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跟著杜十娘開始,杜七覺得自己的變化看似很大,可某種意義上又什么都沒有變。
對海棠那種忽然涌現而出的記憶讓她明白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對她來說這樣慢慢回憶關于過去是很有趣的。
她真的很喜歡十娘,也許是因為“杜”這個姓氏,她想要了解杜十娘的過去,比如曾經在城南生活的日子是怎樣的,比如十娘未來想要做些什么,比如……十娘為什么那么好。
她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
杜七認為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了解,她并非知曉自己知道的,而是——她只會知曉自己想要知道的。
這件事很重要。
所以杜七對這位李孟陽并不感興趣,之所以還會與他說話也只是因為那一句“你家十娘”讓她覺得心中溫暖。
杜七第一次認真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不得不說,即便是以杜七的刁鉆審美,眼前的男人長的也很好看,很溫暖……硬要用一個詞的形容,應該會是君子二字。
對,就是君子。
君子如玉,外帶恭順,內具堅韌。
杜七一邊為自己找到合適的形容詞而欣喜,一邊點頭說道:“長的挺俊的,配得上這一身紫色。”
“是嗎……”李孟陽沒想到這個不易接近的姑娘居然會夸贊他,意外的說道:“多謝姑娘夸獎。”
“實話而已。”杜七輕語。
這邊,李孟陽忽然反應過來,他使用了障眼法啊……在杜七這個毫無修為的姑娘眼中,他應該是一個臉上有些許麻子的男人,并非是他人眼中那位孟陽君。
想到這,李孟陽看著杜七的眼神發生了少許的變化,片刻后這份怪異消失不見。
人各有好,不算什么。
而且,被夸贊了之后……應該回禮……
李孟陽用恰到好處的視線略過杜七,認真的說道:“清脆而不張揚,伶俐而不圓滑,清爽而不單調,青色象征生命、昭望、古樸,很適合杜姑娘。”
杜七抬頭看了一眼那青色的天空,心道原來這個李孟陽也不會說話,并且說話也不好聽,夸贊人也是那么的生硬,按照翠兒姐與她說的,他應該是不長出入煙花之地,算不上五陵子。
杜七低下頭,說道:“沒那么多講究,我只是單純喜歡這種顏色。”
“是嗎。”李孟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畢竟……他自己穿衣就是有一套規矩。
杜七稍稍有些好奇,問道:“那你穿的紫色有什么說法?”
“不算什么,就不與姑娘細說了。”李孟陽繞開了這個話題。
他不想說,杜七也就不追問。
“那就這樣,我要走了。”杜七說道。
“我送杜姑娘……”
“不用了,你不是要吃水果嗎?快吃吧,味道還不錯,我已經吃了一些。”杜七說著,將那玉佩揣在懷里,一個人出了院子。
她走的很突兀,突兀到李孟陽都沒有什么準備。
追上去?
自然是不合適的。
他輕輕搖頭,心道有這般的姑娘陪在她身邊,總歸是安心了一些。
園子中只剩下了這一身紫衣。
李孟陽卸了障術,坐在方才杜七坐的地方,拿起一個白桃咬了一口,果肉化作甘汁流淌入喉,甘甜的像是先前那一位清澈的姑娘。
李孟陽面色疑惑:“明明味道很不錯,怎么會不喜歡呢。”
對于杜七,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滿意的多,雖說沒有聊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可是有時候只是看著她,內心竟然意外的寧靜。
這般的心性,也不知十娘是如何發現這樣的姑娘的。
他為了十娘而感到高興。
……
青天之下白云飄,山中鳥啼笑,不知時間仿若流云,不知消逝幾何。
當李孟陽回過神來,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這面前也不自覺吃了兩盤水果,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道今日的胃口出奇的好,興許是因為杜七,興許是這春風城的靈力充沛沾染到了這些果子之上,讓其變成了靈果。
也不知這春風城為何會有這般濃郁的靈氣,李孟陽心中擔憂著這般靈力可能會給春風城帶來磨難。
“有師先生在,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最重要的是,她離開了春風城就能得了安寧了嗎?
李孟陽搖頭,完全不會是這樣。
有時候,你沒有選擇。
修長手指按在石桌之上,留下兩道痕跡。
兩年。
男人捏緊了自己的衣角,那潔白如玉的手面之上起了一道道猙獰的青筋,這份美麗被破壞給人一種十分恐怖的錯覺。
李孟陽看著自己的手,眼神平靜。
只要給他兩年的時間,他絕對可以達到先生要求的修為,絕對可以。
秋風過,拂動男人衣角,將不遠處的叢林吹得沙沙作響,清新的空氣伴隨著果香在庭院中來鼓動,一片生動的場景,只是在這般好看的場景中,有人仿若出鞘了一半的利劍,閃爍著寒光。
這一刻他有一些不一樣了,似乎不再是面對杜七時候那般的安穩如玉,多了幾分不在人前的鋒銳。
君子無故,玉不離身。
倘若君子有故呢?
故人……也算是故。
他將那跟了他二十年的庭玉送給了杜七——或者說送給了杜十娘。
從那一刻開始,他便不再是君子。
他會將這塊玉拿回來,但不是現在。
出鞘的光重新歸于劍鞘,李孟陽那俊朗的面上重新出現了溫潤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撫平棱角,準備做回平日里的那一個人畜無害,潛力無限的孟陽君。
不遠處,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李孟陽嘴角含笑,心道這是一個莽撞的孩子,可他有一個好父親,或許還有一個好先生。
園林之外,白景天闖了進來,還未站定身形,便發現自己的先生變成了一個男人,頓時急了,吵嚷道。
“李孟陽!我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