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車回到美岸馨苑,進入這個老舊雜亂的小區,榮皓第一次覺得這地方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帶給他無比的親切溫馨之感。
正所謂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句來自鄉村的老話還真是說的沒錯。
回到工作室,榮皓坐到電腦桌前,開始準備接下來的計劃。
認識他的人大多覺得這家伙有點懶,熟悉他的人才會了解這個人壓根就是個工作狂。
“天明,你再給我講述一下你那位同事奶奶的事情。”榮皓把窩在折疊床內跟女孩聊天的左天明喊了過來。
左天明對著手機說了聲有事要忙等會再聊,然后把手機扔到一邊,走了過來。
很多時候榮皓都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這樣一個潔身自好從小到大幾乎不與女人有過多接觸的人,怎么就有了一個左天明這種花花大少的死黨。
這或許就是互補?
左天明走過來,坐到對面的電腦桌前,娓娓道來:“事情是這樣的!我那同事吧他在農村老家有個孤寡的奶奶,他爺爺去世的早,而他奶奶也就只有他爸一個兒子。他的父母在黃城經營小生意,后來他們家就搬到了黃城市區,所以老家就只剩下他奶奶孤零零的一個人。也可能他父母平時太忙了吧!幾乎一年到頭也回不去幾次,不過會按時讓人往家里給老人捎錢。他奶奶的身體一直以來也還硬朗,突然人沒了,也算是始料未及。老太太天生孤僻,平時就窩在家里也不跟外人來往。這個月月初,有在黃城務工的同村鄰居回家,于是他爸就讓這人往家里給老母親捎了點錢。也就是這位鄰居,去了老人家里之后發現老人躺在土炕上,大夏天的肉都爛的不能再爛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后來這件事傳開,引起了十里八鄉的轟動。老人從年輕那會就保持了大清早起來推磨攤煎餅的習慣,幾十年了就沒變過。所以她家里的磨每天早上三點半左右都會傳出推磨聲,村民也都見怪不怪適應了。但奇怪的不是老人突然死亡,而是在那位鄰居發現她已經死亡之前,每一天清晨的三四點鐘,她家里的磨仍舊是傳出推磨的聲音。一個死人,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甚至連皮肉都爛的不像樣子,怎么會每天照舊推磨呢?這事兒,想想都慎得慌!”
榮皓將左天明的講述記錄在電腦中,隨后打印,旁邊的破舊打印機轟隆兩聲,吐出一張A4紙。
“老人被人發現死在家中之后,那臺石磨還會繼續每天清早發出響聲嗎?”榮皓對這種詭秘傳聞頗有興致,對他來說那就是精神食糧。
左天明攤了攤手:“那我哪兒知道!我辭職那會兒,我那同事還在老家吊孝呢!”
榮皓點點頭表示沒事了,示意他可以該干嘛干嘛,不過還是提點了一句:“我看你最近跟人聊天聊的不亦樂乎,這又是想霍霍哪家的姑娘啊?”
聽到這話,即將走到折疊床前的左天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嘿嘿一笑:“我之前工作那婚紗攝影影樓的一個女同事,小姑娘還是實習生呢!”
“在那做什么的?”榮皓來了興致。
“接待唄!有生意上門接待一下來客,沒人來的時候就是電話接線員。一個實習生,還能做什么!”左天明躺倒在折疊床上,隨手抓起手機。
榮皓輕哼一聲,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有幾個人能夠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小心以后麻煩不斷!”
左天明急忙辯解:“皓哥!這次我可是認真的!我是往媳婦的方向在談,雖然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我有種感覺,這個女孩跟以前那些不一樣!”
榮皓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說什么我都信,唯獨你說認真兩個字我是真不信!”
左天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出了文鄒鄒的語句:“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真是星星不知我心,明月不解風情啊!”
榮皓笑了笑,將那張打印的A4紙收起來,摸出手機點開網購軟件。
在搜索欄輸入“強光手電”四個字,開始尋找自己想要的商品。
老屋一行讓他感觸良多,手機電筒不管是光照距離還是光亮度都遠遠達不到實用的底線。
最終他的眼睛定格在一款小巧玲瓏便于攜帶的強光手電之上。
這款強光變焦手電長度只有十四厘米,粗細不足三厘米,確實夠小夠便攜。
它的流明亮度達到了一千,接近三百五十米的照射距離,看起來有些虛高的數值,但只要能夠達到數據中百分之八十的光照度,那就足夠用了。
榮皓沒有猶豫,直接下單買了兩支。
一支的價格接近兩百塊,兩支就是大約四百,雖然是看不見的網銀花費,榮皓還是感覺到一陣肉疼。
根據快遞信息的預估,從發貨到收貨大約需要兩天時間。
榮皓起身下樓,在附近的超市買了點夜宵,又來了一條芙蓉王領航。這是他答應左天明的酬勞,雖然左天明并不會計較也不會把那晚的話完全當真,但榮皓不是那種說話跟放屁一樣的人,特別是對待兄弟,更會言出必行。
僅這一條煙就花了五百塊,榮皓禁不住又是一陣肉疼。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反正這條煙怎么的左天明也會抽出一半給自己,要是那小子敢直接獨吞,手起巴掌落,絕對揍得他連他媽媽都不認識。
想到這里,榮皓突然意識到兩人一人一半那不是兩個二百五嗎?禁不住暗嘲起來,心說還真特么的諷刺!
剛要上樓,不遠處的馬路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隨著汽車突然制動形成的刺耳抓地磨擦聲,榮皓的心也隨之一沉。
潛意識里,那是出了車禍。
榮皓走到馬路牙子上往遠處的大道上看去,就見紅綠燈路口停著一輛有些年頭的破舊面包車。
面包車的車頭底部躺著一輛暗紅色的電動車,而電動車的女主人趴在離車頭幾米遠的地上,一動不動。
很顯然,她是被撞飛出去了。
離得太遠,而地上的女人又是面部朝下,榮皓認不清她的年齡。
面包車的車門并未打開,司機也沒有下車查看,似乎是被嚇呆了,正坐在車里不知所措。
此時,路上的行人逐漸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眾人圍著事發地點,開始交頭接耳比比劃劃,說些什么。
榮皓沒有湊熱鬧的習慣,而且這種熱鬧也壓根沒有必要往前湊。
正當他準備拿著東西上樓的時候,那輛破舊的面包車突然發動,隨著猛踩油門的聲音,在眾目睽睽之下,面包車劃了一個“S”型,從人群一側絕塵而去。
只是幾秒鐘的功夫,等到有人回過神來,道路之上只留下一團汽車尾氣。
榮皓愣了,他也沒有想到在如今道路探照頭如此繁多的情況下,犯事的司機還敢駕車逃逸。
即將踏入門洞的腳停了下來,榮皓轉身走向事發地點。
那輛暗紅色的電動車在巨大的沖擊力下變成了大塊的碎片,連主要車架都完全散了。
趴在地上的女人一動都不動,在她的身下,是大片殷紅色血污。
僅從現場來看,恐怕她生還的希望幾乎為零,就算眼下還有那么一絲生命體征,也不過是最后的茍延殘喘罷了。
先前有好心人撥打了救援電話,眼下所有人都在談論逃匿的老舊面包車。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說:“沒看清人啊!反正是一男的!”
一個大叔氣憤道:“那人也太缺德了!就這么跑了!真特么艸蛋!”
一位年輕的男子接話說:“他能跑到哪里去,這一路上哪個路口沒有攝像頭?逃逸那是自尋死路,罪加一等!”
“可惜了!這孩子還這么年輕!唉!”一位六十歲左右的大媽感嘆道。
眾人議論紛紛,除了聲討逃逸的司機,同時也在嘆息慘遭厄運的女人。
榮皓盯著地上的女人看去,那大媽說的沒錯,確實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女人。
她身材纖瘦,穿著一件薄薄的青色風衣,一條緊身牛仔褲。微微露出的側臉顯示出她的年齡頂多三十歲,應該是一位孩子還不大的年輕母親。
發生這樣的事情,對于一個家庭來說,是沉痛的打擊。對孩子來說,等同于世界末日。
救護車疾馳而來,醫護人員現場緊急救治,榮皓看到那女人還在微微的喘息。
她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隨后車子風馳電掣般的開走了。
只留下一臺破碎的暗紅色電動車,還有一灘觸目驚心的殷紅色血泊。
救護車離開沒多久,一輛警車趕了過來。
幾名警察下車,他們中間有一個人榮皓認識。
那名警察也認出了榮皓,主動走過來攀談:“是你啊!”
他是林飛,之前開車載著榮皓和全曉婷去了一趟臨城,榮皓對這位年輕的警員印象不錯。
榮皓點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眼前的車禍現場讓他心情沉重,沒有說話的心思。
警察對圍觀人群做了簡單的詢問調查,得到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似乎當時所有人的目光和心思都聚集在那女人身上,等到想起來肇事司機還在車上的時候,那人已經猛踩油門開車逃逸了。
“你就住在附近?”林飛見榮皓手里拎著東西,兩袋宵夜還冒著熱氣,友好地問道。
榮皓扭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老樓:“就是這兒,有空過來坐坐!”
林飛嗯了一聲,話里話外均顯示出對榮皓很是敬重。
榮皓無心多待,說了聲先回去了,然后順著來路往回走去。
榮皓往嘴里塞了根煙,伸手扯了扯左臂袖口,將那泛著青灰色的蛇形印記完全遮住。
他的心情很沉重,因為他看到在圍觀的人群中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身穿青色風衣的女人。
榮皓很清楚,明天的新聞關于車禍受害者的報道一準是救治無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