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
當一身漢家女兒服飾的魯蓮兒裊裊婷婷走過來時,瑪齊克心內頓時泛起一
陣暖意,整個身心也安定下來。
魯蓮兒比他小十歲,今年二十歲,原本嬌艷如花,不過在高原陽光的照射下,雙頰也顯出了紅暈,已經有些接近藏家女子了。
魯蓮兒接過他兄長的信,仔細看過之后便將信還給瑪齊克。
瑪齊克笑道:“蓮兒,你和魯宏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妹,好不容易接到家兄的來信,就留下吧”
魯蓮兒道:“他是寫給你的,我留下來作甚?”
“也罷”,瑪齊克將信收好,“你兄長的事該如何答復?”
“夫君的意思?”
“他能到岷州、洮州做事,無論從軍還是從政,都不錯,若是能到這兩地從軍是最好,不過他信里也說了,大夏國管束甚嚴,若是主動向上官求官,可是冒著偌大的風險的,故此,我也是有些躊躇”
魯蓮兒卻搖搖頭。
“夫君,你與兄長都太小瞧大夏國了,我可是聽說了,該國雖然管束甚嚴,不過也并不是不近人情,你的領地緊靠著大夏國,不用說人家的密探早就將你的情景查得一清二楚,別的不說,就說我兄長那里,凡是進入軍政學校的,都要經過三個月調查后才能進去”
“這三個月,他有什么親朋好友,都會查的清清楚楚,兄長入校時也要自己申報,事后若是有不對的地方就要吃掛落,況且,他們畢業時也可以申報,人家對你的情形都清楚,兄長還不如大大方方申報去岷、洮二州,就說有胞妹在側,大夏國強盛,人家才不會因為你的關系將他放到其它地方”
說完她又問道:“夫君的常備軍如何?充分調動的話,能出動多少騎兵?”
瑪齊克笑道:“此地雖是大草原,不過終究苦寒,但兩千常備軍還是有的,蓮兒應該知道吧,我麾下有牧戶八千,丁口三萬余,充分動員的話,也是能出動一萬騎的”
“一萬騎?夠瀚海軍一個騎兵旅打的嗎?”
瑪齊克搖搖頭,“若是正面硬抗,我這一萬騎也不是瀚海軍一個騎兵旅的對手,不過我的封地廣袤,瀚海軍一個騎兵旅過來了,人生地不熟,我分散軍力,四處游擊,他也耐活不得”
“但如果你主動侵入大夏領地呢?”
瑪齊克神色一凜,“大夏人雖然軍紀嚴明,不過若是主動招惹上他們,他們絕對睚眥必報,肯定會出動大軍討伐,到時候就不光是我的領地了,恐怕整個青海都會陷入戰火”
魯蓮兒又搖搖頭,“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哦?夫人為何如此說?”
“夫君,大夏國已經占據除了四川以外整個長江以北的明國土地,眼下多年沒有在明國境內動兵了,聽說這幾年大夏國境內風調雨順,倉廩充實,加上人家繳獲了幾千萬兩從李賊那里得來的銀兩,銀錢也不缺,正是用兵的時候”
“按照他們一貫的做法,都是占據一地便穩固一地,有了余力的時候再奪占另外的土地,但是說他們要南下奪占整個明國的土地倒是為時過早,因為眼下的明國、李賊、張賊幾成三足鼎立之勢,誰也耐活不了誰,在這種情形下,大夏國自然要作壁上觀,等他們打個你死我活,國力大損之時再出手,那時候才是事半功倍”
“但如果他們決定要大舉南下,必先下四川,而要下四川,必下漢中,但眼下漢中的賀珍并不愿意屈服大夏國,還是想在眾多勢力之間虛與委蛇,最近又公開投靠了明國,被明廷封為漢中侯,而從漢中往四川,朝天關廣元劍門一帶掌握在張賊手里,這是最近的路了,不過賀珍依舊可以通過西鄉、太平一帶與川東總兵曾英聯系”
“曾英收降搖黃余部后,勢力大增,聽說其手下的大將如云,士兵如雨,張賊手下最能打仗的張定國也只能隔著嘉陵江與之對峙,并不能前進寸步,如云如雨的,只是一個夸大的說法,不過川東的軍力加起來至少有五萬,那賀珍手下有兩萬人,都是陜西精銳,加上曾英,就算大夏國也不敢小覷”
瑪齊克似乎摸到了什么,最近,他也在翻看魯蓮兒翻譯的《括地志》,對中國的山川地理也有些研究,不過聽到魯蓮兒如此說也是有些云里霧里,不過四川、漢中、甘肅之間幾條關鍵線路他還是清楚的。
說到這里魯蓮兒也停了下來,瑪齊克笑道:“夫人是要考究為夫來著?”
魯蓮兒笑而不語。
瑪齊克說道:“漢中倉促之間不可驟下,不過大夏國可以利用隴南的路線直接撲向四川,或者……”
他此時才明白魯蓮兒的想法,心里不禁暗嘆,“此女不愧是有數的才女,大夏國核心是索倫諸部,都不懼嚴寒,又大多是騎兵,若是能從我的地盤上通過,就可從松潘、茂州直撲成都”
“這樣的進軍法子,恐怕讓大西國的驚駭還在三國時姜維之上,至于隴南那里,肯定是表面上的路數,大夏國的大軍突然出現在成都平原上,不用說會讓張賊驚懼萬分,只有遠走躲避一途”
“而如今云南牢牢掌控在吳三桂手里,貴州又被李賊全部拿下,就只有隸屬于四川的江南諸州縣了,張賊不是全力向東與重慶總兵決一死戰,就是與南下渡江占據江南州縣,然后是去云南還是貴州,再做打算而已”
“不過張賊完全可以依托成都與大夏國來一場大決戰啊,成都附近尚有張可望、艾能奇的重兵,至少有五萬精銳,又操練多年,難道不能與大夏國一戰?”
想到這里,他繼續笑著說道:“夫人聰慧,為夫不及萬一,這么說,大夏國要從我的地盤南下?不可能啊……”
魯蓮兒說道:“前不久,從茂州來的商販傳來了消息,川西的明軍形勢不妙”
“哦?”,瑪齊克心理一凜,暗忖:“有什么消息我不知道?”
魯蓮兒笑道:“夫君莫緊張,說的是如今盤踞在四川西南部雅州、嘉定州、眉州的楊展”
“楊展?他那里能有什么事?自從他上次在一場大戰中擊敗張賊,張賊之后就沒有南下的打算了”
“夫君,我可是聽說了,楊展的地盤上又來了三撥人馬”
“哦?”
“一個是新任命的四川總督李乾德,他孤身上任,重慶的曾英不理他,只有兩個原流賊出身的降將投靠他,一個叫袁韜,原本是搖黃余部,號爭天王的,一個叫武大定,流賊余部,號黃巢者,部下人馬不多,四處被排擠,只能投靠李乾德”
“就在前不久,李乾德決定將總督府設在嘉定府,楊展同意了并將袁韜安置在犍為縣,武大定安置在青神縣”
“這有何不妥?”
“夫君,你不了解明國,他們向來是以文御武,文人但凡上任,沒有不殺武人立威的,按照那眉州商人的說法,那楊展大敗張獻忠之后,已經被朝廷封了伯爵,川西總兵,并沒有將落魄總督李乾德放在眼里,明國文人都是小雞肚腸,睚眥必報之輩,手下又有袁韜、武大定兩員悍將,以奴家愚見,川西禍事不遠矣”
瑪齊克問道:“明國如此風雨飄搖,文武官員就不能同仇敵愾,上下一心的?”
魯蓮兒搖搖頭,“前有袁崇煥殺毛文龍,后有孫傳庭殺賀一龍,都是自毀長城的舉措,那孫傳庭若不是大夏國皇帝的親戚,恐怕再就身首異處了,當李乾德入川時,他楊展若是畢恭畢敬,倒不虞有他,但他如此做派,恐怕不是長久之道”
“可是楊展手下有精銳兵馬一萬五千,更有五千從雪區購買的河曲馬騎兵,連氣焰熏天的張獻忠都耐活不得,他李乾德區區一個文官又有何能為?”
魯蓮兒沒有回應,反而繼續說道:“夫君,先不說明國的事了,我們的西邊,罕都的事情你可知曉?”
“可是紅教的事?”
“正是”
“不算大事,若是大汗還在位,莫說罕都了,就算他老子伊勒都齊都不敢明目張膽信奉,可如今是達延當政,幾個兄弟都各自為政,達延也是無可奈何”
“不!”,魯蓮兒卻搖搖頭,“固始汗在去世之前,封自己的老師洛桑為班.禪額爾德尼,隱隱有分化達.賴一系勢力的心思,加上實際上替達.賴喇嘛主持雪區政務的是索南群培,此人一向對固始汗忠心耿耿,對達延也不錯”
“達延想要立威,大大咧咧改信紅教的罕都正是下手的好對象!”
“為何?”
“其一,罕都是他的侄子,畢竟矮了一輩,其他諸人畢竟是他的親兄弟,無論如何,直接下手面上不太好看”
“其二,當初就是因為要鏟除紅教,雪區活佛才邀請固始汗入藏,眼下罕都又是這樣,達延若是不理會的話,聲名絕對會一落千丈”
“加上罕都窩藏頓月多吉的子女,此時多半傳到拉薩了”
瑪齊克心理一凜,雖然對夫人的判斷十分佩服,不過一想到青海就要面臨一場風暴,這心中總歸不得勁。
“那為夫該如何做才是最好?”
半晌,他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等”
“等?”
“是的,估計就在最近,就會有消息傳來,到時候再做打算也不遲”
魯蓮兒所料不錯,沒幾日,罕都手下的雍仲多杰便代表罕都過來了。
“渾臺吉救我!”
雍仲多杰一見到瑪齊克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