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姐?你怎么來了。”杜七疑惑。
“我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就來找七姑娘了。”李青蓮指著食盒道:“我帶了一些金風樓的飯菜和點心,七姑娘不會吃不慣吧。”
“吃得慣。”杜七道,除了丹藥她還沒有什么吃不下的玩意。
“丫頭呢?能吃葷嗎?”李青蓮稍稍彎腰,盯著明燈笑著道。
她瞇著眼睛像極了一只不懷好意的狐貍精。
明燈本能的躲在杜七身后,她雖然對李青蓮有好感,可這不影響李青蓮在她的心里是一個奇怪的人。
哪有女人喜歡穿男人衣裳的。
并且,明燈敏銳的察覺到李青蓮出現在藥房是有什么特殊的企圖。
“丫頭這是害羞了?”李青蓮直起身子看向杜七。
“明燈?”杜七低頭。
明燈抓緊了杜七的裙角沒有說話。
杜七說道:“她與我一樣,不忌口,姐姐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吃罷。”
“我喜就歡七姑娘你這股不客氣的勁。”李青蓮抿嘴一笑,轉身將藥房的門關上,隨著杜七去里屋用餐。
于餐桌前坐下,杜七問道:“姐姐平日里不是與琴樓的姑娘一起吃?怎么今兒來我這了。”
“七姑娘這是什么話,我就不能是想姑娘了?”
“不是每天都見?”杜七有些奇怪。
李青蓮嘆息,道:“七姑娘還是那般不解風情,我直說了,那琴樓今天沒我的位置。”
“就是說,她們忙著招待那石嬰呢,把我攆了出來。”李青蓮咬牙。
杜七眨了眨眼,心道青蓮姐說的是實話,她便更奇怪了,問道:“青蓮姐不是將那小琴樓包下了?她們這般做法是不是不符合春風城的規矩?”
“是啊,所以七姑娘有空也替我多說說她們,真的是一點都不給面子。”李青蓮笑著。
二人說話期間,明燈就坐在杜七旁邊直直盯著李青蓮,她覺得這個女人嘴里一句實話都沒有,而且這般言語怎么聽怎么像是忽悠她家的小姐,她很不高興。
杜七還沒說什么,李青蓮注意到明燈那警惕的眼神,她就是為了明燈而來的,若是被丫頭討厭可就得不償失,便一改之前的口氣,認真道:“石嬰帶著蜜餞來回禮,她們說什么那石嬰還會給銀子,我若是為了她們好就先走遠一些……我只能就來找七姑娘了。”
“原來是這樣。”杜七點頭,石嬰去望海店尋樂子還是她介紹的,沒想到居然找到了琴樓,世界還真是小。
“這便是世人常說的逢場作戲了。”李青蓮感嘆道。
杜七不認為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排斥與李青蓮一起用餐。
“我沒有買什么熱菜是怕帶過來都冷了,姑娘將就著吃吧。”李青蓮說著打開食盒,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只臉盤大的紅蟹,單單是蟹腿都有兩根手指粗細,再下一層則是已經切好的肉糜丸子,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魚肉香氣。
“這是將就?”杜七看著李青蓮,后者眉眼彎彎。
“這可是我第一次與丫頭一起吃,自然是要弄些特色,春風城靠海,其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十娘說天望海是禁海,深入是很危險的。”杜七提醒道,她曾經想要去找回十娘的百寶箱,可十娘嚴禁她靠近天望海,這個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海鮮食材絕非那么她說的那么簡單,書上說天望海并非普通海域,沿途沒有捕魚的營生,別說人影、再深一些連妖族的影子也見不到,十娘帶她吃的最貴一次也就是魚類。
“七姑娘這時候就別這么聰明了。”李青蓮將五六個菜一個個取出,隨意說道:“吃就是了,對我來說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杜七點頭,這倒也是。
“那謝謝姐姐了。”
明燈沒有說話,可她吞口水的動作根本瞞不過其他兩個女人。
翠兒平日里做的飯菜雖然也不差,可要說豪華那自然是算不上的,家里拮據,不吃肉不至于,可要想有魚……那還從未有過,所以明燈會這么沒出息也正常。
李青蓮給杜七和明燈盛了米飯,隨后夾了一個丸子放入明燈碗中,溫和的道:“丫頭多吃些,我聽說貍花是喜歡吃魚的。”
明燈嗅著那香氣,小聲道:“我……沒吃過,不知道。”
“嘛,吃就是了。”李青蓮多少也知道半妖的過活,隨后與杜七一同分享同一只蟹腿。
時間流逝,明燈碗中的米飯越來越少,對李青蓮的警惕也越來越少。
“味道怎么樣?”李青蓮問明燈。
小丫頭咽下口中食物,喝了口水后道:“很好吃,謝謝李姐姐。”
“客氣了,我和你家小姐是什么關系,你若是喜歡以后我天天來。”李青蓮摸了摸明燈的帽子,這一次明燈沒有躲,她便心道小丫頭果然好搞定。
李青蓮挺喜歡明燈,便選了一個雙管齊下的法子。
杜七是用吃的可以誘惑到的姑娘,明燈作為杜七的侍女差不多也是,這是其一。
明燈顯然很聽杜七的話,那她與杜七一起用餐多少能顯現出她與杜七的親密,明燈自然會對她放下警惕,這是其二。
至于說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著這丫頭順眼,像是有什么在吸引她,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甚至要更在第一次見杜七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對了七姑娘,先生有于你說過絕云宗的事兒嗎?”李青蓮問。
“絕云?”杜七搖頭。
“他倒是忍得住,也不知他打算何時帶姑娘上山,明燈已經開源,雖說在春風城修煉也不是不行,可總歸是耽擱了天賦。”李青蓮看著明燈道:“修煉還是于山門修士中要好一些的。”
她以為明燈是靠絕云的丹藥培養的,自然覺得絕云很重視她,所以不太理解這般放養的做法。
“姐姐說的我聽不明白,家里的事兒有十娘做主,我聽十娘的。”杜七道。
“十姑娘……”李青蓮點頭,不再言語。
說到底,這般事情需要杜十娘的意見本身就是很荒謬,可若是發生在杜七身邊,也沒有那么難以理解。
“小姐,我吃好了。”明燈放下筷子。
“嗯,我也差不多了。”杜七摸了摸小腹,也跟著放下筷子。
“你們都吃好了,那我就可以放開了。”李青蓮說著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個酒壺,斟了一杯后一飲而盡。
桌上有兩個未成年她便一直忍著,這春風城的酒水有一股別樣的味道。
尤其是這玉露酒,當真是直擊她的口味。
杜七回頭看了一眼那酒壺,帶明燈去午息,只留一人獨飲。
李青蓮坐在那兒看著姑娘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有陽光入窗,帶來一股清新氣味。
這般平靜的午后對于她來說真的是很幸福。
為了學劍而跋涉,現在劍也學了,那任性總歸是要有個度,李青蓮多少也明白自己在這南荒的時日無多。
一直滯留春風城,沒能遍步南荒,自然也沒有見到想要見到的姑娘,今早聽得那梅花庵的消息,心中思念更甚,這也是她一個人喝悶酒的原因。
“祝姐姐。”
她輕輕嘆息,這玉露酒少了許多滋味。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便又是幾天的時間匆匆過去。
在明燈的幫襯下,杜七終于開始逐漸適應每日的出診,開始有余力做其他的事情。
這一日,明燈正握著藥臼小心翼翼的搗藥,她已經搗壞了兩個藥罐,容不得不小心。
“小明燈!”
忽的一聲讓明燈小手微微一顫,放下藥臼看向門外。
“紅吟姐,祝姐姐,你們來啦。”明燈擦擦手就要從柜臺走出,不過馬上被攔住。
“丫頭你忙你的。”祝平娘道。
紅吟看著空蕩蕩的藥房,問道:“明燈,七姑娘呢?”
“小姐去西苑出診,還要去送藏紅花,估計要等好一會。”明燈已經熟悉了流程,也不是杜七去哪她就去哪,她是來給姑娘幫忙的又不是跟屁蟲,所以在杜七的教導下開始在藥房打下手。
一來一去,紅吟和一些姑娘也認識了她。
“平娘,那我們等一會?”紅吟問。
“那就等罷,沒有七姑娘的艾灸我已經活不下去了。”祝平娘認真的道。
“呸,沒個正經。”紅吟搖頭,道:“那我們進去歇著了。”
“嗯,小姐來了我與她說。”明燈重新拿起藥臼。
紅吟便與祝平娘一同進屋。
屋里,紅吟往床上一躺,轉頭對開始脫衣裳的祝平娘道:“平娘,明燈這孩子討人喜歡,你說十娘怎么那么好運氣,總是能撿到可人的孩子。”
“你現在覺得乖了?”祝平娘瞪了她一眼:“也不只是誰知曉她是半妖后嚇得說不出話。”
紅吟臉一紅:“平娘,這事你可別與明燈說。”
“還知道要臉?”祝平娘輕笑。
“我是怕傷了明燈的心。”紅吟嘆息,她們這些因為妖禍入城的姑娘對半妖的偏見很大,若不是近幾日與明燈相處的好,她心中的芥蒂可沒有那么容易放下。
祝平娘不笑了。
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你沒把丫頭是半妖的事到處說吧。”
紅吟道:“我又不蠢。”
“那就好。”祝平娘褪下衣裳,蓋好被子等杜七回來,同時瞇著眼睛道:“什么身份不重要,丫頭不討人喜歡嗎。”
紅吟深以為然,也褪下衣物,隨后道:“平娘,你說十娘她知道七姑娘在西苑行醫已經有了些許名聲嗎?”
“應該知道吧。”祝平娘點頭。
杜七每日的出診效率極高,從未出現過誤診,多少那些老先生也沒辦法的到了杜七手里就藥到病除。
這般精通醫術,又是個姑娘家……怎么能不被喜歡。
雖然多數人不知道杜七的真實面目,可口口相傳也知曉了藥房的位置。
她也算是混出了個小神醫的名頭。
屋外。
有女人拎著藥包進來,明燈放下藥臼,看向她后道:“姐姐,我家先生出診去了,有什么事兒有我說就好。”
“你?”女人看著明燈小小的模樣,不大相信,只是將藥包往桌上一甩,沒好氣的道:“我只是要驅寒之藥,這開的是什么方子,白術這味藥完全沒用,你們這倒好,直接給我開了一兩,怎么,賣不出去了?”
明燈搖頭:“姐姐說的是哪個方子。”
她不識字,好在對方口述了一遍藥方。
明燈便明白了,解釋道:“我家先生開的是補中蓋氣湯,風者,百病之長,傷于風者,上先受之,白術這味藥苦溫辛烈,雖不治風寒,可益氣、治盜汗,能緩解風寒之后的癥狀,該是沒錯的。”
“是……是嗎?”女人搖擺不定,隨后看著明燈斬釘截鐵的樣子,尷尬一笑,轉身離開了。
明燈松了一口氣,繼續搗藥。
忽的有人走進來,笑著道:“丫頭,本事見長啊,我還想著她若是欺負你我就欺負她呢。”
“李姐姐。”明燈解釋道:“這是小姐教我的,說若是遇到有人來找就這么說。”
一知半解的病人自以為通曉醫理會來找茬,她跟著杜七見過幾次,也就學會了。
“那你能記住那些方子也很厲害了,過目不忘呢。”李青蓮趴在柜臺處,盯著明燈看。
明燈稍稍有些臉紅,說道:“只是記了幾個風寒的方子。”
至于說過目不忘什么的,反正杜七教她她就記住了。
“你們這主仆倆還真是一對。”李青蓮起身,心道一學就會對明燈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她就像一個“小杜七”,一樣的聰穎。
李青蓮道:“我可知知道的,先生要七姑娘經營藥房就是要她多接觸外人……這么看來他倒是想多了。”
連明燈都能很好的處理旁人的刁難,更不要說杜七。
她覺得明燈那番引用醫理的話還不夠有底氣,若是用七姑娘那平靜、理所當然的語氣一出來,對面的人準一個字都說不出。
明燈搗藥,沒有回應李青蓮的話。
她只是給小姐幫忙,旁的一概不知,也不關心。
“李姐姐,要進來坐坐嗎?小姐還沒回來。”明燈指著里屋道。
雖然屋里已經有了兩人,可都是女人,也不礙事。
“我就算了,還有些事。”李青蓮摸了一把明燈的小臉,正如她所言,她只是路過進來瞧瞧。
“姐姐慢走。”明燈說道。
“嗯。”李青蓮滿意的看著小丫頭,心道明燈越來越有侍女的樣子。
屋內,祝平娘趴在那兒,與紅吟說著悄悄話,雖然覺得外頭的聲音有些耳熟,一時間也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