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望海如一片天空,清風白云過城池,卻停了下來,染上了濃郁的風塵氣。
此時,春風如舊。
此刻,春風如殘柳。
那道路兩旁的舊柳見不得一絲青綠,卻依舊那么挺拔,這方圓幾里的中庭聚集了南離最多的權勢,仿若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眼望過去,卻盡是陰影。
酒色,權謀,私欲交織成一張巨網,籠罩了小半個天空。
鶯歌燕語下并不平靜。
這里很不安生,更不安寧。
可是白景天不在意。
杜七更不在意。
二人乘著車入了開闊中庭,這里的宴會并非只有宮殿一座,而是數十個園林重疊,每一處都有不同身份的人、不同的戲臺、不一樣的珍饈美味,玉石林立,反射耀眼陽光,這環狀中庭當真是奢華鋪張到了極致。
而這場盛宴最尊貴的人自然是要出在中心園林中的,所以白景天的馬車一路向前。
當車馬入中庭,便吸引了一些正游玩的公子,紛紛遠遠注視這普通裝飾的馬車,猜測著這個時間點才到來的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馬車出現,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止了交談,這本熱鬧的庭院瞬間變得肅穆,馬蹄聲清脆落在石板之上,像極了和尚敲木魚的聲音。
直到那簡單馬車順著大路走向了更深層,一眾公子才驅散女伴,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是哪家的公子?宴席都已經開了幾個時辰了。”
“應該不是天家的人,沒有看到金絲。”
“這馬車也太寒磣了。”
“難道是……南離之外的……蠻……”
“噓,慎言。”
南荒可不止有南離一國,并且……南離國的王可管不到春風城頭上來,可春風城又被南離國土包裹……這就會誕生很多的隱形矛盾。
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事情。
“嗯,去聽曲吧,說不定能遇到那孟陽君,聽聞他也喜歡看戲,過一會有九苑的姑娘演出,興許可以見到淮竹姑娘。”
“該是如此。”
眾人交談著逐漸散去。
倒是沒有人把這車上的人與那神秘的練紅公子聯系到一起,畢竟誰也不會想到生辰宴都開了大半天了,正主還沒趕到。
……
……
馬車之上,蹄聲環繞,青衣姑娘面露不滿,因為她已經可以嗅到那中庭內露天的美食香氣,可這馬車沒有停下來讓她下去吃東西的意思。
“我真的很餓了。”杜七轉頭說道。
“嗯。”白景天點點頭。
“我說我餓了。”杜七盯著白景天。
“那個……”白景天支支吾吾。
杜七不高興了,是這孩子說可以有吃的東西,結果呢……如果不是海棠的女兒心疼她,給她一些水喝,她真就什么都沒有入肚了,杜七覺得如果自己沒有答應和白景天一道行動,而是一個人逛街……現在一定吃的很滿足,哪像現在,明明已經過了飯點,她卻餓的眼冒金星。
杜七抬手,只見那花瞳青蛇也無精打采,這一人一蛇都是按時進食的類型,皆是有氣無力。
“白景天。”杜七喊了一聲。
“在。”
“你要帶我去哪里?”
“先生……咱們也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下車啊,再等等,等到了地方,我自然會帶先生去吃好吃的。”白景天緊張兮兮的解釋道:“放心,食物不會冷掉的,先生再忍忍。”
杜七盯著他看了一會,心道白景天這個壽星也沒有吃東西,便說道:“行吧,最好快些,你也該餓了。”
“我不餓,我是男人嘛。”
“哦。”杜七輕輕哼了一聲。
馬車在路徑之上穿梭。
雖然入了宴會的園林,但是距離中心的庭院還有不少的距離,足矣見得這一場生辰宴的聲勢浩大。
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馬車駛入了一處清凈的院子。
那馬蹄在青石板之上輕輕砸了兩下,微微晃動后車廂停了下來。
車夫下車,恭敬說道:“公子,到了。”
“先生,我就說快的很吧。”白景天說著,率先下了車,緊接著扶著杜七下了車。
杜七環顧四周,只見眼前是一處清冷的住所,庭院中種了一片海棠花,香氣清新。
杜七覺得他應該養兔子,而不是種花。
提到兔子,杜七竟然有些餓了。
罪過,罪過。
這邊,白景天遣散了車夫,回身解釋道:“這里是我的一處庭院,后院有小路,從這里出去就可以混進去了,或者……我讓人做一些午食送到這里,咱們就在這里吃?”
“不了。”杜七搖搖頭,說道:“出去走走也好。”
“那好。”白景天當然是一切以杜七為主,他忽的直挺挺的站在杜七面前,停止了腰板。
“你做什么?”
“先生,我穿的還算得體,符合禮數吧。”
杜七想了一下他平時披頭散發的模樣,再看這眼前這還算好看的孩子,點點頭。
“那就好,也不算丟了先生的人。”白景天自信滿滿,緊接著不知道自哪里取出一頂淺色席帽戴上,遮住那一雙不搭一樣的眼睛,他見到杜七想要說什么,便說道:“戴上帽子好,省的等下惹來不必要的事端。”
見他這么說了,杜七也就沒有再要求什么。
二人一同踏上了那林間小路,前往中庭。
白景天還記得先生與他說過的話,所以沒有偷偷摸摸的,而是大大方方的盯著杜七看。
“我說。”杜七停下腳步,轉頭說道:“你看夠了嗎?”
白景天眨眨眼。
實話實說,先生近日的裝扮十分戳他的點,這里的夸贊無關情欲,只是單純對于美的欣賞,杜七今日一身青色碎花長裙,身影苗條,一頭柔順青絲束成一道高馬尾,發尾以一道白色緞帶束緊,那溢出的白色隨風搖擺,像極了一對兔耳。
杜七的身形高挑完美,充滿了女性應該有的一切清韻,當真是像極了那淮沁之水。
“先生今天真好看。”白景天認真的說道。
杜七卻沒有被夸贊蒙住雙眼,她輕輕推了一把白景天,嗔道:“好看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快帶路。”
“是。”白景天對自家先生真是沒有脾氣,加快腳步,走出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