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川谷六郎暫時作別,返回制藥廠之后,韓烽向北原松下借了一筆錢,數額可不算少,反正在韓烽看來,能借多少是多少,借了不用還的錢,不借白不借嘛!
至于借錢的原因,韓烽倒是也實話實說了,他原本說是要打欠條的。
只是北原松下這家伙原本就想借著韓烽巴結上伏木直川這條大船,自然不會把這點兒錢放在眼里,他在這制藥廠當了這么多年的主任了,油水可沒有少撈,家底豐厚。
能夠花點錢和貴族身份的近衛次郎打好關系,在他看來是一件物超所值的事情。
韓烽在制藥廠的工作是很輕松也是很自由的,這一點也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早像就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表面上一本正經,實際上偷尖耍滑,世故圓滑,類似北原松下這同一類的家伙。
北原松下自然也不可能處處限制著他的自由,或者是有意無意地盯著他了。
畢竟今后或許還會有許多行動,要是這北原松下盯著太緊,那可不是一件方便的事情。
第三日,韓烽用北原松下那里借來的錢,通過自己的身份,暗中委托他人間接購買了一個迷你柯達照相機。
這玩意兒可是間諜行動必備的物品,韓烽想好了,這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內部慘無人道的景象資料必須公之于眾,33年稱加茂部隊,38年更名東鄉部隊,現階段偽裝代號為731的關東軍部隊,究竟是怎樣一支滅絕人性的畜生,又做過哪些天怒人怨的行徑,這些東西,韓烽決不允許侵略者們繼續遮掩下去。
當然,這一切還急不得,就韓烽這幾日的觀察所得。
這處所謂的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的防御力量很強,各處哨卡和布置極為得當,僅僅是工廠那唯一的外部出入大門口,就有一支關東軍小隊日夜駐守。
至于內部的情況,韓烽尚且一無所知,或許比外部的防守更加的嚴苛。
想要偷偷的摸進去,恐怕沒有那么容易。
不能急躁,這一切還得慢慢滲透,韓烽只得繼續借用川谷六郎這條線。
另外宮下正奇這邊也不能落下,青霉素這一塊兒但凡是真的,韓烽勢在必得。
第五日。
估計姜龍已經從客棧離開,與政委徐梓琳他們匯合。
這樣倒是也好,韓烽算是放下心來,短時間之內他無法從這里脫身,至于遠東團,只能交給老徐和孫德勝他們了。
下午,韓烽再次與川谷六郎碰面。
是在一家比較偏僻的茶館,兩人選定了算是寬敞的茶館里的一處角落位置。
“近衛君……”川谷六郎欲言又止,比起幾天前,他的面容憔悴了很多,目光里似乎也帶著雜亂。
“怎么了?”韓烽詢問。
“沒什么。”川谷六郎嘆了口氣。
“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韓烽對此有所猜測,再次追問道。
片刻沉默過后。
“這應該不是真的,一定是這樣,我覺得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在這里發生。”
“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也不能說,我現在還不確定,我必須要親眼證實它。”川谷六郎抱著腦袋說道,神情中已經彌漫著痛苦。
韓烽試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什么,或許是和你們的保密條例有關吧,不過作為最好的朋友,我提醒你,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要迷失自我,堅守自己的本心和判斷。”
“嗨。”
川谷六郎恢復了些,端起茶杯,大口的往嘴巴里灌著。
“近衛君,你殺過生嗎?”
情緒似乎緩過來的川谷六郎忽然問道。
“殺生,你是指人?動物?還是說其他的。”韓烽笑問道。
“人……不,動物也行。”
韓烽攤攤手,一本正經道:“抱歉,我讀過不少書,我雖然不信仰宗教,可我相信生命是平等的,所以別說是殺人了,就連一只雞我都沒有殺過。”
韓烽這樣說,自然是因為沒有熟人在,否則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鄙夷的目光。
川谷六郎卻是意外發現同類的那種欣喜,“我也是,從小到大,可能除了踩死幾只螞蟻外,我從來沒有殺過生。”
“生命無價,所有的生物本應該是平等的。”
“是的,我也一直認同這個道理。”
川谷六郎說到這里,韓烽忽然道:“川谷,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最后對我說過的三個字嗎?”
川谷六郎渾身一震,“記得。”
韓烽道:“這里只有你和我周圍沒有旁人,有些話我說的大膽些,咱們在這里就是侵略者,咱們侵略著中國人的土地,說起來咱們的歷史和中國的歷史一直是互有聯系和淵源的,想當年,在唐時期,咱們還曾大力學習過中國的文化。”
“是的,我記得這些,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我周圍也有許多同學,硬是被拉到了這處戰場,我倒還算是幸運一些,只是在這大后方的廠房里做些工作。”川谷六郎說道。
“那你覺得咱們做的是對的嗎?”
“什么?”
“侵略別人,殘害他國的無辜百姓,南京那場屠殺事件震驚世界,我想你也有所耳聞。”
“是。”
“所以,難道你不覺得是咱們錯了?”
“是,近衛君,不只是你,還有我,咱們周邊的很多人其實心底都有這個想法,可是沒辦法,咱們被卷了進來,只能這么做,咱們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川谷六郎長嘆。
“就好比你看見自己的親弟弟,正在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在死命地捅著一個外國的孩子,你無能為力,所以就要眼睜睜的看著?”
“我……”
“我們是最知心的朋友,有些話我不會瞞你,咱們的國家是有階級制度的,是有上下級剝削和壓迫的,就好比你此刻的母親,或許只是因為得了糖尿病,就險些拖垮一個家庭,就連自己的長子都得漂洋過海,不遠萬里來到異國他鄉,又加入一個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廠子里工作,就為了多掙那一筆錢寄回家里。
你母親是需要錢的,她需要這筆錢來救的是命,是一個急需要幫助的家庭,可有的人呢,錢多的花不完,盡情地想著剝削他人壓迫他人,或者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他們揮霍著錢財,或許只是一次奢侈的消費,那些錢便足夠徹底將你母親的病徹底根治了。
可他們不會把錢給你,讓你拿去給母親治病,咱們只能在底層苦苦的掙扎著,像你這樣的家庭,我想,只是咱們曰本很小的一道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