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朗朗,晚風攜卷清氣刮過窗欞,掠過了杜十娘的身子,在屋內兜了一圈,重歸天際。
這姑娘身上的風塵氣息仿若從未存在過。
師先生看著杜十娘的眼神已經由內而外皆是溫和,他忽然詢問杜十娘知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到訪。
杜十娘一愣,接著道:“先生……不是因為杜七那個妮子?”
“不全是。”
杜十娘很疑惑,本來她正做著點妝的行當,忽然石閑跑來告訴她杜七和哪家的權貴公子混到了一起,正擔憂,師先生就過來說杜七沒事,有事情找她要談……
說實話,現在一想到這位先生在她家用了晚膳還坐在這里一起吃茶,總覺得十分的不真實。
就好像剛與杜七一起生活時候一樣的虛幻。
“十娘愚笨,請先生說明白些。”
“說起來有些丟臉……不過老夫在你七姨那邊一直也沒有什么臉面。”師承無奈嘆息。
雖然師先生在七姨口中只是一個不用在意的糟老頭子,但杜十娘可不是有話直說的傻姑娘,所以杜十娘只是報以微笑,不置可否。
師先生深吸一口氣,道:“她讓我來試試你的手藝,說這是應該的……而后如若不出意外,她會常來你這里休息。”
年紀大了,一個人待在大院里,總是寂寞的。
至于說為什么是應該的……自然是杜十娘在七姨眼里是女兒了。
“原來是這樣。”杜十娘自然表示歡迎,就好像杜七在她面前一樣,打小就受到七姨照顧的她對七姨也是言聽計從的。
“對十娘的手藝,先生可還滿意?”
“說實話?”
“嗯。”
“味道……不大好。”
“也是,比起七姨自然是差得遠。”
“比她的面還強一些……這些話可別與她說。”
“如果七姨不問。”
“……你這丫頭膽子可是大了不少。”
“不敢。”
顯然,一盞茶下去,二人的關系切實拉近了太多。
拋下玩笑,師承認真看著杜十娘,看著她面紗之后的那一塊藥布,認真問道:“丫頭你的臉。”
“嗯。”
“我可以治好。”
“嗯。”
“現在就可以,順手的事,不麻煩,這也是你七姨硬要我來的一個理由。”師承溫和的看著杜十娘,道:“我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里的一切,有杜十娘一切的麻煩,包括面容恢復之后來自各方面的壓力。
自然也包括這所謂的南離皇室。
有師先生做后臺……不敢說南荒排的上號,至少不會在被人欺辱,離開春風城去其他地方生活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師承不知道杜十娘能不能意識到這些事情,只是杜十娘很平靜,似乎對于能夠修復美貌這件事……一點也不激動。
真的是這樣嗎?
“十娘在此謝過先生了。”杜十娘起身,彎腰行了一禮。
“什么意思?”師承蹙眉。
“對于它……十娘已經習以為常。”杜十娘起身,摘下面紗,輕輕撫摸著自己右面上的半邊藥布,微微抽動嘴角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笑著道:“就好像住在春風城一樣,也沒有精力去改變。”
“……”師承明白了杜十娘的意思,便點頭,接著忽然想到了什么:“那……”
“七姨那邊,十娘會去解釋的。”杜十娘微笑著道。
“……行吧。”師承便不再多言。
……
……
“先生慢走。”杜十娘領著杜七出屋送別了師承,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明月高懸。
翠兒這才沖出來,急切的問:“十姑娘,師先生怎么……”
“噓。”杜十娘摸了摸她的腦袋:“不要問,不要聲張,以后會常見到的。”
翠兒十分激動,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走到杜七面前,看著這個只穿了一層半透明紫紗的少女,道:“七姑娘怎么穿成這個樣子就出來了,也不怕著涼。”
說著,便脫下自己的皮衣給杜七披上。
“是我疏忽了。”杜十娘欣慰的看著翠兒,領著杜七回了房間。
關上門。
杜十娘轉身看著眼前打扮漂亮的少女。
“十娘,他和你說什么呢。”杜七問。
“有你什么事。”杜十娘盯著杜七,聲音忽然大了些:“過來。”
“?”杜七抱著疑惑走到杜十娘面前,此時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才學到的詞。
秋后算賬
可是她做錯了什么事?
杜七不明白。
就在這時,杜十娘忽然捏住杜七的臉,這個好看的姑娘小臉被扯成一個看起來就疼的角度,露出一口精致的銀牙。
“十、十娘,疼。”杜七艱難的道。
“你還知道疼。”杜十娘掐著小姑娘的臉將她拎到椅子前,松開手,自己舒舒服服的坐下,轉頭道:“站好了。”
杜七站在那里,低頭看著十娘。
“知道自己哪錯了……不,錯在哪里了嗎?”杜十娘問。
杜七一手摸著微微發紅的臉,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那里錯了,她嘗試回答道:“吃、吃太多?”
杜十娘一愣,然后掃視杜七身子,半疑惑的道:“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些?”
杜七這才意識到自己自爆了,便閉嘴不再說話。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這是一條錯誤,繼續說。”杜十娘翹起一只腳,盯著這個近乎完美的“玩物”。
杜七終于忍不住了,她道:“這一條根本就是現加的。”
“我不講理是一天了?”杜十娘抬頭。
杜七無話可說。
她忽然想到了連韻,學著連韻的樣子,輕輕挪動腳步,坐在杜十娘身旁,抱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小聲的道:“我錯在哪里了,十娘你告訴我,我改……”
杜七心道這一招經常看到連韻姐用。
應該叫……撒嬌?
接著她抬頭偷偷看了一眼杜十娘,卻發現十娘和柳依依居然是一個反應——那就是毫無反應,甚至……更生氣了。
不等杜十娘開口,自己便松開手站回了原地。
杜十娘盯著杜七,平靜的道:“這也算是一條,雖然在春風城也是早晚的事情……說吧,和誰學得取悅男人的本事?”
“取悅男人?沒有啊。”杜七不明白。
“和誰學的?”杜十娘說著起身,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根棍子。
杜七這才知道杜十娘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