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外的隔間空無一人,石閑笑靨如花,她瞧著杜七,眼里閃過一抹不掩飾的情慾,在石閑的眼里,屋子正當中的不是杜七,而是一襲淺藍海棠紅百蝶穿花羅裙的少女。
姿態優雅,娉婷而立。
“翠兒,我就是好色的姑娘,女色來者不拒,男色看著順眼,也不是不行。畢竟這些年來也遇到不少還看的過眼的男人。”石閑的語氣當真是媚到了骨子里,她的眼神看的翠兒一陣臉熱。
石閑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笑道:“真要說男人……還是尊上最好看。”
“……”翠兒看著石閑一副放飛自我的模樣,無奈說道:“姐姐……您倒是也在意一些自己的臉面,姑娘家好色……這話若是說出去,姐姐可沒臉見人了。”
“都是表面功夫,和君子的偽善沒分別。”石閑人已經放松了下來,她斜著眸子盯著杜七的身段,說道:“這兒可是春風城。”
翠兒揉著手里的帕子,小聲說道:“就算是店里,姑娘們也都收斂著。”
“你也說了,是收斂著。”石閑身子前傾,與翠兒四目相對。
兩人距離之近,翠兒可以看清楚石閑面上的絨毛,可以嗅到她呼吸中帶著些許梅花酒的味道,頓時紅著臉后退。
可是她每退一寸,石閑就欺身一寸。
翠兒慌張的說道:“石姐姐,丫頭們還在呢……”
“你怎么還急了。”石閑抿嘴一笑,眼睛瞇成一條縫,睫毛顫了顫,漆黑的眼眸里,卻仿佛流動過一抹濃稠的色調。
翠兒知曉這便是平日里石閑看著杜十娘的眼神,美目含情的模樣,翠兒真的是不知道十姑娘是如何忍住的。
“我好看嗎?”石閑幾乎已經貼在了翠兒的身上。
翠兒回頭看了一眼,果然……此時無論是安寧還是白玉盤都停下了言語,盯著她們這兒看,連杜七和明燈都饒有興趣的瞧著這兒,尤其是明燈,她從未見過自家姐姐這般軟嚅的模樣,嘴巴長得能夠塞進一個雞蛋,連小花在扒拉她的腿都沒有感覺到。
此時的翠兒一片慌張,一邊是被丫頭們看到了糗態的不適,一邊是因為和石閑親近的害羞,她眼里的清澈隱去了幾分,扭過頭后如實說道:“姐姐自然是好看的。”
仔細去看,翠兒微咬下唇,漆黑黑的瞳孔似是泛著些許水光,顯得我見猶憐。
翠兒真的很喜歡石閑。
興許不是一般的喜歡,一眾的姑娘們都發現了這一點,安寧隱去眼里的嫉妒,化作一抹嘆息。
翠兒對于石閑的感情和對杜十娘有著微弱的區別,不僅僅是尊敬和憧憬,不然的話……不至于石閑與她稍稍親近一些就慌張成這個樣子。
“你還真是喜歡我。”石閑笑著說道。
“石姐姐!”翠兒急了,攥著石閑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石閑看著翠兒手足無措的模樣,想起了從幾年前便喜歡盯著她看的圓臉小丫鬟,這才發現……翠兒不知不覺居然已經變得這么好看了。
“你這丫頭就真的是女大十八變的典型,我瞧著都有些心動。”石閑伸手摸了摸翠兒的臉,幾乎是同一時間,翠兒的臉紅的都可以滴血了。
石閑驚訝說道:“今個臉皮怎么這么薄……哦,是因為小丫頭在呢。”
“……”翠兒手指握拳,指節捏的發白,她咬牙道:“姐姐可說夠了?”
“我沒說夠,你也不至于打我一頓。”石閑輕輕彈了一下翠兒的額頭,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安心,若是我拿下十娘,就讓你做陪嫁丫頭……當然,通房丫頭也不是不行。”
翠兒身子一僵,猛地甩開石閑的手,一臉惱怒的看著她。
“這可不是玩笑。”石閑伸了一個懶腰。
翠兒近距離看著自家姐姐姣好的面容和恰到好處的身段,和之前一樣的紅衣,長發如瀑,比墨汁還要漆黑幾分,呈布匹模樣散落在身后,一縷側發簡單束起搭在胸前,額前劉海被一個紅色的發卡別上去一個角落,露出清爽的額頭。
石閑這種略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讓翠兒的本能就無法移開視線,她已經很克制了,卻完全無法掌管自己的眼睛。
“安寧,看到沒有,翠兒就是這么好撩撥的姑娘。”石閑對著安寧揮揮手。
“……”安寧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對比了一下自己和石閑的身材,深刻的感受到了姑娘只見的貧富差距。
“我好撩撥,那也是要看人的。”翠兒啐了一口,扭過頭去:“石姐姐,你差不多行了。”
石閑掩面而笑,旋即拉著翠兒距離幾個丫頭遠了許多,坐到角落里,確保她們的對話不會被人聽到,石閑才說道:“看吧,就好像你說的,姑娘家的好色都是在收斂著,真要說起來,和那些五陵子的浮與表面,真的說不上哪個好一些,畢竟總是憋著也容易憋壞。”
“您可別想占我便宜,我憋著就憋著了。”翠兒不滿的看著石閑:“姐姐賣弄姿色就是想讓我承認我也是好色的姑娘,您早這么說我承認就是了……如今倒好,我那點面子都丟的干凈,我以后還怎么管教明燈。”
“該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石閑隨口說道:“姑娘的或哭或笑,或惱或嗔,哪有人不喜歡的。”
“姐姐就喜歡看我窘迫的樣子。”翠兒哼了一聲。
石閑見翠兒氣鼓鼓的模樣,伸手輕輕戳了她的臉一下,接著說道:“好了,都是自己人,也談不上丟臉。似是我貪十娘身子,你也和我差不多……可見姑娘家就沒有不好色的……重點只是有沒有碰到自己喜歡的人。”
“哪有從兩個人擴到所有姑娘家的。”翠兒給了石閑一個譴責的眼神,心想距離這么遠,以七姑娘的位置應該是聽不到她們的說話聲,于是側著身和石閑正對著說道:“姐姐的意思是,七姑娘會貪十姑娘的身子?”
“也不是不可能,十娘打扮打扮還是很好看的。”石閑說道。
“您是不是吃醉了。”翠兒嘆氣,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和白玉盤交談著的杜七,說道:“七姑娘和十姑娘同吃同睡,如果有我這樣的心思,這日子還過得下去?”
杜七不會是好色的姑娘,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現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杜七那妮子還小,也開始長身子了,開竅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石閑一幅過來的人模樣,抬起手肘杵了一下翠兒,意有所指道:“你這妮子不就是忽然開了竅?我記得在西苑的時候……你還是喜歡公子哥的。”
“那些事兒可別再說了。”翠兒捂著耳朵,一幅被人提起黑歷史的模樣。
“誰不喜歡長得俊俏的男人,你羞個什么勁。”石閑抬手扎上自己的長發,隨后說道:“怎么樣?在你看來,若是杜七真的喜歡上十娘,最后會發展成什么樣子?是十娘順理成章的接受……還是十娘強行糾正杜七的念頭?”
“……”翠兒沉思了一會兒,艱難的說道:“我想不出來,那可是七姑娘。”
“瞧你的出息,莫說杜七不是天上的仙子,就算是她真的是,就不許有喜歡的姑娘了?”石閑沒好氣的踢了翠兒一腳,抬頭說道:“罷了,等杜七開竅還不知道要多久呢……我還有一個點子……你說,要是給杜七吃一些暗舒荷,再和十娘單獨相處會怎么樣?”
菡萏舒荷,一泓春水。
暗舒荷在春風城也算是比較知名的物件。
翠兒聞言一愣,死死的盯著石閑:“這東西傷身子的,再說了,哪有給自家姑娘下藥的。”
“開個玩笑。”石閑歪了歪頭,說道:“杜七已經開始修煉了,醫術也高的很,那玩意對她應該沒有用。”
“……”翠兒身子微微顫動著,她是真的想要找杜十娘告狀了。
隨著石閑驚人的想法,窗外的風都停歇了,河水的流速逐漸減慢,仿若整個院子的時間都靜止,只有大槐樹的影子籠罩了小樓。
“我還有一個點子。”石閑瞧著忽然陰下來的天空,又說道。
“姐姐,您消停一會兒好不好。”翠兒懇求說道,她是真的有點怕了,連給杜七使用暗舒荷的點子都說出來了,她真怕石閑再說出什么瘋點子。
翠兒無奈說道:“七姑娘和十姑娘的事情就讓姑娘們自己去解決就好,您跟著插手做什么。”
“要插也是插足,誰愿意插手她們的事。”石閑說道:“杜七只要不那么仙,看起來俗氣一些,十娘的念頭就會不一樣,我了解她。”
“如今這樣有什么不好?為什么非要讓姑娘們做對食?我想不明白。”翠兒問出了自己一直想要問的事兒。
她覺得做一對母女也很合適。
“真是個笨丫頭。”石閑輕輕嘆息,隨后說道:“翠兒,你可不要忘了……杜七已經是師先生的學生了。”
翠兒聞言一怔。
“十娘是推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性子,她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這個來歷神秘的妮子。”石閑收起了一直以來逗弄翠兒的態度,認真的說道:“是娘倆,是對食都不重要……就如今的關系來看,只要杜七上了仙門,一旦過上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的日子,她們的關系定會分裂的干凈。”
聽到石閑這么說,翠兒便明白了。
若是十姑娘,的確會是這個性子,畢竟已經有她故意疏遠石閑這個前車之鑒了。
“十娘和杜七究竟是什么關系都沒有個定論。”石閑皺眉道:“說娘倆也不是娘倆,杜七的契在十娘手里,但是也不是丫鬟,更不是對食……直到現在,她們只是一起住著,杜七連個名分都沒有。”
翠兒承認石閑說的對。
七姑娘究竟是以什么身份留在十樓、留在十姑娘身邊的?
不知道。
以杜十娘的性格,如果連個名分都沒有定下來,日后等杜七入了仙門,為了不讓杜七和望海店的女妓扯上關系……她會狠心和姑娘斷絕來往都說不定。
不……
會和姑娘斷絕來往幾乎是十成十的事。
石閑見翠兒露出幾分惶恐的神色,搖頭說道:“你懂了吧,所以……在杜七進入仙門之前,女兒也好,對食也好,名分是一定要有一個的。而我之所以選對食……是因為這是最親密、也最穩定的名分,十娘避也避不開。”
石閑補充道:“如今十娘還沒有想清楚這一點,正是忽悠她給杜七名分的好時候,等十娘回過神來察覺杜七早晚要上仙門……這名分可就定不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翠兒總算是明白了,她不滿說道:“即使姐姐急了,可也沒有給姑娘吃紅荷的道理。”
“小丫頭你知道什么。”石閑呸了一聲:“你當我想把十娘讓出去?只不過是相比于女兒這種沒有血緣的名分,生米煮成熟飯是做不了假的……一旦蓋了印,哪怕杜七成了仙,也是十娘的人。”
翠兒本能的覺得石閑在胡說八道,可她一時間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反駁。
石閑繼續道:“所以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杜七變得不那么干凈,不然十娘畏畏縮縮的性子……這輩子也邁不出第一步。”
“好吧,我幫著姐姐一起想就是了。”翠兒被石閑一番話給迷惑住了,成功加入了以讓杜七墮落為目標的組織。
沒有人會想到,石閑和翠兒這個目前為止只有兩個人的組織就是天底下最恐怖、最邪惡的組織,單單是這個念頭就足以讓整個南荒被雷劫劈成齏粉。
可因為杜十娘不喜歡雷聲,所以春風城的陰影逐漸散去,依舊是那么平靜,只有杜七的眼神多了幾分好奇。
石閑和翠兒在那兒大眼瞪小眼。
于是問題又回到了開頭。
五貪沾了三貪都沒用,拋開給杜七找個男人的想法,還真的沒有什么辦法玷污這個姑娘。
“我家里有不傷身子的暗舒荷。”石閑忽然說道。
“不行。”翠兒使勁搖頭,隨后往后挪了一些,忌憚的看著石閑。
一般姑娘的家里,可沒有這種玩意。
是給誰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