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來騎正是陳文盛手下那個唯一的騎兵旅偵騎,他進到營寨后,便直奔正中
的瞭望臺而來。
將軍,是時下瀚海軍中對旅指揮使以上將領的普遍稱呼,像“大將軍”的稱呼只有朱克圖、阿林阿、阿克墩、查克丹、恩索五人當得起,連蕭阿林、喀克篤禮、郭天才都不敢讓部下這樣稱呼他們,那人飛身下馬后便單膝跪下大聲喊道。
“講!”
“是,將軍,陳將軍遣我來報。步軍軍團已經抵達瓦切堡,離此地只有八十里路,偵騎也撒出去五十里,不過正西方的偵騎并沒有按照時間返回,按照規定,雖然是五十里的強遮蔽,但他們在半日之內還是要派人回來稟報的”
楊廷玉心里一凜,他們從若爾蓋出發后,便是向西南行軍的,抵達黃河支流白河后便沿著白河一路蜿蜒奔向西南,這瓦切堡便是白河畔的一處藏人頭目土寨子。
而在瓦切堡(后世瓦切鎮)以西,就是廣袤的山地草場,那里有幾十條河流流過,最后都匯入黃河,那里山巒起伏、溝壑縱橫,有無數條通道和幾十個部落,假如達延大軍藏在那里的話,你就算采取了強遮蔽也不可能將每一座山頭、寺廟都探查到。
后世年羹堯在青海先后與各大勢力作戰,怕的不是敵人的軍力,而是怕找不到他們,那里到處可掩藏伏兵,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而當他們從若爾蓋南下時,沿途并沒有碰到敵人的蹤跡,碰到的藏人部落也是忙不迭的將牛羊獻上,那時,達延的大軍應該還沒有進抵到那里。
“將軍,陳將軍讓我過來詢問,西邊肯定出現敵情,如今步軍軍團已經排好了陣勢,是就地扎營還是向將軍您靠攏?”
楊廷玉緊張地思索著,半晌才問道:“向西邊的偵騎出動了多少人?”
“稟將軍,一個排,三十二人”
楊廷玉頓時眉頭大皺,以瀚海軍偵騎的勢力,就算乍逢敵情,也不可能全軍覆沒的呀,但也有一個可能,瀚海軍由于長期以來習慣了勝利,就算是一個排的偵騎出動,在強遮蔽的情形下,也是有可能分兵的,何況川西北廣袤草甸子的地形想要進行完全的強遮蔽根本做不到。
這樣的話,如果敵人利用他們熟悉地形的優勢,事先在比較好走的地方埋伏起來,當發現偵騎時陡然殺出,將這個排的偵騎全部擊殺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這里,楊廷玉不禁有些撓頭了,雖然灰衣衛混在商隊里,對此地的地形了解得七七八八,不過想要達到當地牧民那樣一清二楚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天色,現在是下午,瓦切堡離這里有八十里,陳文盛那里又是以步軍為主的軍團,就算趕到這里也是半夜了。
但自己還要營救罕都,此人可是皇上經營四川、川西北的關鍵人物,若是落到達延手里,或者兵敗被殺,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不過,這里地方如此廣袤,想要將敵人找出來決戰不用說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怎么辦?楊廷玉不禁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對那偵騎說道:“你過來時帶了多少人?”
“稟將軍,一個班”
“嗯,回去小心一點,不要擠在一起,分散一些,若是遇到敵人,拼死沖出去稟告陳將軍,讓他就地扎營,明日一早出發,讓他以旅為單位滾動前進,盡快向我靠攏”
等偵騎走遠了,楊廷玉突然想到,“皇上在決定帝國命運的幾場大戰里,用的最為嫻熟的就是以自身為誘餌,將敵人吸引過來決戰了,在與清國的決戰、與淮河流域明軍的決戰無不采用了這一招,還都無往而不利”
“敵人熟悉地勢,我軍兩個軍團的規模,不用說他們已經探聽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軍糧草有限,敵人若是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不與我正面決戰,而是時時襲擾,讓我軍陷入糧草缺乏的境地,當我軍疲累不堪時,彼等再突然殺出,這恐怕是他們唯一的取勝機會”
又想到,“達延如果親來的話,必定帶上了當雄八旗,聽說這當雄八旗一共也就四萬人,在瓜沙與我軍纏斗中損失慘重,眼下就算恢復過來了,其戰力也不可同日而語”
想到這里,他便有了定計。
眼下他有三個騎兵旅,一共九千騎兵,若是聚在一起,就算達延將四萬當雄八旗全部帶來了,又埋伏在先,恐怕也沒有信心一戰而勝之,但如果自己像皇上那樣以一個騎兵旅的姿態突前,敵人多半還是會出現的。
此時,圍殲車臣以及他召集過來的和碩特部族騎兵的戰斗快結束了,車臣沒有逃脫瀚海軍的攻擊,被郝搖旗生擒了。
當然了,其外圍的騎兵有些被當場擊殺,約莫有一半則跑了。
“車臣是僅次于達延的大酋,這次卻只帶了五千部族騎兵,不用說達延也沒指望他能幫上忙了,利用瀚海軍消耗車臣恐怕也在他的算計之中,不過聽說那達延一向懦弱,何時變得如此狡猾起來?”
當太陽正在西斜之時,楊廷玉不顧郝搖旗、左勷的勸阻,執意帶著自己的騎兵旅單獨出發了,不過在出發前,郝搖旗和左勷都強烈建議將自己身邊那支裝備了后裝燧發線膛槍的衛兵各一百騎加上五百精銳都放到了楊廷玉的騎兵旅,這樣一來楊廷玉身邊就多了一千兩百人,加上自己的三千兩百人(軍團指揮使有新式騎兵兩百人),一共四千四百人。
不過卻被楊廷玉拒絕了,他說道:“既然是誘敵,人數就不能太多,太多了敵人也不會出現,你們的親衛我收下了,剩下的還是留在你們身邊,記住,我最多行走五十里就會擇一地扎營,并派人與你們聯絡,你們就在此地等候陳文盛”
“等陳文盛到了,你等都聽從陳文盛指揮,屆時,你們就有三個騎兵旅,四個步軍旅,以一個騎兵旅一個步軍旅為一個小軍團,剩下那個步軍旅在中間,滾動前進,這樣的陣勢,就算當雄八旗全至也無可奈何”
郝搖旗有些猶豫,最后他還是說道:“將軍,誘敵的事,還是讓末將去吧,將軍何必親自出馬?”
實際上他的潛臺詞是,你雖然是甘肅省的鎮守使,在青藏一帶有些名氣,不過你的大旗打出來時,能夠吸引的敵人也有限,就算自己打著他的大旗完全也可以,何必非得親自出馬?
但楊廷玉卻自有盤算。
“自己鎮守甘肅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敵人若是有心的話,自己的長相、年紀多半已經傳到他們那里,況且,聽說達延已經從進到藏南的西夷那里得到了望遠鏡,若是得知自己在大軍里,肯定會出擊的,若是郝搖旗的話,就不一定了”
于是便笑道:“皇帝萬金之軀,還常常以身涉險,何況我等?不用說了,我等時間有限,不可能在此地與他們耗著,這樣,如果敵人不會在前面埋伏,我便直接殺到甘孜去,若是有埋伏,我會放出至少兩百精騎沖出重圍與你們報訊,屆時如何做,你等聽從陳文盛的安排!”
郝搖旗、左勷無奈,只得單膝跪下,雙手抱拳,“祝將軍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楊廷玉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我倒是寧愿被敵人伏擊才好,只有擊垮達延的精銳,我等才能徹底拿下康藏之地,好了,廢話少說,放心吧,這世上能將瀚海軍一個騎兵旅包圍并吞個干干凈凈的部隊還沒有”
楊廷玉走了,他的目標很明確,按照灰衣衛的情報,前面五十里處,又是一個河流的交匯處,有一條小河在那里匯入白河,那里原本是藏人安曲部頭人的土寨所在,不過由于此地是另一條去昌都、玉樹以及海南的大道所在,地理位置異常重要,罕都便讓自己的蒙古騎兵占據了此地,不過此時罕都已經逃亡甘孜去了,這里不是被車臣的人馬占著,便是被達延的當雄八旗占著。
到了安曲,一切便有了分曉!
五十里的路程,雖然是山路,不過都是大草原,騎兵行走起來也很快,在天黑之前,楊廷玉的騎兵旅順利到達了安曲寨,這一次,楊廷玉放出去的偵騎似乎沒有受到敵騎的阻攔,十里、二十里、三十里、五十里,四道偵騎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安曲寨,建在兩條河流交匯之處的一座山丘上,根據偵騎稟報,寨子里以及附近十里地都是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楊廷玉不禁冷笑起來。
“這樣的地方,達延如果沒有企圖的話,肯定是要占下來的,因為這里既能控制瀚海軍的西進,還能保持與海南、海西和碩特騎兵的聯系,更是在戰事不利時撤往昌都或玉樹的要地”
“現在他將此地讓出來了,便只有一個目的”
“請君入甕”
楊廷玉進入寨子后,讓騎兵將寨子里水缸水全部更換了,然后自己帶著四百新式騎兵進駐到里面,三千騎兵則圍繞寨子扎下大營,由于是兩條河流的交匯之處,三千騎兵分成了兩撥,都挨著河水駐扎。
當天色完全黑下來后,大營都扎好了,這里并沒有樹木可供瀚海軍使用,不過他們都帶有大量的草袋子,用草袋子裝填土石形成營寨也還湊合。
在土寨子的東南邊、西南邊都是起伏不定的山丘,那里楊廷玉并沒有安排防御,而是直接讓土寨子暴露在這這兩個方向面前,一來因為這兩處沒有水源,二來也是楊廷玉有意為之。
半夜時分,寨子里突然有了動靜,不過山下的騎兵似乎并沒有理會。
黎明前的黑夜,楊廷玉期盼的敵人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