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稱呼。”杜七對著倚石仙子道。
倚石仙子正觀察杜七,微微愣神沒有第一時間回復,于是連韻便說道:“她說她叫云淺,飛云的云,擱淺的淺。”
祝平娘聞言,抿嘴一笑。
心比天高一抹云,不還是困在這南荒一隅?
連韻隨口之言倒是像極了她這個友人。
“平娘。”紅吟側過頭,小聲喚了一句。
屋子一側是四張床,一側是兩張,祝平娘和紅吟正是在少的那一邊,所以壓低一些也可以說悄悄話。
“怎么了。”祝平娘看著她。
紅吟指了指坐起,正看向連韻和倚石仙子的柳依依,眨眼道:“柳丫頭是不是生氣了?”
祝平娘微微一愣,隨后翹起嘴角看著那邊三人道:“有意思……”
一向高高在上的友人陷入這般境地自然是有意思的。
看阿淺的模樣并未意識到她做了什么,所以這一幕在祝平娘眼里就愈發的珍貴,若不是在場還有其他褪了衣裳的丫頭,她真想用靈石將眼前有趣的一幕記下來。
“柳依依的性子你也清楚,放幾天就好了。”祝平娘笑著說。
紅吟點頭:“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提醒連韻。”
“你光想著連丫頭?”祝平娘看著她。
紅吟明白了,她基本不吃蜜餞,偶爾去買也是綠綺想吃,相反柳依依那兒可就不一樣了,于情于理她都是站在柳依依那兒。
紅吟看著祝平娘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著那邊看,猶豫后道:“平娘,你今兒有些奇怪。”
“有嗎?”祝平娘不解。
“也可能是我的錯覺。”紅吟想不出是哪兒奇怪,只得作罷。
這邊的姑娘在咬耳朵,那邊四人心情各異。
“那就是云姐姐了。”杜七問道:“云姐姐是想要艾草還是銀針。”
對于不太熟悉的人杜七會用姓來稱呼,這很重要。
“我?”倚石仙子下意識的看向連韻。
柳依依見狀別過頭去。
“你覺得呢?”倚石仙子問連韻。
畢竟是連韻非要帶著她來,她本身對針灸沒有任何的了解,畢竟以她的修為百脈俱通,早稱至人,神既通靈,色已不定,肉身雖然不至于說是可有可無,卻也已經半只腳邁入了仙境。
這般境界,艾灸和針灸對她來說早就沒有了分別。
再說了,也就是她對杜七有著天生好感,換一個人她也不會讓那人觸碰她的身子。
連韻收到了求助信息,說道:“云姐姐第一次,還是借助砭石用艾草好一些,銀針看著還是有些駭人的。”
“那就聽你的。”倚石仙子點點頭。
“我知曉了,我這就去準備,姐姐們稍等。”杜七說著,轉身離開。
“唔……”連韻看著杜七的背影,嘆息。
怎么阿七就接收不到她求助的信息呢?
連韻翻了個身,裝作感覺不到柳依依那仿若實質的視線。
石閑見杜七去準備艾草,坐在那兒嘆息一聲,也開始脫衣裳。
現在想來,她方才就應該直接離開,現在弄得想走也走不了。
這屋里就孤零零的剩了她一個沒有伴。
柳依依和連韻的關系不必多談,那云淺又是連韻帶來的閨蜜。
石閑與柳依依和連韻只能說是認識,關系說不上多好。
紅吟……石閑自認為與她形同水火,在十娘的問題上勢不兩立,要她與情敵說話想都不要想。
至于說祝平娘……
石閑不會討厭這個處處幫襯十娘的女人,可也不熟悉。
這么一來,屋里六人就只有她一個剩了出來。
石閑鉆進了被子里,解開身上最后的扣子隨后將里衣放在枕下,躺好后看著一言不發的柳依依,面上有了幾分看熱鬧的興趣。
誰都不熟,所以才能看得清。
這場中局勢只有她這個旁觀者最了解。
柳依依很明顯是吃醋了,可連韻還蒙在鼓里,那云淺也不大聰明的樣子,估么著連韻回去要吃苦頭。
祝平娘和這云淺是舊友,而且關系只怕沒有看起來這般輕浮,雖然那祝平娘沒有表現出來,可石閑隱約能夠察覺到祝平娘也有些不大高興。
只怕是因為連韻。
石閑本身就是一個醋壇子,所以能夠隱秘的嗅到那一股酸味。
她覺得祝平娘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吃醋了。
很有意思。
原來看別人吃醋是這么有趣的事。
這么一來,石閑發現只有紅吟和她現在是真的想做艾灸的。
誰讓杜七的手法那么好,她都有些上癮了。
“嗯……”石閑聽著外頭杜七和明燈忙碌的聲音,心道她和紅吟能夠置身事外純粹是因為十娘不在,若是十娘也來了,那這屋里就真要亂成一鍋粥了。
不過十娘應該不會來,她今兒去給那安寧做琴道先生了。
安寧她和淮竹去見了一次,長得挺可愛,不過也就那么回事。
明顯在現在的石閑心里再好看也沒有杜七好看,再說一個小丫頭對于她來說能有什么威脅?
石閑自然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知道安寧是看上了她的御用細作。
窗子緊緊關著,些許溫暖的陽光灑下,映著火盆里的紅炭。
屋里的姑娘很多,多重胭脂香氣混合著,產生了一股奇怪的、類似蘭花的氣味。
因為杜七來了一趟,屋里相比之前安靜了許多。
連韻趴在那里,埋頭于枕一言不發。
實際上慌得不行。
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又讓依依生氣了。
因為小淺姐?
可她明明都與依依說了云淺的事情,也邀請她來蜜餞店與云淺見面,是依依自己說忙不來的……
難道是自己來找阿七沒有叫上她?
那也怨不得她呀,她走之前有想去找依依一起,可依依自己不在家,她才與云淺一道。
連韻很委屈。
她這般的姑娘自然不知道柳依依一天都在跟著她,在她出門的時候也在店外不遠的地方。
倚石仙子雖然感覺到了,不過她對柳依依不感興趣,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連韻心中犯嘀咕所以不說話,她一不說,這邊就沒人開口了,而祝平娘在看著這邊,自然也沒有開口。
紅吟將一切盡收眼底,便覺得當真是奇怪。
她得想辦法緩和一下氣氛,畢竟接下來的時間還長著呢。
“七姑娘針灸的手法真的細膩,我之前胸痛了許久,來了幾次就好的差不多了。”紅吟嘗試拋磚引玉。
“阿七是挺厲害的。”連韻深以為然,她之前也就獨自來做過一次,感覺自己積攢了幾個月的疲憊都一掃而空,所以今兒就來了。
杜七哪都好,就是有時候也挺遲鈍的,看不懂她的眼色。
“依依,你是第一次來,等會可不要被阿七的手藝驚到。”連韻嘗試著與柳依依對話。
“嗯,正巧我最近也有些乏了。”柳依依平靜道。
吃醋歸吃醋,她總不至于在外頭讓自家姑娘難堪。
連韻見柳依依搭理她,松了一口氣。
石閑修長手指交叉,玉足翹在褥子外,心道這一幕真的很青澀,很有趣。
紅吟則為了連韻而嘆氣。
火盆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屋內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不少。
祝平娘忽然說道:“阿淺,對七姑娘的手藝你也可以有一些期待。”
倚石仙子忽的被點名,再聽清楚祝平娘的話后又是一愣。
“桐……平娘你什么意思。”
祝平娘攤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嘍。”
倚石仙子更不明白了,她這般修為肉身怎么可能被艾草或是銀針影響?
“平娘,我的身子你知道的。”
“你的身子我最了解了,所以我覺得有用。”
這二人說著暗語,大概沒有想過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是什么模樣。
反正柳依依松了一口氣,連韻稍稍的臉紅,紅吟是驚訝。
石閑則是眼睛發亮。
這云淺明顯是干凈人家,卻和祝平娘這樣身份的姑娘……
石閑忽的對這云淺的好感大幅提升,因為她和十娘就是這般關系。
清館人和紅倌人是可以在一起的。
一句話便讓屋內的氣氛徹底改變,倚石仙子沒有意識到話里的意思,祝平娘也許意識到了但是懶得解釋。
“桐君,你說什么呢。”倚石仙子傳音道。
“桐君?”
除了祝平娘和倚石仙子之外的人都疑惑她們二人怎么聊著天忽然不說話了。
祝平娘嘆息一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倚石仙子一怔,隨后才意識到桐君封印了修為,不能動用靈力,旋即掐了一個法訣,將二人的心思直接連在一處。
“好了,說吧,你賣什么關子呢。”倚石仙子問。
“至于嗎?”祝平娘問道:“小淺姐?”
倚石仙子沒好氣的道:“差不多得了。”
“誰叫你出賣我?”
“對梅花庵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兒?再說了我只告訴了她一人,也吩咐要瞞著道宮,還要怎么樣。”倚石仙子想了想,說道:“她給的真的不少,我沒忍住。”
“……罷了。”祝平娘搖頭,這女人總是這般的不講理,她疑惑道:“怎么你在連韻面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蠻喜歡她的。”倚石仙子如實道。
對她來說,一個能肆無忌憚討論花兒的姑娘有多么難得?
“那我就不問了。”祝平娘都聽到了喜歡,還能說什么?
她解釋道:“杜七的艾灸對我有用,興許是靈脈的影響。”
“靈脈?”倚石仙子點頭,她就說即使是封印了靈力,普通砭石艾草怎么可能影響到祝平娘,若是因為龍脈轉移的靈力旋渦的影響,倒是真的有可能。
“對我不可能生效。”倚石仙子提醒道:“我與桐君你不同。”
她沒有封印靈力,身體一直處在生生流轉的狀態。
“呸,知道你境界高。”祝平娘啐了一口:“你就不能先散了結界,試著接納那靈力?杜七那妮子手真的挺巧的,你這來都來了。”
倚石仙子有意動,若是嘗試接著那春風城濃度過高的靈力來調整身子,說不得真的能體驗一次一般人的感受。
“那我試試?”
“你隨意。”
她們聊完了,在旁人眼里是一陣沉默后,各自不語。
祝平娘轉頭與紅吟說著話。
倚石仙子嘗試散開結界,調整身子的狀態,開始將自己的身子往差了的方向“破壞”,也算是久違的任性一次。
連韻努力想要和柳依依說話,話到嘴邊看著柳依依那平靜的側臉,又憋了回去。
屋外,杜七清洗了銀針,與明燈一同掰寫艾餅。
“小姐,屋里的姑娘是不是有些多了,要不……讓她們回去幾個明兒再來?”明燈道。
“沒事,只有連韻姐要針灸,其他的點了艾草放著就是。”杜七解釋道。
“是嗎。”明燈看著杜七,心道小姐就是想多掙些銀子。
杜七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里屋,眨了眨眼。
“小姐,怎么了?”
“沒什么。”杜七搖搖頭。
那云姐姐也不知在做什么,只是與她沒有太大的關系。
杜七捏著一根尖銳銀針,心道只要扎下去,按照醫書上所言眾生平等,管她是什么體質,對于自己來說都一樣。
十娘都覺得舒服,那定然是有用的。
就在這時,忽的有人自外頭走了進來,對著杜七打了個揮手道:“七姑娘!”
明燈看過去,發現是一個俊朗的男人。
“秦淮,你怎么來了。”杜七看著她。
秦淮是海棠的女兒,所以她都是直呼其名。
“我來瞧瞧七姑娘。”秦淮掩面而笑,補充道:“聽說練紅來了。”
“嗯。”杜七應聲。
秦淮說著,意識到明燈一直在看她,恢復了女聲對著明燈道:“七姑娘的丫鬟……明燈對吧,我也是女兒家。”
明燈一愣,看向杜七,發現小姐點頭后心道又是一個不喜歡穿女裝的姐姐。
“秦姐姐好。”明燈乖巧的道。
“嗯。”秦淮摸了摸身子,發覺沒有帶什么見面禮,便想著以后補上。
“七姑娘,練紅與你說什么了?”秦淮饒有興趣的問。
白景天憋了那么久來見一次杜七,總歸是會做出一些像男人的舉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