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此地有多遠?”
“哦,中國人,我為什么要回答你們?”
孫德茂一下怔住了,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你若是愿意長久吊在這木雕上,我也沒有辦法”
只見安東尼奧身體顫抖了一下,不過轉瞬又挺直了,“那也沒什么”
“呵呵”,孫德茂繼續笑道:“安東尼奧先生,在遙遠的瀚海帝國,有一個偉大的港口,叫海參崴,那里有亞洲最大的天主教堂,教監叫畢方濟,不知你是否認識?”
孫德茂自然在吹牛,現在的亞洲,最大的教堂自然是馬尼拉的大教堂。
畢方濟是意大利人弗朗西斯.桑比亞思的中文名字,安東尼奧自然不知曉,不過當孫德茂將他的意大利名字說出來后,安東尼奧一下就明白了——在天主教的世界,畢方濟還是頗有些名氣的,特別是在拉丁語系世界。
見安東尼奧有些心動了,孫德茂趁熱打鐵:“我們能從大海的另一側來到這邊,也能回到那里,那里信奉天主教的人更多,也更文明”
安東尼奧卻撇撇嘴,“越是蠻荒的地方越需要上帝的福音……”
孫德茂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已經見到我們的裝備了,相信在你心里也已經與西班牙士兵的裝備兩相比較了,你看,如今西班牙人還沒有來得及顧上這里,如今我們還有幾百士兵估計已經到了更北邊的地方”
“而就算只有我們這幾十人,征服維拉米特河谷一帶應該也問題不大,若是將來將整個河谷收入囊中,你可以在此地方便地傳教……”
“不行!這是偉大的卡斯蒂利亞……”
“行了,收起你這一套吧,你這一套在瀚海帝國不好使,什么教皇子午線,在我瀚海帝國這里根本不適用,想想吧,是西班牙帝國重要還是上帝的使命重要?”
半晌,安東尼奧終于軟了下來——能孤身一人來到如此蠻荒的地方傳教,肯定都是異常虔誠,又是心志堅定之人,兩相權衡之下,安東尼奧最終還是選擇了宗教。
以下是安東尼奧的講述:
“維拉米特河流長達幾十里……”
在林來福的解釋下,孫德茂才知曉一西班牙里大約是中國的十里,如此說來維拉米特河至少有幾百里長。
“它從南邊的山上流出,途徑之處都是低得多的平地、丘陵,沿途都是稀疏的樹林和草原,沿河地帶也有當地的土人種植的玉米和土豆,當然了,還有煙葉”
“河流剛出大山時,又有另外一條河流匯入,兩河交匯的地方便是卡拉普雅部落的領地,從那里向北,幾十里后維拉米特河匯入另外一條大河,那條大河發源于東邊更遠的地方,當地人叫俄勒岡河,也有叫支奴干河的,意思都差不多,都是西邊、西方的意思”
“俄勒岡河下游本來是河谷最大的部落,哦,也叫俄勒岡部落的領地,前不久更北方的黑腳人由于糟了雪災,其中一個部落南下,占了東邊大草原北邊支奴干人部落的領地,導致這一部分支奴干人只得向西遷徙,這一部分支奴干人雖然不敵黑腳人,不過卻戰勝了俄勒岡人,占據了俄勒岡河下游一帶”
“于是原本的俄勒岡人只得南下,上帝啊,西邊都是密林,他們想去也去不了,這次俄勒岡人沒有選擇與位于維拉米特中游的部落交戰,而是選擇了融合,最終原本占據中游的維拉米特部落實力大漲,從以前的三千多戶膨脹到五千多戶”
“一個新的維拉米特部落形成了,不過原本的俄勒岡人站穩腳跟后又起了心思,在與支奴干人的戰爭中他們損失了大量的人口,于是便四處劫掠,這一段時間,住在西海岸各個河谷的小部落幾乎被他們一網打盡”
“他們若是不向南也就罷了,向南滅了蘇西洛部便觸犯了維拉米特流域南部之主卡拉普雅大酋長安卡的虎須,于是在前不久,雙方在維拉米特河中下游某處打了一仗,令人吃驚的是,一向威風的安卡竟然打敗了”
“咳咳,當時我正好在維拉米特部落大酋長所在的切米克塔,咳咳,在當地人的語言里,切米克塔是和平的意思,沒想到卻成了交戰之地,返回蘇西洛時被這位大酋長的妹妹抓住了,上帝啊,我就是一個傳教士,根本無意卷入雙方的爭斗”
“可惜估計是在上次戰斗中我正好在維拉米特人那一側,這次又從北邊回來,于是……”
說到這里,孫德茂大致明白了。
難道這里就像林中漠北一樣,北方的部族受了雪災、旱災便南下劫掠中原?
剛才安東尼奧所說的很清楚,維拉米特河、俄勒岡河(后世哥倫比亞河)都是操著支奴干語的部族的領地,某日北方的部族南下侵占了俄勒岡河上游一帶,于是造成了連鎖反應而已,這在林中、漠北一帶也是尋常事。
(PS:蘇西洛河,河口便是后世俄勒岡州的小鎮佛羅倫斯;卡拉普雅部落所在就是后世俄勒岡州南部的大城尤金;維拉米特部落所在的切米克塔便是后世的俄勒岡州的州城塞勒姆,俄勒岡部所在便是后世的波特蘭一帶了,而更東邊的大草原便是哥倫比亞河的上游了)
“維拉米特如今能一次出動多少兵力?”,孫德茂繼續問道。
“融合后的維拉米特部落有五千多戶,能出動青壯男丁至少五千人,不過他們還要防備東邊的黑腳人和北邊的支奴干人,想要南下攻打卡拉普雅部落的話,最多能出動兩千人”
“維拉米特部落南下了嗎?”
“南下了,咳咳,我也是跟著他們南下的,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本來是利用一個大霧彌漫的早晨,你可知道,維拉米特流域一進入秋冬季節不是陰雨連綿,便是大霧彌漫,我可不想卷到雙方的戰斗中來,那天早上我偷偷跑掉了”
孫德茂點點頭,他將目光投向瑪莎蘭,眼神瞬間瞬間溫和起來,“你哥哥的士兵也在附近?”
在安東尼奧的翻譯下瑪莎蘭說道:“是的,就在離這里一日路程的東方,維拉米特河西岸”
“有多少人?”
“五百”,瑪莎蘭一開始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不過她嘴上卻不服輸,“安卡是部落里罕見的勇士,部落里的青壯也往往能以一當三,所以……”
“那上次為何戰敗了?”
“……,安卡還是大意了,何況上次安卡只出動了一千人,對方卻是好幾千!”
話音剛落,從東邊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瑪莎蘭一聽立即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敵人追過來了!”
孫德茂卻還慌亂,他轉過身來,對剛才晾了一陣子的李成功說道:“李大哥,你的戰功來了”
李成功正欲發作,孫德茂突然從身上掏出了一塊黑木牌子,李成功、額圖琿一見,趕緊單膝跪下了。
尼堪的令牌!
“怎么孫德茂手里有大汗的令牌?”
尼堪就任北海衛指揮使時,孫傳庭一并送來了二十面令牌,升任努爾干都司都指揮使時,明廷又送來了三十面,于是在尼堪手里就有五十面令牌。
原本按照尼堪自稱阿斯蘭大汗的威勢,完全可以自己制作令牌、令旗的,不過在尼堪看了大明兵部制作的關防(銅印)、令牌、令旗后,覺得這一套體系自成體系,還互相制衡,便保留了下來。
后來隨著瀚海國的發展,基本上只用到了努爾干都司都指揮使的令牌,原本的北海衛指揮使的令牌卻不見了。
在瀚海國境內一直有一個傳聞,以前的二十面令牌都發到了尼堪看重的年輕人手里,這些人分布甚廣,有陸軍的,也有海軍的,甚至還有官府、學校、工坊的,傳說瀚海大學的杰出人才李光宗也有一面,沒想到眼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孫德茂也有一面。
“見令牌如見本汗!”
一想到傳說中尼堪的命令,額圖琿老老實實跪著,李成功卻頗有些不得勁。
“李大哥,快快請起”
孫德茂將李成功、額圖琿兩人扶了起來,瞬間有正色道:“無論如何,維拉米特部落可是犯下了血債,只要我等擊敗之便能收服卡拉普雅部落的心,然后徐徐進圖整個維拉米特河河谷才有才可能,進而才有可能繼續北上與大隊匯合”
此時,從長屋那邊已經涌進來一大批人,瑪莎蘭見了不禁大叫起來:“安卡!”
只見涌進來的人大約有兩百多,都是精壯漢子,領頭的一位身材高大健壯,不過頭上的鷹羽冠卻不見了蹤影,長發披散著,估計是走得匆忙,時下的風勢又較大,亂蓬蓬的長發幾乎有一半遮住了半邊臉,臉上、身上都是血跡,扮相煞是嚇人。
那人長著一張長臉,面色如同瑪莎蘭,也是較白的那種,就是如此,在黑發、獻血的掩映下非常可怕。
不多時,李成功已經成功地在靠近叢林的地方布好了陣勢。
四十名老兵還是排成四排站在最前面,兩側是蘇西洛的瑪莎蘭,不,為了與卡拉普雅部落的瑪莎蘭區分,在孫德茂的建議下,他的名字改成了德克薩斯(印第安語‘朋友’的意思,作為他孫德茂的朋友,瑪莎蘭還是愿意的,也大致符合部落命名的原則)。
德克薩斯等人護衛在兩側,而安卡的潰兵卻逃到了叢林里。
額圖琿的騎兵也藏了起來。
就在李成功排好排好陣勢后過了不到三十個呼吸,一大隊人出現了。
裝束與安卡他們相似,手里的的武器也大多是木棒和小弓箭,不過他們幾乎是鋪天蓋地,一部分穿過了兩排長屋的中間,還有一部分從長屋兩側傳過來了。
至少有兩千人!
李成功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