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結局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李木根、魏象樞繼續在赤塔省任職,不過按察使孫德舜卻被他父親、端肅郡王孫秀林叫回北京,接受宗人府的禁錮,他并沒有受到大夏法律的懲處,也沒有哪一條法律能夠恰如其分的懲治他,最多治他一個“行為不端,生活奢靡”而已。
“威兒”
孫德威有些惆悵地離開了赤塔省,在路上他在臨行前與他父親的對話。
“大夏國,就算有父皇這樣的明君,開明的政治,周全的律令,還算不錯的人才,強大的武力,周邊壓力不大,就是這樣的國度,還是初創時期的國度,其內部也并不是想象的盛世,我等只能盡量做好,盡量做到公平,想要做到完全公平是不可能的”
“因為,只要是人就有私心,與他從事何業,何職沒有關系,就算做到公爵以上者也有私心,何況其它但無論如何,我等不能坐視明顯的貪酷、奢靡之風盛行,一旦發現立即要糾正”
“威兒,打理一個國度比帶領一支軍隊難度要大得多,因為最善良的人也會有私心,也有貪念,我等只能不斷完善律令,讓他們的貪心、私心湮滅于心底,讓鋌而走險者付出駭人的代價即可”
“對于國君來說,公平很重要,若是能管好皇族、大臣,再下面的人就好辦了,否則,就像一部精密的蒸汽機,它用何種鋼材,多厚,零部件多少,等級要求如何,密封圈的用材以及更換頻次,使用何煤,不同用煤下對于零部件更換頻次的不同要求,等等,都有一定之規須臾怠慢不得否則,但凡有一個螺絲未按照要求更換,就極可能引發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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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部機器里有的是煤有的是鍋爐有的是管道,有的是搖臂,有的是密封圈,有的是進氣孔,等等都各有所專就像一個國度,作為國君,也就是操作這部機器的人務必制訂規則,將合適零部件用到合適的地方,零部件也不能長期使用到了一定時間就需要更換”
“久而久之,總會得到一個用材更少,但質量分毫不差,使用時間更長的機器,那樣我等的目的就達到了”
“父皇,那明國、清國以及像哈薩克、準噶爾那些汗國呢”
“彼等自然也是一部機器,雖然粗陋,不過自有規制,所有的人在這些規制下運轉,與大夏相比,他們的規制看似更牢靠,不過內里稍有風吹草動便不堪一擊,而大夏看似松動,不過內里緊密,風吹草動是撼動不了大夏的根基的”
“那”
“想要撼動大夏,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出現一個在科技、文化、政體、軍力上與大夏相差無幾的國度”
“父皇,那就不可能了”
“不見得,大夏國土如此廣袤,難道沒有分崩離析之虞我在位的時候還好,假如是你在這個位置上你有信心牢牢掌握著這偌大的帝國嗎”
“,父皇,您的意思,大夏一旦有禍,其并不在外面,而在蕭墻之內”
“為父也不知道,但愿吧,誰知道呢。不過有一件事那應該知道,任何一個偉大的國度,都不是憑空而來的,放眼中國歷史,最強盛者,莫如漢唐,可也很難連續強盛三代,可見管理一個國家的難度”
“若論國力之盛,前宋還要超過漢唐,不過其還要向遼國、金國卑躬屈膝,強如大明,太祖上臺時治理貪官以嚴酷著稱,更有剝皮實草之舉,不過依舊收效甚微,有宋、有明一代,單論財力、丁口,不可謂不繁盛,終究旦夕而廢,何也”
“按照父皇之前教導我等的,莫非是以文御武之弊”
“這只是其一,也是最重要原因之一,你想啊,國家大事,無非祀戎,祀者,政體也,戎者,兵事也,全部操控在不通兵事的文官之手,豈有不敗之理一想到宋朝大英雄狄青在文官面前蠅營狗茍的模樣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國度,早就應該敗了,沒有半分可惜之處”
“至于明國,一開始還好,慢慢又犯了宋朝的老毛病,文官之齷齪、之卑劣更令人發指,縱有一二無可指摘之人,也是鳳毛麟角,就算有天子守國門的壯舉,其敗亡也是遲早的事”
“父皇的意思是”
“唉,我也說不清,不過在面對外敵時,能大義凜然,毫不畏懼,并取得豐碩成果者,一定要封為大夏英雄,讓他們居于高位,受萬民敬仰,并在青史流傳,這才是上位者應該做的,就算有藩鎮之禍也使得,總比北宋那樣坐看皇親國戚、滿朝文武像豬狗一樣被擄走、淫辱好得多”
幾日后,他們來到了安加拉省。
“殿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安加拉省已經擁有丁口八萬戶,其中牧戶四萬戶,農戶三萬戶,其他人等一萬戶,丁口三十二萬”
“已經在安加拉城設置騎兵學校、水師學校各一所,將布里亞特牧戶適齡子弟全部納入騎兵學校學習,漢人子弟納入水師學校學習,加上一省原本就有的高等師范學校、高等技工學校等,各部里的青壯多半入了學”
安加拉城,后世伊爾庫茨克
“原本這里的布里亞特牧戶有安加拉部、圖拉克部、圖圖拉部、圖倫部四大部,全盛時期丁口超過三萬戶,不過在俄羅斯人統治時期丁口銳減,只剩下不到兩萬戶,大夏國接手后又迅速恢復到四萬”
“安加拉部本是大湖西邊布里亞特蒙古人之首,不過其老酋長切科德早就去世,他膝下沒有兒子,于是部落便分成好幾部,倒是方便了我等管理”
“居于第二位的是安加拉河以西的圖倫部,不過此部以前是依附俄羅斯人與大夏作對,大戰結束后,我國將此部全部納入博格拉部,后來又并入安加拉部,實際上,湖西有一半牧戶都是屬于博格拉部,這些年,博格拉部不斷被抽調到他處,又有不少索倫、乞爾吉斯、喀爾喀、察哈爾牧戶遷過來,已經面目全非了”
“剩余的圖拉克部、圖圖拉部兩部酋長以前都是被我瀚海軍救下的,眼下對我國各項規制都是順從得很,也翻不起大浪”
安加拉的布政使正在匯報,到這里孫德威卻打斷他,“這兩部酋長在位時自然無事,不過他們不在了呢”
那布政使心理一凜,不過他還是說道“殿下,無妨,這兩部的適齡男丁都是經過大夏各級學堂歷練過的,這些部落現在以及未來的主干都已經打上了大夏國的烙印,職部實在想不出他們有什么理由不滿”
孫德威嘆道“眼下他們自然沒什么不滿,但是保不準由于各級官吏作惡,處事不公造成他們內部的反彈,常言說得好,就怕蕭墻之內啊”
這布政使自然得知了赤塔省的事情,聽到這里趕緊站起來彎腰深施一禮。
“殿下,其它地方職部并不知曉,不過在這安加拉省,我不敢說河清海晏,但是大體公平還是談得上的”
孫德威點點頭,來之前,他對此人也有過調查,至少在眼下,此人依舊值得信任,他說道“此地就有四萬牧戶,自然能夠大量騎兵了,是如何安排的”
“殿下,是這樣,此地編制了一個騎兵軍團,還有一個準騎兵軍團,在貝加爾湖上設置了一個有一百艘船只的水師艦隊,如今已經是安西各處水師的培訓基地,很是輸送了不少人才,安加拉省雖不起眼,不過一旦有戰事發生,此地能很快湊齊兩個軍團的騎兵,五千人的水師將士”
“財源呢”
“殿下,這里的造紙、木材、漁業位居北境之最,加上牧業、農業,養活目前的士兵和官員不成問題,對了,這里還是北境水運航道的第一站,從這里開始,無論是河水豐盈的夏季,還是封凍冬季,能快速利用船只、冰船將士兵、物資、人口運到葉尼塞河,加上經過圖倫的馳道,一南一北在本省有兩條大道,無論是在戰事還是在其它緊急事務中,都從容的很”
孫德威點點頭,“最北邊呢”
“殿下,按照陛下的囑托,那些地方,除了將部族里的人盡量聚在一起,設置學校、雜貨店之外,便沒有其它的開發了,眼下這點丁口,能將安加拉河、勒拿河以南的地方開發好就不錯的,其它地方,只能留待后世再開發了”
“對了,勒拿河的航道也清理出來了,從圖圖拉城開始,勒拿河可以通航到雅庫茨克,而基廉加河上,從卡拉姆開始可以通航到基廉加城”
在接下來幾日里,孫德威走訪了一些牧戶與農戶,所見與布政使口里所說的差不多,最后一日,他們來到了圖倫,那條大夏馳道上最重要的城堡之一。
孫德威并沒有進城,而是在前面找了一個村落住下了,一個由遷徙過來的農戶兼馳道養護者形成的村落,按照之前的規劃,這樣的村落為一百戶,不過到如今已經發展成一個超過兩百戶的大村了。
饒是如此,大夏國并沒有拘泥于只編制一百戶養路工人,而是將他們全部納入到由國家奉養的編制。
至于到什么時候不再編制養護工人,尼堪曾同他說過“此地宜農宜牧宜獵,馳道沿途都是黑土地,可以開發的土地還有很多,牧場廣袤,能放牧,山上野獸眾多,也能射獵,等到了三百戶,也就是一個鄉的編制了,那時,一個市鎮就能形成了,有了市鎮,就能衍生出其它行當,到時候再視情況對編制進行調整。”
尼堪說的不錯,這里除了苦寒,其它條件一點也不差,這里的工人除了有月俸,家屬還能開墾田地,雖然守護著一百里的馳道,冬季非常辛苦,終究衣食無憂,還有田地得補充,日子比一般人還是強上許多。
快七月份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了坎斯克盆地。
那處堅昆省最大的農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