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蘭若無其事的回答讓巴巴羅薩六世聳然一驚。
各方對于自己財富的覬覦,只要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今日見了卡普蘭后,
卡普蘭在試探自己,自己何嘗不是在試探他?
可今日一見,一百萬杜卡特也沒在人家心中造成多大的波瀾,而整個阿爾及爾總督轄區一年才給伊斯坦布爾上繳十萬杜卡特,自己一下將十年的份額上繳出去,也就換了卡普蘭一句淡淡的“那就多謝了”。
可見,在寇普洛魯家族眼里,自己就是一頭待宰的肥羊!
他的眼神陡然黯淡下來,由于大浴室霧氣蒙蒙,他這一舉動對面的卡普蘭自然沒有瞧見。
而對面的卡普蘭也在想著:“此人輕易就能拿出一百萬杜卡特,不用說真實身價遠高于此數,他百年的財富,恐怕有幾千萬杜卡特!如此一來,不僅帝國的燃眉之急得到緩解,自己也能狠狠撈上一筆,屆時,自己就是阿爾及爾、突尼斯、的黎波里三地的總督,不僅可以接受大量的戶口,還能接受大批的戰船!屆時,寇普洛魯家族就能完全控制北非一帶,屆時,通過各種手段慢慢將巴巴里后代們的財富壓榨出來,大力使用突厥人、阿拉伯人,寇普洛魯家族獨霸北非也不是夢”
“恐怕脫離帝國獨立一國也是大有可能的”
想到這里,卡普蘭不禁暗暗捏了自己一下,那是在警告自己:“卡普蘭啊卡普蘭,你是突厥人,怎地想到這樣齷齪的事?!”
但獨掌一國的幻境又讓他有些欲罷不能,在兩種情緒糾纏不下的情形下,他主動站了起來。
“親愛的賽義德,我困了,就在隔壁小憩一會兒”
巴巴羅薩也回到了他的寢宮,他連夜召見了塞薩爾。
塞薩爾非常忐忑,還以為自己的行蹤暴露了,但事已至此,他權衡再三,最后還是進了奧斯奇宮。
他是從正門進去的,一進到那里才知曉自己幸虧沒有發動——奧斯奇宮的城墻從外面看只是薄薄一層,不過進到里面卻發現還有玄機,在表面那道用石灰石壘成的薄薄的城墻后面還有一道約莫一米多的矮墻,矮墻也是用整齊的石灰石砌成,但它明顯厚實得多,下面可以并排站立三個人也不擠。
矮墻后面肅立著嚴陣以待的士兵,一旦有事,這些士兵很快能到上面架起魯密銃,而在這一面城墻上,他還看到了大量的火炮,那些火炮從外面卻看不見,看來是遮人耳目罷了。
城墻每隔大約一百米就有一處小房子,多半是軍營。
城墻與對面的白色宮殿之間還有約莫兩百米的距離,上面載滿了各種北非沿岸常見的樹木,地上還種著阿爾法草,正中間還有一處噴泉,此時的噴泉水量很小,只冒出了幾小股,估計在重大節日才會開到最大。
“如此干旱的地方,竟還有噴泉,鬼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
在士兵的帶領下,塞薩爾來到了白色宮殿前面,那是一座三層的石質建筑物,他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中間的地板肯定是木頭,就跟歐洲一樣,隔多少年更換一次,若是細密緊致的上等橡木,放上一百年再更換也不防事。
又是一道大門,塞薩爾仔細瞧過,這倒大門也是石質的,起碼有幾十公分厚,也就說就算你攻破了重兵駐防的內城城墻,還要面臨這嚴實的城門。
當他忐忑不安地走近宮殿后,石門關閉的難聽的、令人牙酸的聲響讓他更加不安。
走到里面,他才發現,里面又有天地。
里面又是一個四方形的環形建筑,建筑物是圍繞著一座小山修建的,小山上不用說種滿了樹木,在炎熱干燥的北非海岸十分惹眼,山上還有泉水留下,這讓他趕到十分驚奇,也不知是人造的泉水,還是天然的——這樣的地方,天然的泉水幾乎不可能,那就是人造的了。
還真是奢侈啊,不過這不更加證明了這就是黃金寶城嗎?
一想到這里,塞薩爾由忐忑不安變得興奮起來。
在第一層靠北面的一間空曠的房舍里,塞薩爾見到了巴巴羅薩六世。
他坐在遠遠的對面,與他的座位至少隔了大約二十米的距離,眼下已經是夜晚了,房舍里只是在靠近他這一側放了一只蠟燭,這讓對面對面的人能看清他,但他卻看不清對面的人。
“塞薩爾?”
“亨利四世的私生子?”
塞薩爾大怒,正要發作,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一人置身于這偌大的宮殿里,人家隨便抬抬手就能將他滅了。
“你想攻打喀士巴?”
人家根本不給他機會,問題一個接一個向他襲來。
“帕夏,請不要這樣說,我國與貴國是盟國,我前來阿爾及爾,是為了補給,并知會貴方的,唯一的目標就是打敗大夏人”
“哦?真是這樣嗎?好吧,今日我已經累了,懶得跟你廢話了。三年前,喀士巴城堡的鐵坊運來了三臺車床,我方的人只開啟了一臺便放行了,但我卻知曉在放置車床的木頭箱子里暗藏著火藥!”
“你不要問我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反正我知道就是了。當時,我為了讓佛朗索瓦好好為我辦事,故意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似的,三箱火藥,足夠裝配三百桿火槍并讓它們打上一日”
“這幾年來,佛朗索瓦每次報上來的火槍、火炮、彎刀數量都少了一成,由于都是放在大箱子里,而奧斯曼帝國又有模糊數目字的傳統,區區一成都被當成了損耗,但我卻發現歐洲人的損耗低于我國,特別是法國,損耗更是遠低于我國”
“幾年下來,佛朗索瓦至少積攢了三百桿火槍”
“但他在火炮、彎刀制作上絲毫沒有藏私,并且質量頗高,這也是我直到如今并沒有對他下手的原因”
“帕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等會兒你就明白了。我俘獲佛朗索瓦后,并沒有將他當成奴隸賣掉,而是讓他父子享受了城中貴族才有的生活,每年給他幾千杜卡特,基本上就是一艘海盜船船長的收入了,對了,就是海盜船,我巴巴里王國的來歷你等肯定知道”
“原本我只是懷疑,但這幾日風聞大夏人已經駕到,便估摸著你要過來了,便決定再試探一下再說,于是我就看到了山泉堡上的鴿子,呵呵,告訴你吧,我這里是喀士巴最高的地方,有任何動靜都瞞不過我,為何讓你住進山泉堡,就是為了讓我的手下能夠晝夜不停歇地監視你”
“于是便有了佛朗索瓦的兒子皮埃爾前去山泉堡附近的商鋪買東西,能夠在那里開設商鋪的,自然是我的人,皮埃爾趁著跌倒的機會與里的人互相傳遞了消息,但這個消息被我第一時間得到了……”
“不可能!”
塞薩爾突然大叫起來,不過他瞬間便意識到自己這么一叫便暴露了,于是臉色憋得漲紅。
“呵呵,不妨再告訴你,對于歐洲人,我一直都是警惕著使用,我的耶尼切里都是來自奴隸市場不滿六歲的孩童,從小讓他們學習戰斗技巧,長大后他們只會說突厥語,自然不會叛變,但對于工坊里的人,我豈能讓佛朗索瓦的人待在一起?”
“是的,他身邊還要幾百歐洲人,你要問起他們,他們會說自己來自馬賽,蒙彼利埃,巴塞羅那,等等,還是最近幾年被俘虜到此的,實話告訴你吧,他們是從耶尼切里里面退役的,從小既能說突厥語,還能說母國的語言,他們的待遇比普通耶尼切里還高,他們都是從小皈依了天方教的,對本督一直忠心耿耿,他們在城里的地位不亞于巴巴里海盜將領的后代!”
“鐵坊靠近城門,他們的計劃是武裝起三百工匠,然后許諾給看守他們的黑奴以自由讓他們放松對他們的監視,他們不知道的是,我豈能隨隨便便派一個營的黑奴去監視他們,他們是閹奴!只能效忠于我,他們那樣的人出去后就是死路一條!”
塞薩爾臉上顯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臉色紅的可怕。
對面的聲音卻依舊平靜,“你的人埋伏在城門附近,等到信號,多半是抹了熒光的鴿子,出現后會在里面的人配合下打開城門,你有一個團的步軍,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眼見得自己的計劃完全敗露,已經沒有絲毫搬回的機會后,塞薩爾漸漸恢復了一些,干脆大著膽子問道。
“我是巴巴里海盜的后代,靠的就是戰船,眼下我巴巴里人的戰船雖然沒有歐洲人的先進,不過在海灣里依舊對你的船只形成了壓倒性優勢,何況,由于你的到來,我讓船上的人這幾日都不要回城居住,全部就在船上枕戈待旦”
“還有”
巴巴羅薩六世走了下來,他徑直走到了塞薩爾面前,此時,塞薩爾才發現此人身材矮小瘦弱,渾不似傳說中的巴巴里大盜,一個驚人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他腦海里。
不過此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突然從腰間掏出了一支短銃對準了他,而他剛才進來時身上的武器全部被衛兵拿走了。
“法國與奧斯曼帝國之間的事沒有通過巴巴里三國,只不過是寇普洛魯家族與馬扎然的私下約定,我原來還拿不定主意,不過你以及卡普蘭先后到來,便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呵呵,恐怕你也蒙在鼓里,告訴你吧,在你的身后,法國的海軍大臣兼財政大臣富凱正率領三十艘戰艦跟在你后面,與你的距離只有三日”
“啊?!”
塞薩爾驚叫一聲干脆徹底放開了,“富凱一到,法國那兩艘圣路易、圣亨利巨艦也到了,告訴你吧,船上有六十四磅重炮,射程超過三里,可輕易轟開這座城堡!”
“哈哈哈”,巴巴羅薩六世突然大笑起來,然后漸漸退后到了他的寶座。
“我在幾日前就接到了這個消息,我巴巴羅薩家族穩居喀士巴城堡一百三十六年,怎能沒有一些手段?實話告訴你,在馬賽港,約莫有一成的水手都是我的人!”
“那又怎樣?”
“我自有應對”
“我明白了,所謂的黃金城堡,原來是貴國對付我法國人的一個陷阱”
“看在你馬上要死的份上,我就不瞞你了,我港口里的船只就算不能擊敗你的和富凱的戰艦,也能死死拖住你們,而在突尼斯、的黎波里,還有上百艘戰艦正在朝這里駛來”
“這就是你的后手?”
“還不止,不過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