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面色一凝,鄭重道:“移花接玉是移花宮不傳之秘,決不許外傳,還望閣下能夠如實交代。”
夏云墨淡淡道:“你不妨仔細想一想,我先前的武功到底是不是移花接玉?這世上借力打力的手法,卻也不止那一種功夫。”
花無缺思忖了片刻,然后抱拳作揖,態度誠懇道:“是無缺見識淺薄,還望閣下見諒。”
原來,夏云墨剛剛施展的招數乃是太陰真氣的一種運用,只是瞧著有些像移花接玉罷了。
花無缺初見之時以為是移花接玉,可是現在細細思考一番,兩者看似相似,實際卻大相徑庭。
夏云墨笑道:“無妨。”
花無缺又和聲和氣道:“只是閣下對女孩子下這么重的手,辣手摧花,未免太殘酷了一些。”
夏云墨笑瞇瞇道:“我可沒對她們出手,若是她們自己肯出手溫柔一些,也不會受如此重傷,難道不是嗎?”
花無缺又道:“一個男人,對女孩子總是該客氣一些,就算她有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也該瞧在她是女人的分上,讓她一些。”
夏云墨道:“但若有個女人,想要傷你,你該不該傷她?”
花無缺道:“男人總該讓著女人一些。”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他的話語也沒有半點虛偽,仿佛所有男人都該如此,若是不讓著女人一些,那么也就不配當男人。
夏云墨只能嘆道:“你若要別人學會寬容大量,不妨今日放了小魚兒,指不定以后我就學會對女人寬容大量了。”
花無缺又抱了抱拳,溫聲道:“抱歉,這是家師吩咐,無缺只能聽令。”
他說話總是那么謙恭,那么有禮,但這情況卻像是個天生的主人向仆從客氣,主人雖是出自本意,仆從受了卻甚是不安。
他看似親和,但給人的感覺確像是高居云端,遙不可及。
夏云墨注視了花無缺半響,才搖頭道:“花無缺啊花無缺,你簡直就是個活動的木頭人。你雖對每個人都謙恭有禮,但心里卻絕不認為他們值得尊敬,你雖然對每個女孩子都溫柔體貼,但也絕不是真的喜歡他們。”
他長嘆一聲:“就算你殺的人,你心里都未必認為他是該殺的。像你這般活著,也不覺得無聊?不覺得累嗎?”
花無缺默然半響,神色竟還是那么安詳,絕沒有任何變化。他忽的淡淡笑了笑,道:“這的確遺憾得很,或許這是我身處環境造成的吧。”
除了移花宮,也沒有任何地方能造句出他這樣的人。
夏云墨將話題一轉,道:“你知道你兩位師父為什么要你殺小魚兒嗎?”
花無缺搖了搖頭道:“無缺不知。”
夏云墨道:“因為你們兩人都和昔年一樁恩怨情仇有關,并且,你和小魚兒還有很深關系,無論現在是誰殺了誰,將來那個人都會后悔一生。”
小魚兒忍不住道:“明先生,我和這個……臭屁的家伙到底是什么關系?”
夏云墨淡淡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若知道了,只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讓你死的更快一些罷了。”
小魚兒到:“那先生要何時才能告訴我?”
夏云墨笑道:“至少你要有了自保自力,至少你要能在邀月的追殺下逃脫性命。”
小魚兒面上露出為難之色,苦笑道:“這……這……這未免難了一些。”
邀月的武功幾乎算是天下無敵,要在她追殺下逃脫性命。非但是難了一些,簡直就是難于登天。
夏云墨又將目光轉向花無缺,笑道:“我知道,我說了這么多,你卻依舊是要殺小魚兒,絕不會有半分改變。”
花無缺點頭道:“不錯。”
夏云墨道:“那你就出手吧,試試能不能將我擊敗。如若不能,小魚兒我就帶走了。”
花無缺嘆息一聲道:“既然如此,那無缺就得罪了。”
他還是那樣溫潤如玉,但他的動作卻不比任何人慢。
話語才剛剛落下,他身影掠動,只是輕輕一閃,人影就已掠至夏云墨面前。
與此同時,一掌拍出。
這一掌如高懸天穹的浮云,變化無方。又似一陣拂過水面的微風,縹緲靈動,來去無蹤。
顯然,他的掌法已到了極高深的境界,江湖上能勝過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但可惜,夏云墨已沒有和這種小輩切磋一番的心情,即使是勝了,也沒有多大的成就感。
他只是抬起頭來,凝眸掃過。
一剎那間,花無缺腦海轟鳴,一切念頭都被打散攪碎,腦海一片空白。
他還未與對方動手,只是目光與對方相觸的那一瞬間,就生出好似置身于尸山血海一般的恐懼感,腦袋更好似被人用巨錘敲擊一般,瞬間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頭也難以動彈。
花無缺雙手垂下,這一記掌法已經消弭無形。
他的面色慘白,身軀搖搖晃晃,好似喝醉了酒一般,虧得旁邊兩個侍女瞧花無缺不對勁,趕緊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否則此刻指不定就要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閣下……這是什么武功!?只看一眼,竟令無缺連一招半式都使不出來。”
過了半響,花無缺猶自驚魂未定,面色煞白,喘著粗氣道。
“什么?”一種武林人士面面相覷,他們只是瞧見花無缺突然就跌了下來,好似走火入魔一般。
聽花無缺所言,難道是對方一眼所致?
這怎么可能?
他們都瞧得出,花無缺的武功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這明先生只看一眼,就讓對方跌倒在地,無半分反手之力。
這樣神乎其技的手段,簡直駭人聽聞,不可思議到極點。
若非說這話的是移花宮的花無缺,他們怎么也無法相信?!
“移魂大法,驚魂一瞥。”
夏云墨轉身,帶著小魚兒等人緩緩踏出洞穴,聲音遠遠傳來。
“對了,江別鶴制造這假藏寶圖,害的我和夫人白跑一趟。你們且讓他洗好脖子等著,等我騰出手去就把他的腦袋給摘了。”
話語說罷,人已離開了洞穴,隱隱中似乎還能瞧見有一道纖細窈窕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跟在“明先生”身邊。
夏云墨一行人走了,而人群只能夠卻好似炸開鍋一般。
今日之事,竟是江南大俠江別鶴一手造成的?!
那可是繼大俠燕南天之后,江湖第二個可以稱為大俠的人啊。
夏云墨與小魚兒等人出了洞穴,憐星瞧了瞧小魚兒,眸光閃了閃,掏出了一本簿冊送給了他。
這上面記錄了一些高深武學,若是小魚兒愿意鉆研,以他的武學天賦,只需兩三年的時間便足以躋身于一流高手的行列
只是不知小魚兒經歷了此事之后,是否能夠真正潛心學武,也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來,就是該尋找地宮入口了。
夏云墨的記憶里一向不錯,回憶了一番原著劇情,不多時就已來到了一片懸崖所在之處。
他朝著懸崖之下望去,只見下方三十余丈出,峭壁內凹,形成了一個天然洞穴。一群猴子攀登在石壁上,呲牙咧嘴,吼叫著朝那洞穴中擲果子。
同時,在山洞中也不斷有一塊塊飛石,朝著猴群擲出。
“不錯,就是這里了。”夏云墨面色一喜,他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下面就是地宮所在之地。
憐星的心思卻不在地宮中,她好奇問道:“這下面是怎么回事?為何那群猴子會向洞里仍果子,洞穴中為何又不斷有石頭扔出?難道那洞中還有其他人?”
夏云墨呵呵笑了笑,道:“我們下去不就知道了。”
“好。”
夏云墨環著憐星的細腰,足尖一點,兩人同時朝著懸崖跳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已降落到了那內凹之處。
但在此時,夏云墨一掌向懸崖外平平拍出,而他們的身形卻好似被一股無形絲線牽扯,已翩然的飛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中果然有兩個人影,只是憐星瞧著兩人,一時間竟分辨不出他們到底是猴子還是人。
左邊那個穿著人的衣服,雖破破爛爛,但的確是人穿的,半分不假。再仔細一瞧,這“猴子”全身雖張這毛,臉上也長著毛,但眼睛、鼻子卻又是人的模樣。
左邊那一人“猴子”亦是瘦小干枯,滿頭毛發,看起來是在也只有三分像人,但他的目光極為清澈,而且像是充滿了智慧,除了“人”外,的確再無一種動物有這樣的眼睛。
在這兩人的腳下,還有不少果子,都是外面那些猴子扔進來的。
夏云墨笑呵呵指著左邊的道:“我來給你介紹一番,這一位就是十二星相中的獻果神君,雖然瞧著像個猴子,但的確是人。另一外便是昔年號稱“飛花漫天,落地無聲”的中原三大鏢局總鏢頭沈輕虹了。”
另外兩人卻已驚呆了,竟連話也說出。
他們實在不明白,在這絕境之中,怎么突然就出現了兩位好似天人仙子似的人物,而且其中一位,似乎還對他們二人很是熟悉。
要知道,他們可是被困在這鬼地方十三、四年了,而且還變成了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算他們的親娘來了也絕對認不出。
憐星宮主饒有興趣的瞧了瞧這兩人,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這到底怎么回事?”
夏云墨笑呵呵道:“當年這沈輕虹接了一趟大鏢,被十二星相中看中,劫走了這批紅貨,卻不料燕南天正巧就在附近,一番波折后,大鏢重歸沈輕虹,十二星相也折損了不少人手。”
“后來獻果神君得知此事,也打起了紅貨的主意。可這次沈輕虹早有準備,讓他撲了個空。于是獻果神君威逼沈輕虹和他一起去取貨,沈輕虹趁獻果神君不注意時,將吊著他們下來的繩子燒了,兩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就在這里被困了十四年。”
憐星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他們這些日子又是如何活下去?”
夏云墨道:“你看地下的果子,還有他們手里的石頭。”
憐星恍然大悟:“這人既然叫獻果神君,想來應該就摸清楚了猴子的脾氣。他們將石頭從洞口拋出去,猴子自然就會將果子從洞里拋進來。畢竟外面懸崖萬丈,拋果子比拋石頭容易得多。”
夏云墨拊掌笑道:“正是如此。”
憐星宮主輕笑,道:“好了,現在疑惑已解,我們下去吧。”
夏云墨笑道:“稍等一下。”
話語落下,夏云墨的身影一掠,瞬間就出現在沈輕虹的面前,探手一抓,便抓住住了沈輕虹的衣領。
那沈輕虹能作為三大鏢局的總鏢頭,武功自然不差。但他此時被夏云墨一抓,卻是全身乏力,半點反抗都做不到。
緊接著,他耳邊響起呼嘯之聲,身體亦是一陣騰云駕霧之感。
不多時,腳底踏實,沈輕虹已在懸崖之上,他抬眼一望,眼前的云霧繚繞,再也不是那山洞中看了十四年前的景象。
“我出來了!我出來了!”沈輕虹興奮若狂,渾身顫抖,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他轉過身子,正要去感激那神秘人,四周卻都沒有那人的蹤影。
沈輕虹跪在地上,聲音凝噎:“多謝前輩活命之恩,來日若有所需,沈輕虹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站起身子,一邊吼叫著,一邊發瘋似的朝著山下跑去,宣泄著積累了十四件的情緒。
這沈輕虹為了保這次的鏢,不畏生死,更是這里浪費了十四年的時間,算的上是信勇之輩。
夏云墨既然撞見了,也不在乎幫他一次。
片刻后,夏云墨就重新回到了洞穴中。
憐星道:“你將他送出去了。”
夏云墨點了點頭:“舉手之勞,也費不了多少事。”
另一個獻果神君見了如此不可思議之事,依舊處于呆滯狀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跪在地上,聲音誠懇凄厲道:“求前輩帶我出去,我愿把一半……七成的紅貨交給兩位。”
憐星道:“這一個怎么解決?”
夏云墨攤了攤手,道:“管我屁事,我們下去吧。”
憐星笑道:“好啊。”
兩人便再次跳下了懸崖之中,身影飄飄,宛如御風而行的神仙一般。
而在那山洞中,立時傳來了獻果神君近乎絕望的哀嚎。
他和沈輕虹雖是生死對頭,但兩個人在這里,還可以打打罵罵,消遣日子。
可先只剩下他一個人,可刻骨銘心的孤寂,怕是比死了都還要難受。
可以想象,獻果神君絕對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