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徐青山手捧書冊,坐在石凳上讀書,面前是一盤從連韻那兒買來的蜜餞。
故事很好看,所以青年臉上是一抹淺笑。
很快這一抹笑容就凝在了臉上。
任何人看到銀槍貼著臉頰劃過都不可能保持冷靜。
徐青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槍尖劃成兩半的書冊,手指在面上劃過,他臉上那道血痕逐漸隱去。
徐青山嘆息一聲,轉頭看著在院子中練武的姑娘。
只見徐阿也腳踏迷蹤,一桿銀槍舞的虎虎生風,獵獵風聲吹動她頭上那一條淺色的緞帶。
徐青山眨眨眼。
同樣的裝飾系在自家姐姐身上就是沒有杜先生好看……還有就是回元山一趟之后,大姐的修為有著肉眼可見的提升。
“姐,休息一會。”徐青山招招手。
徐阿也聞言,立定收勢,走到徐青山對面坐下,翹起一只腿,那滾圓玉質的長腿合在一起。
只見她此時香汗淋漓,身上的衣物沾染了汗水。
“給我一顆。”徐阿也說道。
她的手不干凈。
徐青山很自然的取出一顆蜜餞送入徐阿也的口中,看著大姐眼睛微微瞇起了一些,才說道:“既然那么想見杜先生就去找她,整日在家里練槍,先生也不會來找你。”
徐阿也面色一滯,沒好氣的瞪了徐青山一眼:“你知道什么,妹妹她平日里很忙,我沒什么事情,去打擾她做什么?”
“也是,她是望海店的先生。”徐青山點頭,旋即道:“不過……最近那藥房一直關著,先生似乎沒有在行醫,姐,你沒有注意到?”
“我又沒出門。”徐阿也別過臉去,手肘撐在臉上。
她喜歡杜七,那個從相貌到性格都和元山姑娘不一樣的妹妹是她這么多年最喜歡的人……她這次從元山回來給杜七帶來了不少好東西,不過一直沒有好意思去找杜七。
她不是臉皮薄的人,此時卻莫名打了退堂鼓。
徐阿也想著,蹙眉看著徐青山:“倒是你,整日往蜜餞店跑,昨兒還一口氣買了那么多點心,你不會是看上那賣蜜餞的姑娘了吧……”
三弟也是男人,在青樓勾欄里難免會有尋歡作樂的心思,她并不意外。
“連姑娘?”徐青山想起柳依依那張冷漠的臉,搖頭:“饒了我吧。”
“你不喜歡她”徐阿也問。
“不是那種喜歡。”徐青山沒有否認他對連韻有好感,事實上……哪個男人會討厭連韻那種性格的姑娘?
“拖拖拉拉的,不像個男人,看你的書吧,呆子。”徐阿也對著徐青山的腦袋敲了一下。
她當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想把這個書呆子介紹給杜七。
這樣的男人,縱然是面相還不錯、有幾分俊朗,卻也不會有女人喜歡。
其實她在春風城待了一段時間,發現這里雖然是花街柳巷,可是來尋歡作樂的不止有男人,還有女人。
在春風城,女人和女人成為一對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并且數量還不少。
這樣的事情幾乎顛覆了徐阿也的世界觀,她從沒想過還有這種搭配……
設身處地的想想……這兒真的有很多好看的姑娘。
徐阿也面上起了一層紗紅色,一滴汗珠自臉側滑落至下巴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許泥土。
她出汗之后身上很香,這算是一種體質。
徐青山瞪大的眼睛,看著徐阿也那緋紅的臉頰,仿佛看到了絕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他這個大姐居然臉紅了?
一副小女兒姿態的大姐……比元山的野豬學會了爬樹還要讓徐青山驚詫。
他起身試了一下徐阿也的體溫,說道:“不會又中了詛咒吧……我去取神水。”
“我沒事。”徐阿也回過神來,推開貼上來的徐青山,眨眨眼。
“詛咒……”
這好像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只要她病了,就能光明正大的去讓人請妹妹過來給自己瞧病了。
徐青山:“……”
他一眼就明白自家大姐在想什么,她幾乎把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該說無論是什么樣的女人,鉆牛角尖的時候都很矯情?
他身子后仰,看著那青色的天空,瞇起眼睛。
也虧他沒有和大姐商量怎么追求杜先生的事情……以大姐的態度,一定會阻止他。
“你要看書去屋里看,我繼續了。”徐阿也咽下蜜餞,重新拔起長槍,走到院落正中心。
就在此時,一只紙鶴從屋外飛了進來,徐青山摘下紙鶴,打開后看了一眼。
眨眨眼。
有這種事?
徐青山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物,接著回身道:“大姐,杜先生到門前了。”
“什么杜先生……”徐阿也說著,忽然反應過來了,急忙走過來,看了一眼紙鶴……然后拎著長槍,轉身就走。
“姐,先生該是來看你的,你要去哪兒?”徐青山意外的看著頭都不回的徐阿也。
徐阿也腳步一頓,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香氣,說道:“我去洗洗,你幫我先招待著。”
“知道了。”徐青山無奈的笑著。
他這個大姐,在戰場上浴血征戰時候都從不在意這些,一般直到腿上的血凝成痂才想起來清洗……現在倒好。
這也是先生的魅力。
徐青山起身,去門前迎接杜七。
豪華庭院的門前,明燈看著窗外,眼里冒著好奇的光芒:“小姐,有一只紙鶴在天上飛。”
“我看到了。”杜七應聲,她覺得挺有意思的,又說道:“讓沒有生命的物件動起來……我應該也可以。”
明燈想起了冬日十樓里那個有些丑的雪人,使勁的點頭。
駕車的纖阿握著馬鞭的手輕輕一顫。
元君說的讓物件動起來和那紙鶴可是兩個概念。
果然,入世之后必要的修煉是有必要的……某種意義上,元君真的需要好好了解一下這個自然衍化無數年的世界了。
此時,那馬蹄在青石板上輕輕砸了一下,車廂緩緩的停下。
“姑娘,到了。”纖阿說道。
“明燈,下車。”杜七吩咐道。
明燈拎起車上的竹筍,輕巧的跳下去,掀開簾子扶著杜七下車。
出現在她們眼前的是一座寬門宅院,作為元山的公子小姐,白龍給安排的住處自然是大氣靜雅的。
“姑娘,我去前街等著了。”纖阿說道。
“嗯。”杜七看著明燈輕松拎著那比她整個人小不了多少的包裹,心道果然還是這個丫頭有力氣。
這邊,明燈踮起腳尖將杜七的面紗撫平,這才與她一同走到門前。
“杜先生。”徐青山從門后走出來,行了一禮。
“嗯,我來看徐姐姐,她在嗎?”杜七開門見山的說道。
“在。”徐青山看著杜七身邊的小姑娘,說道:“這是先生的丫鬟?”
“明燈。”杜七說道。
“公子。”明燈恭敬的行了一禮,禮節標準。
徐青山便明白了這個開源境的小姑娘是白玉盤的妹妹。
半妖嗎?
他并不厭惡半妖。
“先生請隨我來。”徐青山帶著杜七和明燈進屋,此時屋里的桌面上放著許多精致的點心、蜜餞,這都是徐青山這些時日從春風城買來的,為了保持點心的新鮮,甚至在周圍布下了陣法。
屋內,杜七看著桌上的點心,扭頭道:“徐姐姐呢?”
“聽到先生來去換衣裳了,先生稍候片刻,吃些點心等等吧……這些都是春風城的點心。”徐青山笑著說道。
“啊……好。”杜七看著那精致的點心,忽然覺得,這個徐青山真的是很好的人。
徐青山看著杜七那強忍著欣喜的表情,呼吸一滯,接著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還記得自己過于熱情而嚇“哭”的杜七的事情,退后三步,出門站在院中。
“小姐,徐公子果然是個好人。”明燈說道,不僅給她們點心,而且還知禮的離開。
要知道,小姐最不喜歡被不熟悉的人看到她吃東西了。
“嗯。”杜七在桌前坐下,取下面紗后拿了一個小蛋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這是金風樓的點心。
事實上,對付杜七這樣的姑娘,徐青山的手段真的很有效,這種淺嘗輒止手段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停在了好感增長線的當中。
若他是個姑娘,杜七一定會更喜歡他。
明燈看到一見到吃的就眼睛發亮的小姐,提醒道:“小姐,這竹筍我還拎著呢。”
“給他吧,他是徐姐姐的胞弟,都一樣。”杜七咽下點心,說道。
“嗯。”明燈拎著竹筍,推開門。
聽到推門聲,坐在院落正中的徐青山立刻起身,回過頭看到是明燈,溫和的問道:“先生是有什么吩咐?”
“公子……這是小姐從淮沁帶回來的竹筍,味道很好。”明燈說道。
“給大姐的?”徐青山點點頭,接過竹筍之后心道若是大姐知道了一定會高興。
他看向明燈那有些局促的模樣,問道:“怎么了?”
“明燈……感謝公子幫了月姐。”明燈彎腰。
“我當是什么事兒……”徐青山面露無奈。
他隨手做的一件事,到現在已經接受過許多姑娘的謝意了,包括并不限于杜七、白玉盤、連韻柳依依、翠兒、明燈……
事實上,他真的只是路過,看到白玉盤被欺負就一腳踹過去了。
這和白玉盤是不是杜七的人沒有任何關系,更無關那登徒子的身份。
可以說徐青山是個熱血的愣頭青……他是元山三公子,所以做事能毫無顧忌。
明燈微微抬頭看著徐青山。
公子說的輕巧,事實上……有很多人都會選擇視而不見。
就好像月姐以前經常被人欺辱,可幫過她的只有小姐。
單單這一點,即使是柳依依因為連韻很不待見徐青山,卻也不會真的厭惡他。
徐青山因為一件小事就博得了杜七周遭所有姑娘的好感,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大的優勢。
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曉。
“行了,回去吧。”徐青山笑著拎起竹筍,說道:“我去把這筍收一下。”
明燈看著徐青山離開,這才回到了杜七身邊。
“謝完了?”杜七問。
明燈點頭,接著說道:“小姐……院子里好香。”
“我也聞到了,是徐姐姐的味道。”
庖廚,徐青山看著那些竹筍,在笑。
這可是杜先生特意送來的竹筍,哪怕不是送給他的,他也很高興。
又想起了那個帶著容貌的小姑娘。
“明燈?”
開源境的半妖不罕見,罕見的是明燈是個乖巧的孩子,沒有一絲一毫半妖應該有的戾氣。
他剛剛嗅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不是大姐那未消散的香氣,而是一股蓮花的清香……
和她的姐姐很像。
那白玉盤身上也有一股子好聞的味道,不過和明燈又不一樣,是一種讓人身心平靜的氣息。
“咳咳。”徐青山忽然發現自己在想的事情十分的齷齪,便拍了拍臉頰。
許久之后,徐阿也終于洗干凈的身子,她罕見的穿上了長裙,遮蓋住那常年暴露在空氣中的腿,并且長發散落著,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就是小麥色的皮膚和淺色長裙有少許的不搭。
徐青山看著大姐的模樣,咬唇才讓自己沒有笑出來。
“大姐,你這是什么打扮?還有……怎么不系先生送你的緞帶了?”徐青山問。
“少廢話。”徐阿也蹙眉。
當著杜七的面用那緞帶,她有些羞的慌,所以沒有那么做,而是換了一個春風城內姑娘的打扮。
“妹妹人呢?不要告訴我已經走了。”
“真的?”徐阿也驚喜道。
徐青山看著徐阿也瞬間明亮的眸子,輕輕搖頭。
他怎么覺得自己這個姐姐比他還要喜歡杜先生?
這就是姑娘家的感情?
真是不明白。
同一時間,元山的天師老人從元山趕回來,才入城就碰見了一個女人。
女人行了一禮,說道:“見過天師。”
“你是?”天師看著攔住她女人,蹙眉。
“呂少君。”
“呂少君?”天師瞇起眼睛,眼神冷冽的幾分:“九華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