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分隊跟著矮人們進入了密林。
他們大約走了一日的功夫,一處遠高于周邊的臺地便露了出來,臺地約莫三四百米高,與周圍相比,此處的光線就強多了。
一路上,包括劉文靜、額爾赫等人在內都有些感嘆。
這次他們來到此地的主要目的就是尋找兩種南美洲特有的樹種,按照尼堪給他們交待的,一種叫做金雞納霜,一種加做橡膠樹,又叫淚樹,金雞納霜樹他們在安第斯山腳下就發現了許多,聽說這種樹木的樹皮可以治療瘧疾,在他們進入叢林前也攜帶了一部分。
而另一種橡膠樹在安第斯山的西麓也有,但數量并不多,來到瓜拉基薩后,這里也有一些,數量依舊不多,不過當地土人的孩童已經用這種樹的汁液形成的球團進行玩耍。
按照劉文靜的想法,像這樣的樹種,各個亞種的種子各樣多帶一些回去最好,當然了,面對著潘國光,他們依舊沒有說實話,只是說考察此地生物的多樣性。
于是他們闖入了更東面的密林。
由于馬拉尼翁河以東的雨林更加茂盛,他們直接進到了這里,不過回到該河以西靠近瓜拉基薩的密林后,特別是來到這一處矮人們居住的臺地后,他們才知曉,他們夢寐以求的金雞納霜、橡膠樹在這里都有,從臺地上一直到臺地下,再到叢林深處,分別生長著三種略微不同的樹種,而且數量眾多。
除了這兩種樹,自然還有其它各種樹木和動物,潘國光一下來了精神,他決定在臺地盤桓幾日,在這幾日里,他光是毒蜘蛛便捉了至少五個亞種,蝴蝶也捉了不少,都做成標本帶上了。
作為繪畫高手,各種植物也被臨摹下來,并截取了樹葉和花朵作為標本。
十日后,小分隊再次出發了,這一次,有林中土人的帶領,他們行進的很快,不出三日便走出了密林,臨別前,劉文靜給土人們留下了一些鐵器和食物——雨林里終日濕熱,給他們留下衣物也沒什么用。
一路上,額爾赫卻想到,“這些令人難于啟齒的土人多半就是在幾百年前被現在的土人趕到叢林里的人了,就如同漢人將游牧部族趕往北境,游牧部族又將像索倫人這樣的部族趕往林中一樣,寰宇天下,世界同此炎涼”
回到瓜拉基薩后,眾人收拾行裝就準備出發了,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是馬查拉,一處瓜亞基爾港以南約莫兩百余里的小港,一處西班牙人并不重視的小港。
按照約定,在九月底的時候,會有兩艘雨燕號來此地迎接他們。
至于雨燕號是從那里過來的就不是他們能知道的了。
他們很幸運。
當下,西班牙人已經認識到了金雞納霜的神奇功效,不過小分隊只是收藏了種子,而那些所謂的“流淚的樹”他們并沒有意識到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但如果小分隊是將小樹苗帶走的話也肯定是不行的,不過當潘國光將收集的動植物標本出示給馮塞卡看后,他擺擺手就讓他們走了。
越過氣溫陡降的安第斯山脈后,馬查拉雨林便出現在他們面前,那是一片從安第斯山西麓到海邊約莫三十里寬的雨林,與瓜拉基薩以東的廣袤雨林并無二致,但那里面卻并沒有橡膠樹。
時間來到了九月二十日。
眾人就在馬查拉小港等候著雨燕號的到來。
就在小分隊在馬查拉等待的時候,在馬查拉以西約莫兩千余里的海面上,有一大片群島,此時寂寂無名,后世卻鼎鼎有名——加拉帕戈斯群島,在群島最東邊的那座島嶼上,有兩艘雨燕號正在發動船上的蒸汽機。
陳牧之,尼堪犧牲在成都之役的妹夫陳啟新的侄子,正是這兩艘雨燕號的指揮長。
陳啟新犧牲后,陳牧之跟著孫秀茹來到了美洲,一路上,眼見得大夏國用精湛的航海技術,加上蒸汽動力的加成,一路有驚無險地在途中沒有任何陸地的大洋上航行了一個月抵達了美洲。
自那以后,他便起了從陸軍轉到海軍的心思。
作為陳啟新最親近的人,尼堪自然滿足了他的愿望,在瀛洲海軍學校簡單培訓后便直接當上了雨燕號的艦長——他在陸軍里時就是團指揮使。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接任雨燕號艦長沒多久,便接到了南下攻取加拉帕戈斯群島的任務。
聽說是一處在南面,離瀛洲還有萬余里的群島,他心里便打鼓了,幸虧他的航海長告訴他,那個群島雨燕號去過幾次,具體的經緯度,以及沿途的航線都摸得清清楚楚后他才放下心來。
從瀛洲出發后,一路上,兩艘雨燕號順著加利福尼亞寒流南下,并沒有發動蒸汽機,臨近三十度與赤道之間時,則利用東北信風繼續航行,只是在赤道附近時,由于幾乎無風,只得開動蒸汽機一口氣抵達預定的這處群島。
當然了,此時該群島屬于無主之地,只有少量海盜藏在這里,自然被瀚海軍一網打盡。
占據此地后,咳咳,實際上只是占據了最東邊的那座島嶼,按照尼堪之前的要求,將這個群島改稱“索倫群島”,并將最東邊的那座島嶼改稱“烏扎島”,島嶼西南處的港口自然就是烏扎港了。
抵達此地后不久,兩艘雨燕號便將整個群島巡視了一遍,只見群島除了一些奇特的野獸,比如碩大的海龜等外并無奇特之處,不過島嶼上豐富的硫磺以及鳥糞倒是讓船隊里的有心人暗暗記在心上。
這一日,按照之前的計劃,眼看就要到月底了,船隊必須離開烏扎港直接向東,目標就是厄瓜多爾的馬查拉港。
他們要去接一支深入厄瓜多爾叢林采集珍稀禽獸以及樹木花草標本的小分隊回到瀛洲。
“珍禽異獸?樹木花草標本?”
這些都是半路出家,跟著陳啟新才有今天地位的陳牧之所不能理解的,他十八歲那年就中了大明的武舉,骨子里還是一個深受儒家傳統影響的人,今年他二十八歲,跟著陳啟新在瀚海軍里侵染了許久依舊沒有絲毫改變。
不過他卻知曉,就是這些看起來有些離經叛道的做法才是大夏國以在大明傳統士子眼里妥妥的“北境蠻夷之輩”獨霸天下的秘訣。
這個秘訣究竟是何物?
上好的、大量的、低成本、能快速制作的武器甲胄?
陳牧之不禁搖搖頭,以前在中原王朝里,就算在末期,在這些方面對草原諸部也是碾壓的態勢,但依舊不能取得決定性的優勢,千百年來,就算強漢盛唐也只不過保持了相對的優勢,況且那種優勢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而已。
聽畢業于海參崴海軍學校的年輕的航海長所說,按照當今皇帝的說法,大夏國能有今天,歸納起來是六個字。
“科學”、“公平”、“勇氣”
后兩個字陳牧之還是有些體會的,不過那甚“科學”就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那航海長還說道:“陛下說道,科學奠定基礎,公平造就穩定,勇氣達成突破”,這些與這個時代大相徑庭的語境也是像他這樣的人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才能體會的。
剛才他還擔心返程時攜帶的煤炭不夠,不過那航海長卻說:“不妨,走出赤道無風帶后,就可以利用東北信風帶戧風之字形前行,過了北緯三十度,就能利用盛行的西風帶側風北行了,只要到了楚馬仕半島,就有煤炭進行補給了”
“唉”,聽了這話后,陳牧之一聲長嘆,暗忖:“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要求改任水師,雖然借著啟新叔父的余威勉強當上了一艘軍艦的艦長,但大夏國的海軍與大明的水師完全是兩碼事,自己想要當好這個艦長,需要學習的東西實在太多,想起來,還是騎馬馳騁疆場快活啊”
當然了,他這些話肯定說不出口,改變軍種和職務,就算在相對寬松的瀚海軍里也是了不得的大事,豈能旦夕而廢?
于是,一路上,他虛心向航海長等人學習,人家也知道他的背景,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對于如何觀測天象,在白日如何觀測,在夜晚又如何觀測,如何測定船速,如何判斷方位和距離,具體測定和計算經緯度,對于陳牧之來說非一日之功,幸虧他陳家在淮安也是有名的世家,族里也有經商的,陳牧之小時候也在店鋪里幫過忙,對于算術也小有心得,學起來倒并非完全是無從下手。
至于船上火炮的操控,他只要記住如何瞄準、如何判斷風浪以把握住扣動燧發機的時機罷了,至于具體原委如何,只能留待以后慢慢體會了。
他淮安陳家號稱南北朝名將陳慶之后裔,別的不說,在韌勁兒上倒是一點也不亞于別人,認準的事鮮有半途而廢的,故此,在加入海軍半年之后,他也算是略有心得了,比起像航海長這樣畢業海軍學校的高才自然不如,但比起并非海軍學校畢業的普通水手卻相差無幾。
就這樣,一路走,他不顧艦長之尊,反復在各個崗位實習、演練,這股子勁頭像極了陳啟新,這也是尼堪愿意讓他加入海軍的重要原因。
這一日,南美洲大陸的海岸線依稀可見,按照航海長測定的方位,前面不遠處就是馬查拉港!
不過一個意外發生了。
在北面突然駛來了大片的船只,在望遠鏡里,瞧那模樣,至少有幾百艘!
最后陳牧之放下了望遠鏡,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境也平復下來了。
“原來是瀚海軍的船只,不過過來如此多的船只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