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老槐樹,怎么的也得有幾百年歷史,整棵樹覆蓋面積約有一畝地。主干起碼四個人才能環抱,表面樹皮干枯開裂,溝壑縱橫。枝繁葉茂,鋪天蓋地。
榮皓突然間就意識到什么,枝繁也就罷了,怎么會是翡翠般的綠葉茂密?這可是晚秋時節,這棵大樹的葉片竟然綠油油的,分明就不是順應時節本來應該有的枯葉泛黃。
想到這里,榮皓再次舉頭看向頭頂上空,越看越覺得心里慎得慌。
槐樹,被稱為木鬼。是這世界上最容易成精的植物,據說槐樹遮陰的這片區域還是陰陽兩界的大門,老人的說法,活人在晚上切莫在槐樹下逗留,否則會遇到不干凈的東西。
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榮皓可是從小聽到大。曾經的那些夏日傍晚,小孩子們最喜歡做的事莫過于圍著村中長者,聽他們講述那些魑魅魍魎的傳奇故事。
陰陽兩界,榮皓不愿認同這個說法,即便是現在,接觸了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請,他依舊認為不存在陰間一說,世間萬物沒了就是沒了,就應該消失。如今存在的,也只是在人間游蕩,一旦人間沒有了它們的位置,必然會走向灰飛煙滅。
想到這里,再看看眼前挖出的那副枯骨,枯骨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須交錯,如同瘋狂汲取營養的黑色小蛇,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榮皓心里咯噔一下,被冷風一吹,腦袋嗡的一聲,再一次神智清醒了許多。
自從來到后山,就這么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陷入一種糊涂狀態,有些頭重腳輕,思想都開始沒緣由的錯亂。眼前所見所聞像是被人控制了意念力,失去了自主思想的能力。
這一定就是有東西在作怪,不出意外的話,亂人心智的必然就是這棵老槐樹!
榮皓定了定神:“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有話回去再說!”
他說完把那些土回填入坑,將那副最后一位珠山派掌門人的骨骸重新埋葬。
這個人被人害死死的凄慘,死后更是可悲,被人糊里糊涂的埋在老槐樹下,竟然被老槐樹作為養料,牢牢的控制在根須之中,現在即便是有人想要把枯骨取出來重新找個地方埋葬都不可能。除非砍斷那些黑黝黝的樹根,可那么做,后果是什么,誰也不敢想。
榮皓此時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世間萬物都有靈性,都有成精成怪的可能。一棵本就屬性陰邪的槐樹,歷經幾百年,恐怕早就成了可以控制一方土地的大能。
這樣的一個存在,陰靈自然不敢靠近,這地方墜入山崖冤死的人不少,即便是每天的死亡情景再現也不會在少數。可直到現在,也不曾目睹任何一件怨靈臨死時情景再現的場面。說到底,是因為老槐樹的存在,那些陰靈不敢造次。也難怪來了這么久,榮皓沒有感受到有任何陰靈在附近晃悠的跡象。
至于這棵槐樹是庇護一方的神袛還是為害一方的惡魔,他不想去查個究竟,也沒那能力去考究。
遠處左天明抓著那名小道士重新折返回來,那家伙卻是站在樹蔭外側,任由左天明如何推搡,愣是再也不肯進來。
榮皓沖左天明招了招手,示意他繞過樹蔭回到道觀墻角,原路返回。
文洋控制著另一個小道士,跟在榮皓身后往道觀右側墻角走去。
相比較那名桀驁不馴的愣頭青,很顯然這家伙就老實乖巧的多。
回到道觀,左天明和文洋把倆人推到茅屋,榮皓進來之后將木門插銷鎖緊。
榮皓一臉嚴肅的說:“之前我兄弟上廁所的時候正巧看見你倆出了道觀大門,看你們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所以就跟了過去,就見你倆直接奔后山去了,走路的模樣和臉上的表情,那情況就是老一輩人說的鬼引路。他通知我們,我倆來的時候,你們都走到懸崖邊上了,要不是我那兄弟死死地抱著你倆的腰,現在你倆可都是死人了!”
榮皓說的有模有樣,畢竟當時那倆人處在醉酒狀態,什么都不知道,別人怎么說就是什么。
文洋也在一旁附和:“為了救你倆,我差點就掉懸崖底下去了,真特么危險!話說你們怎么就突然那么大力氣了?”
那倆人面面相覷,要說鬼引路,當事人在那個情況下雖然思想不受控制,但還是有那么一絲靈智存在,依稀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
那個愣頭青撓撓頭,難為情的說:“我當時看見前面一路明晃晃的,就很自覺的跟過去了。”
“對!我也是,前面很亮很亮,透著一股子很暖和的光!”另一個小道士補充道。
榮皓默默點頭,鬼引路這個說法自古就有,陰邪之物尋找替身,會給走夜路的人設下迷障,在那些人眼前會出現一條通往光明的路,即便腳下荊棘密布也不會有任何阻礙。那條路的盡頭,除了懸崖絕壁就是深潭邊緣,人一旦走到盡頭,活命的幾率幾乎等于零。
依照當時的那一絲記憶,這兩個人對榮皓的說法深信不疑,甚至對他們的搭救感恩戴德。
他倆畢竟不是道觀修行的道士,否則一定會有所疑問,道觀這種地方,陰邪之物根本就不敢靠近,只能在外圍游蕩,想要跑進道觀把兩人強行拘走,更是不可能的事。
愚昧之人,糊弄起來還是比較容易。
“現在說說吧!老槐樹下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道觀的掌門,你們害了他的性命,霸占道觀成了攏錢的地方,沒錯吧?”榮皓點上根煙,幽幽的盯著兩人。
那倆小道士對視一眼,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情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心動魄中完全平復。
那個識趣些的小道士不再拘謹,慢吞吞的說道:“這個……我們也不是主謀,主謀是越哥!越哥當年找到那老道士,跟他商議利用道觀圈錢的事情,可他不同意,就是一死倔性格,寧愿守著破道觀混吃等死的死腦筋。越哥說的很清楚,由我們把道觀的許愿靈驗風聲打出去吸引香客,那老家伙就是打死也不同意,還說什么出家之人視金錢如糞土這樣的屁話。后來,那天夜里,越哥把他們師徒三個的飲用水里下個毒,全都死了。當時,就是我們哥倆把老道士埋到了老槐樹下。那倆小道士,被脫了道袍直接從懸崖扔下去了,反正他倆也是現代人的行頭,別人只會認為是逃票摔死的,指定不會想太多。”
榮皓對他的坦誠很滿意,繼續問道:“這些年,那些逃票的人掉進懸崖摔死,也是你們的杰作!”
“這個……”小道士不愿承認。
榮皓吸了口煙:“說說你們的越哥,聽你們的意思,是死了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個頭不高,長的一副賊眉鼠眼。”
那倆小道士再次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但表情已經默認。
榮皓沉聲說道:“他死的很慘,被碎尸了,到現在都是無頭公案,警察查不出他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是被你們害死的人弄死的!”
“這……”小道士不淡定了,臉色由紅白變得慘白。
“你們有預謀的控制這一切,打著本地人可以把人送進風景區的幌子,趁著晚上把人引上山,就在后山,圖財害命,之后把人從懸崖扔下去,造成逃票墜崖的假象。”榮皓幫他們分析,一絲不茍。說著話拿出手機晃了晃,那上面有網頁不曾刪除的珠山風景區逃票門道,發布人不詳,只有聯系方式。
“你怎么知道的?”小道士驚恐的望著他,不敢相信。
榮皓吸了口煙:“那些冤死的人告訴我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小道士幾乎要崩潰。
榮皓打開背包,將那把木劍拿了出來,擺在桌子上:“珠山派掌門人的信物,你們這些本地人應該不會陌生。”
那倆人緊盯著桌子上的木劍,戰戰兢兢的說:“聽家里老人說,當年一個小道士偷了劍下山,從那時候開始,珠山派就名存實亡了。好像就是這把劍,怎么會在你手里?”
榮皓冷笑道:“因為偷劍的人就是本門師尊,現在傳到我的手里,沒什么問題吧?這么說吧!我也屬于珠山派弟子,也是一個道士,降妖除魔那也是大能級別。跟那些被你們害死的陰魂不散的鬼靈溝通,根本就不是難事。你們有一說一,從輕發落,否則用不了多久,那些惡靈就像弄死越哥一樣弄死你們。”
到現在,連哄帶騙,那倆假冒的小道士總算是信了,再加上今晚糊里糊涂的遭遇,然后想想越哥慘死的情景,一時間雙腿發軟紛紛倒頭就拜:“救命啊!我們只是小嘍啰!”
榮皓咳嗽一聲:“說說你們越哥死的當晚!”
那倆人不再隱瞞,合盤托出。
說好聽點他們確實是本村或者鄰村的無業游民,說不好聽點那就是一群混混。珠山風景區山下的停車場被他們控制,包括小吃街和零食攤位,這些還不能讓他們滿足。最后就盯上了道觀,幾次交涉未果,在利益熏心之下選擇了走極端,直接拿下了道觀的控制權,一番道觀如何靈驗的廣告操作之后,吸引了大量的香客,利用道觀攏錢獲得了巨大的利益。
后來無意間他們發現了有人逃票就是從道觀的后山爬上來,然后順著陡峭崖壁摸進B區,于是就想到了歪點子。在網上散布消息利用本地人的方便收取一小部分費用,可以把人直接送進風景區。
他們要做的就是將人帶到后山,然后告訴他們從哪個位置爬進去。
有些人看到那里的危險程度,當然就不干了,勢必要討個說法,一旦情緒激動,自然是會動起手來。就比如那兩男兩女,兩個男的不愿意給了錢又被人戲弄,然后還得再去拿性命開玩笑,又是在女朋友面前自然不會認慫。只是他們不可能是這群小混混的對手,這些人中不乏身背人命的窮兇極惡,聽對方罵罵咧咧的要舉報,直接就動了殺心,把他們身上的財物搜刮,然后扔下懸崖一了百了。
那時候,正巧就從幾個人口袋里找到了迎客賓館的住店門卡。越哥心有不甘,認為他們留在店里肯定有值錢的東西,所以直接開車下山去了迎客賓館。
再然后,越哥再也沒出來,死的很慘。
從那件事之后,他們收斂了許多,三年來只做道觀的香火生意,圖財害命的事不再去碰。
榮皓拿出煙一人分了一根,用不容不從的語氣說道:“你們是李家村本地人,應該知道李家村的過往,建村七百年,村子從河東轉到河西,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