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從阿欽出發后,沒有經過阿拉套山北面直到俄羅斯人建設的托木斯克城堡,而是穿越阿拉套山北段那條被馬特人踩出來,后來被瀚海國修葺、拓寬過的道路。
道路的西出口就是以前阿勒泰薩爾部落“國王”伊申的弟弟別赫捷涅伊占據的地方,后世俄羅斯克麥羅沃市所在。
抵達此地后再向東,約莫四百里的西面便是西伯利亞三大河流最西邊的那條——鄂畢河。
鄂畢河的東岸是蘇都奎的領地,而西岸則是其弟喇嘛扎布的領地。
就在后世新西伯利亞城所在,兄弟倆的本部在鄂畢河兩岸一東一西駐扎著。
額爾德尼召的后面有一大片夾雜著冷杉和冷松的森林,此時正是它們最墨綠的時候,遠遠看去黑乎乎的一片。
靠近森林的地方被范家商隊占了,那里,找尋生火用的木柴、駐扎用的木料都很方便,靳家晚到一步,只得退而求其次,靠著鄂畢河駐扎,這樣的話用水方便一些。
它們之間,還有一家商隊,那里既靠著森林,又靠著鄂畢河,無論哪方面都很方便。
一個來自布哈拉的商人,穆罕默德.哈拉提,比羅繼志他們早幾日來到此地。
哈拉提的商隊規模頗大,專門裝載貨物的駱駝便有近一百五十頭,還有三十個彎刀騎兵。
你不得不佩服布哈拉商人的毅力,他們很好地繼承了栗特商人的傳統。
他們從阿欽進貨,沿途要穿過俄羅斯人、蘇都奎、扎布、古木布、哈薩克等諸多部落才能抵達兩河流域,這還不算,它們在抵達布哈拉之前,必須要去突厥斯坦一趟。
突厥斯坦,目前是哈薩克汗國大汗葉斯木汗的都城。
哈薩克人讓布哈拉的商人從其領地穿過,除了布哈拉汗國目前是他的附庸外,自然還有其它的用意。
無論是靳家還是范家,都會在扎布的領地停留三日,在那里除了與扎布的牧民進行交易外,還會接受從北邊托木斯克趕過來的俄羅斯人的交易——如今的他們,由于尼堪的橫空出世,已經比歷史上更早地接受了茶葉這種飲料,并且已經離不開了。
晚上各支商隊都圍坐在篝火旁,范家、靳家的還好,阿拉提的商隊里的人還奏起了他們獨特的樂器,阿拉提隨身攜帶的兩個來自東歐的女奴還跳起了舞蹈。
說起女奴,如今在第聶伯河與頓河之間的克里米亞汗國依舊是一個強大的國度,汗國最大的收入來源不是別的,就是歐洲奴隸,他們時不時以大隊騎兵北上或西進,將擄掠過來的年輕男子、女人發賣到奧斯曼帝國。
奧斯曼帝國的大小貴族買了這些女奴后,中意的自己肯定就留下了,剩下的就在伊斯坦布爾就地發賣,像阿拉提這樣的商人便是從那里買到的,商旅漫漫,旅途枯燥,阿拉特便帶了兩個女奴聊以解悶。
阿拉套商隊熱鬧的氣氛很快引起了其他兩家商隊的注意。
不出意外,羅繼志帶著幾人也來到那里,等他抵達時,他發現范家商隊那幾名“護衛”還比他早了一步——就是滿海那三人。
只見那滿海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個女奴看,半晌,他對身邊的李進忠說了幾句,李進忠會意,他來到了阿拉提面前。
“這兩個女人你能否出讓?價錢好說”
若是在平時,阿拉提沒準就同意了,伊斯坦布爾的女奴市場一年四季都開著,他也經常去那里,以前,女奴玩膩了轉手賣了也是常有的事,不過眼下這一趟買賣還才開了個頭,自己全靠這兩個女人在旅途解悶呢,如何能出讓?
何況,此人一看就是東方信奉薩滿教或者喇嘛教的,自己這兩個女奴一買下來就讓她們皈依了天方教,如何能讓外人沾染?就算要轉賣,也是賣給同樣信仰天方教的教徒。
“不賣,不賣”,這些人看服飾一看就是范家商隊的護衛,若是范永和來和他商議沒準他還會客客氣氣地說話,你一個普通護衛竟敢大大咧咧來到自己面前,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出這種“丟人”的交易,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
開玩笑,他阿拉提可是布哈拉汗國有數的大商人,哈薩克大汗也接見過他,他怎么會將這些人看在眼里?
李進忠估計也是頭一次來到這西方,很多事情不大懂,雖然他懂突厥語,不過什么天方教、哈薩克汗國、布哈拉汗國,以及這之間的勾連卻不大懂,他正欲發作,阿拉提身邊的一人拉住了他。
只見此人年約二十多歲,一副高鼻深目的模樣,倒是與阿拉提等人差不多。
“這位兄弟”
沒想到他說的竟是漢話,李進忠見狀趕緊說道:“你同他再說說,加錢好說”
那人面色一凜,“我叫雅安,是阿拉提大人的護衛副隊長,別說你是一個普通護衛,就算是范大當家的親至,此事也不可能成的,聽我的,這里面很復雜,不是你等東方人所能想象的,趕緊離開吧,否則……”
李進忠還想說兩句,只見阿拉提身邊又站起來一人,那人一副典型的大食人打扮,包著頭巾,一大蓬絡腮胡子,高高的鷹鉤鼻子,一雙三角眼里不時閃爍著兇光。
“你,趕緊走,否則……”
那人說著將身邊的彎刀拔了出來。
李進忠無奈,只得將目光轉向滿海,滿海似乎沒有看到他,而是朝身邊的穆譚努了努嘴。
穆譚當即將自己身上長刀拔了出來。
這把刀一出鞘,讓正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羅繼志不禁雙眉緊皺。
那是一把介于大夏帝國橫刀與大明雁翎刀之間的長刀,有些類似倭刀,不過長刀的頭部還是中原那樣呈圓弧狀,而不是倭刀直直的模樣。
鷹鉤鼻子見狀大怒,他就是阿拉提的護衛隊長,本哈明,原本是帕米爾高原的一個馬賊,后來跟了阿拉提,他跟著阿拉提行商五六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形。
本哈明一站起來,原本正在圍觀歌舞的哈拉提護衛全部站了起來,紛紛拔出彎刀,將滿海等三人圍了起來。
“且慢!”
似乎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范永和帶著姬甲杰跑了過來,范永和自然認識阿拉提,在問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他趕緊向阿拉提賠罪。
“阿拉提,這三人是新來的,不曉得規矩,這樣,明年你過來進貨時,茶葉可讓你多提一成”
作為一個商人,阿拉提也不想將事情鬧大,何況眼前這位范家的掌柜,在南西伯利亞草原一帶面子也是大得很,輕易得罪不得。
想到這里,他也站了起來,勉強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老范,好好管教一下你的人,告訴他們,這里不是明國,而是大草原!大草原,知道嗎?”
“是,是”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有心人”羅繼志大跌眼鏡,作為商隊的最高頭目,范永和幾乎是連勸帶哄將那三人帶走了。
“這還是護衛嗎?”
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
半夜。
三處商隊里的喧鬧都結束了,不過篝火還在燃燒著——西伯利亞一帶,就算在夏季,一到晚上,氣溫還是很低的。
偌大的草原,周遭一片寂靜。
不過在額爾德尼召附近的黑森林里,卻有幾人正就著月色攀談著。
似乎是怕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們交談的聲音很小。
夜色下,幾人的模樣都瞧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說的是突厥語。
過了一會兒,有一人轉過身來向一邊走去,此時月色正好映照在他的臉上,竟然是晚上在篝火旁幾乎釀出了禍端的滿海。
只見在一棵大樹旁邊掀起了袍服的下擺,原來是準備在此處小解。
等他回到另外幾人的身邊時,原本與他們待在一起的一人卻悄悄遠去了,不多時便消失在森林的盡頭。
白天,滿海突然又出現在額爾德尼召,并在寺廟里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盯著他的羅繼志見到,那位德高望重的活佛——在扎布、蘇都奎等人眼里都是凜然不可侵犯的咱雅班第達居然親自將滿海送了出來。
難道此子還是一個佛法精湛之人?
嘿,羅繼志搖了搖頭,肯定沒有這么簡單。
第三日,是靳家、范家商隊在這里逗留的最后一日,此時,阿拉提的商隊已經離開了。
還是半夜。
同樣的黑森林,羅繼志悄悄地跟著滿海進入了黑森林。
“撲”
一塊石頭突然扔到了羅繼志附近。
“誰?”
羅繼志禁不住低聲喝了一聲。
見半晌沒有動靜,羅繼志將小石塊撿了起來,只見其上面還綁著一張小紙條。
“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寫的是漢字,羅繼志有些莫名其妙,看來自己的行蹤沒有逃過某些人的眼睛。
那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來向自己示警的,為何不大大方方給自己說清楚?這大晚上的應該再沒有旁人了吧。
若是敵人,借自己來混淆視線的,那就要煞費思量了。
正躊躇間,叢林里說話的聲音已經沒有了,滿海等人已經返回了駐地,羅繼志無法,只得也偷偷摸到靳家商隊的駐地。
等回到篝火旁,他見其他人全部都睡著了,便將拿小紙條又拿出來看了一下,此時他終于又有所發現。
一個若隱若現的符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