭，帝國法律確實是這么規定的。
人類生下來就身中血魂詛咒，每一分鐘，都有人詛咒發作變成墮落者，理智喪盡，給家人朋友鄰居帶來巨大的傷害，一些墮落者犯下的惡行，嚴重到令人發指。
這些恐怖的罪行如果是正常人所犯，處以極刑都不夠，還會牽連家屬，遭到人們的唾棄。
尤其是超凡者，越是強大的超凡者墮落，造成的破壞與殺力就越大，而且他們生前通常身居高位。
許多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朝不慎變成墮落者，犯下滔天罪行。生前萬人敬仰的英雄，死后卻遭無數人唾棄，令人惋惜。
直到《墮落者審判法》出現。
這部法律是人類國度通用的，上面規定，墮落者的罪行都不溯及既往，以墮落的時刻為分界線。
墮落前的罪名必須清算，進行公正審判，將其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墮落后的惡行則無論嚴重程度，一律消滅既可，反正都要死，就沒必要算得太清楚了，以免禍及家人。
但是，法律是法律，事實是事實。
即使在法律上把墮落者罪名與生前切割開了，如果惡行過于嚴重，還是會影響到生前的功績，再好名聲也會沾染上污點。
提到《墮落者審判法》，雷恩就明白大賢者的想法了。
他要保住奧古勒維大師的名聲。
圣魂巫師都看向安西沃道斯，他們對此事并不是很在意，只有安西沃道斯切割受到了損傷，威澤蘭更是死傷慘重。
所以，他和威澤蘭才是關鍵。
安西沃道斯當然也領會到了，他的臉色猶豫，想起威澤蘭死去的眾多巫師和上萬無辜的人民，還有自己那兩年的重傷之軀，沉聲道：“他是自愿成為巫妖，并不適用《墮落者審判法》。”
“我知道……”
康杰拉德點頭，懇求道：“安西，奧古勒維生前對帝國有大功，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帝國今天的輝煌。至高議會最早也是他的主意，你和諸位，能有今天的地步，至少有一部分是受到他恩澤。”
“他這一輩子除了追求魔法真理以外，帝國的重要性排在第二。”
“奧古勒維自甘墮落成為巫妖，并不是想淪為邪惡之徒，只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想活得更久一些。”
“他想繼續活下去，也是為了能繼續守護帝國。”
“只是他失敗了，終究沒能抵抗邪神的意志，如今這個局面絕不是他的本意。”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作為擔保，奧古勒維并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我跟他認識兩千多年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奧古勒維，他真的不是帝國的敵人，只是一時誤入歧途了。”
“安西，我請求你能再考慮一下。”
康杰拉德越說越快，十分迫切真誠，說到最后甚至向安西沃道斯深深的彎腰下去，保持行禮姿態，不愿起身。
圣魂巫師們都不禁動容。
“大賢者不必如此。”
安西沃道斯被嚇了一跳，大賢者的地位太高了，如今是至高議會最德高望眾的老前輩，竟然把態度放得這么低，以近乎于哀求的方式請求自己。
他趕緊上前把大賢者扶起來，“我答應了。”
大賢者連自己的人格都壓上了，要是再拒絕，不止大賢者臉色難堪，也會讓圣魂巫師們覺得他是在有意刁難，缺乏同理心。
“多謝。”康杰拉德眼中感激，“我替奧古勒維謝謝你。”
安西沃道斯卻高興不起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雷恩心里直搖頭。
這位大賢者閣下深諳道德綁架的手段，也許出發點是好的，真的是為了保全老朋友的一世英名，但對于老師和威澤蘭，以及那些死去的無辜生命來說，這太不公平了。
但他沒有出聲阻止，任由大賢者逼得老師答應。
雷恩有預感，這件事肯定沒完。
甚至，奧古勒維大師是不是真的死了，都是一個未知數。
只要奧古勒維大師還活著，無論是以什么樣的形式，終有一天會真相大白于天下。
康杰拉德大賢者謝過以后，告誡道：“諸位，我希望大家都能保守秘密，不能泄露給任何人，連執政官也無權得知真相。至于奧古勒維大師的去向，等到過一段時日，再對外宣稱他失蹤了。”
失蹤……
雷恩暗自搖頭，以奧古勒維大師的地位，即使是失蹤，也會在帝國引發一場大地震。
安西沃道斯問道：“大賢者，天災軍團和死結符印那邊，應該有人比我們更清楚墮落之事，如果他們把消息傳出來……”
“一群亡靈的鬼話，誰會相信？”康杰拉德大賢者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們只要否認消息，責斥那些是假新聞就行了。”
假新聞！
雷恩怎么覺得這么耳熟呢，他不由想起一句話：只有官方否認的事情才可信。
這讓他差點懷疑大賢者是不是穿越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