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縣城,后世懷遠縣到蚌埠市一帶。
其北邊是渦河,南邊是淮河,西邊是淤積、蔓延的茨河,將縣城緊緊包在中間,易守難攻,鳳陽府名城,如今卻掌握在瀚海軍手里了。
在大明時代,懷遠可是守護中都鳳陽的最近一道屏障,在南宋時,此地曾是朝廷北望中原,收服黃河流域的地方,設有懷遠軍,軍城圍繞荊山修建,周長十三里,元代時,由于此地是江淮地區大平原地帶少有的山地,又是三江縱橫之地,朝廷干脆在此地設置了馬場。
明代此地恢復了南宋軍城,依舊是周長十三里的大城,建設在荊山之上,其四座城門依次是:
東門:撫民
西門;懷遠
南門:寧江
北門:平朔
細雨依舊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在城池東門撫民門的城樓上,尼堪等人齊聚一處,正在商議大事。
從撫民門向東望,渦河匯入淮河的情景躍然可見,與中國大部分支流匯入干流一樣,渦河清澈、淮河渾濁,這幾日的雨勢并不很大,故此河水的水位雖略有些上漲,但并沒有達到令黃淮流域談水色變的地步。
擊潰劉良佐、牟文綬、高杰部后,尼堪只在龍亢集留下一個騎兵旅審訊、甄別、整編俘虜——與歷史上的滿清相比,尼堪還是謹慎多了,像大夏國這樣一個騎兵旅,放在滿清那里就是一個梅勒章京所轄的部隊,像這樣的部隊,別說幾萬俘虜了,歷史上的劉良佐十萬大軍投降后,多鐸也就是派了兩個牛錄的騎兵摻雜其中而已。
朱克圖四個騎兵旅去了壽州,尼堪自己帶著四個騎兵旅來到了懷遠縣城,此時,深處要地的懷遠縣城只有區區一千步軍防守,在得知劉良佐部打敗后,縣令、守城千總忙不迭地投降了。
像這么大的山城,里面卻只有居民一千多戶,加上一千東倒西歪的步軍,也不知劉良佐是怎么想的,多半是以為此地三面環水,在沒有船只的情形下只能望水興嘆,他的重點在東側的鳳陽,西側的壽州,北側的蒙城。
與平原處的城池相比,雨季下的山城懷遠就舒服一些,這也是尼堪將自己的大本營設在此地的原因。
眼下的情形是:
亳州依舊在牟國棟手里,不過城下查克丹三個步軍旅依舊在包圍著他,由于其東邊的宿州也還在其弟牟國卿手里,故此他的選擇就多了。
一是出城突圍,由于外面只有三部步軍了,而自己的手下卻還有兩萬人,完全可以以騎兵開道,步軍繼之,全軍退向宿州,牟國棟也是這么干的,在得知主力大敗后,其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出動全部騎兵向東沖擊,不過在查克丹一千騎的打擊下,很快又退回到了城里。
二是就在亳州與查克丹決一死戰,其手下有兩萬人,城外的查克丹卻只有三個步軍旅萬余人。
在退回城池后,牟國棟以自己的精銳為后陣,以以前許定國、李際遇的人馬為前鋒攻打南面的兩個大營,不過雙方甫一接戰,前陣的原許定國、李際遇部就嘩變了,彼等反倒沖向自己的部隊,牟國棟猝不及防,穩住陣腳后雙方在城下大戰一場,結果各損失了一半人馬后停止了戰斗。
這下可好,城里的守軍只有五千人馬,而城外的瀚海軍卻增加了五千人!
在得知自己的父親、兄長先后敗北之后,宿州的牟國卿干脆緊閉城門,看來是準備要死守了。
這幾日,兄弟倆先后接到了自己父親的訊息,倒是讓彼等長舒了一口氣。
“不可妄動,靜等消息”
徐州、淮安兩府依舊掌握在牟文綬手里,不過尼堪最終還是接受了王文慧的意見,博木博果爾的神武軍從郯城突入海州境內,在海軍的配合下攻破了海州城,又先后幾次打敗了淮安府守將李維權幾次攻擊,牢牢地占據了海州。
海州在如今的南直隸江北各府,可是唯一的大港,還是牟文綬水師的駐地,結果一戰過后,水師全軍覆沒,城池失陷。
瀚海軍不但騎兵厲害,水師也異常強橫,這在如今的大明已經不是新鮮事了,否則讓朝廷身為忌憚的鄭芝龍也不會好幾次敗在他們手里,海州一下,大夏國就可以從陸上、海上對淮安府進行夾攻。
淮安大震!
這是真正的大震,占據海州城,身為淮安府沐陽人的陳啟新當即在境內展開了一系列活動,在從海上來的步軍接過海州城的防御之后,博木博果爾、陳啟新帶著神武軍在淮安府境內大肆活動,在幾次戰事之后,淮安府內軍力大減,最后整個淮安府的人馬由以前的三萬人銳減到一半,眼下只能緊守城池一途了。
更有甚者,在陳啟新的鼓動下,李維權手底下的大將、淮安本地人、鎮守沐陽的向汝選投降了。
向汝選與陳啟新同歲,還是南直隸同一屆的武舉人,他的投降掀開了淮安府軍將、文官投降的狂潮,最后,淮安府內黃河以東、以北的地方全部落入瀚海軍手里,明軍只剩下有李維權、牟國衡把守的府城以及黃河以東的桃源、睢寧三個地方。
淮安府的大部分地方落入大夏國手里!
占據這些地方,瀚海軍的內河船只便能在大運河上為所欲為了,在占據黃河以東的地方不久,十艘裝備了小型蒸汽機的內河戰艦從山東嶧縣突入大運河,從嶧縣南下后,一路勢如破竹,還直接殺到了淮安府附近,東邊有海船,西邊有內河船只,這才是造成淮安府大震的主要原因。
不過,徐州是牟文綬的基本盤,是不可能交出來的,牟文綬雖然不在徐州,不過他的姻親、拜把子兄弟周世錫、許洪功依舊牢牢控制著整個徐州。
在撫民門城門樓坐著的除了尼堪,還有達春、傅鼎臣、岳鎮邦、王文慧、沈默等人,在尼堪的身后,原本一直是博木博果爾侍立的地方換成了穆占,也就是在梨樹城騎兵學校與圖里琛、孫思克、孫德忠等人一個宿舍的那人,南楚的兒子,先妃子蘇泰的侄孫,后世平定三藩的名將。
幾人正在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就在剛才,眾人七嘴八舌,特別是達春幾人,平時在查克丹、朱克圖在的時候,根本沒有直接與尼堪對話的機會,于是個個都慷慨陳詞,從戰略、戰術、政事、民心等角度各抒己見,恨不得將心中所學一股腦全部掏出來。
在各位慷慨陳詞時,各人又各有千秋。
先說達春,此人雖然經過了大夏國各級學校的培養,不過除了軍事上的并沒有學到多少東西,在他鎮守芝罘島的時候,還需要時常向傅鼎臣請教,不過在這許多年堅持下來后,他已經成長為索倫本族里少有的文武雙全的人才。
傅鼎臣就不用說了,雖未中過舉人,一身才學實際上比那些舉人更加厲害,還是大儒袁繼咸的得意弟子,除了兵家、武學,經史子集、諸子百家無一不精無一不曉,更加難得的是,此人還精通醫學,擅使長劍、長槍,又有高深的道家修養。
在尼堪看來,在明末之際,此人與方以智、湯若望一起可并稱三杰,實乃穿越重生必備之人才也,他與方以智兩人幾可以以臥龍、鳳雛相比。
而岳飛后人、岳鐘琪爺爺岳鎮邦卻是一個典型的武人,不過如同他先祖一樣,他卻不是一個純粹的武將,書法、兵法都很精通,否則也不會教導出岳升龍、岳鐘琪兩代清國名將。
三人都能以軍事為切入點,摻雜政事、民心等輔料,都說的頭頭是道,精通道家的傅鼎臣還以“大勢”為另一切入點進行了闡述,也端地精彩。
尼堪在心里暗暗鼓掌,不是為自己有這許多人才而歡呼,而是這些人的思想、思維方式都明顯受到了自己的影響,特別是深受自己影響的達春,而不是眼下的明人一上來就給你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分析。
其實,尼堪心里一點也不著急。
在原本的歷史上,多鐸的大軍突入南直隸后,幾乎沒有受到什么阻礙,所到之處都是望風而降,只是在揚州略有小挫而已,雖然以前的江北四鎮中的劉澤清換成了老成持重的牟文綬,結果也不會改變多少。
明軍,失敗已經成了彼等的標配,并是深入骨髓的那種,歷史上,在南明時代,但凡有打得好的戰斗,不是民軍,便是農民軍,明軍自己幾乎沒有打過什么值得大肆渲染的大勝仗。
加之清國長期以來帶給彼等的威壓,以及自己短時間擊敗清國帶來的更大的威壓,雖然時空錯亂,終究不會變化多少。
歷史上,江北四鎮的崩潰始于高杰意外的死亡,這一世,則始于龍亢集之役。
與滿清相比,我大夏得國更正!
想到這里,他便說道:“諸位所言,都不無道理,不過在朕看來,如今已經進入雨季,不利于我軍騎兵、火器發揮,若是能不戰而下整個長江以北之地自然是好,在朕看來,這一點也不容懷疑了,朕預言,不出一個月,我軍就會占據整個江北之地!”
見尼堪如此篤信,眾人雖然認為理所當然,不過內心依舊有些懷疑。
“一個月?怎么可能?”
尼堪沒有理會彼等,繼續說道:“回復那單長庚,朕同意議和,條件很簡單”
“其一,明軍全部退出江北,朕在這里可以承諾,若是在一個月以內退出江北,大夏國在五年之內不會南下”
“其二,退往江南時,不可裹挾民眾一同前往,告訴彼等,朕在南直隸遍布密探,一動一靜都逃不過朕的眼睛,若是知曉彼等有裹挾民眾撤退的行徑,必定盡起大軍南下追擊”
“其三,不可劫掠,后果同第二條,告訴彼等,我軍即將展開長江戰役,屆時沒有我軍的許可,若是有裹挾、劫掠的行為,休想安穩渡過長江!”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尼堪真的是沒有將長江以南之地納入大夏國的想法,炎熱、水網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歷史上,中國最好的地方在河北、河南、江淮大平原,面積幾乎達五十萬平方公里,雖然屢有黃河、淮河潰堤的禍患,不過終究是更利于耕種之地。
這里,才是中華民族的搖籃,才是“中原”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