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皓剛跑出去半步,背的貼身背包被人牢牢扯住,只是那一瞬間,劉老和董海已經跑出去幾米遠。
或許兩人也是慌了,只顧的悶頭跑路,根本就沒注意到榮皓落在了后面。
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榮皓的貼身背包包括他本人已經被扯向通道頂部。
背包的一條背帶卡在他的腋下,整條左胳膊像是脫臼一般劇痛。
不遠處的劉老和董海慌忙原路折回,兩人一人拉住榮皓的一條腿,奮力的往下拽。
這架勢就像五馬分尸,榮皓忍著疼痛,右手的手槍照著浮靈傀儡的脖子就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子彈正中浮靈傀儡的脖子,好似打在了硬氣球面,發出清脆的爆破聲音,之后一股溫熱的血液澆了榮皓一頭一臉。
董海先前已經說過,浮靈傀儡有自愈功能,子彈打在它身當時有作用,但幾秒鐘之后傷口就會自動愈合。
果真不到三秒鐘,自往下澆過來的溫血停止了流動,榮皓扭頭一看,浮靈傀儡脖子的槍傷已經消失不見。
那股向拉拽的力量再次發力,劉老和董海則是死死地拽住兩條腿不放手,榮皓估計現在自己怎么的也得有一米八二的個頭了。
強忍著劇痛,榮皓沖下面喊了一聲:“放……放手!”
與此同時董海肩背包里的小狗冒冒突然掙脫了拉鏈的束縛,嘶啞的嗓子吠叫一聲借助董海的肩膀一躍而起,瞬間就跳了榮皓的肩膀。
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突然間這般勇猛,個頭雖小卻無比靈活。榮皓感覺到冒冒爪子的指甲刺透了自己的衣服,很快就踩著胳膊爬到了自己腦袋面。
也就在榮皓大叫放手的同時,劉老和董海松開了手,失去了向下的拉拽力,榮皓就像是被老鷹抓住的兔子,奮力扭動幾下還是被那東西拉了通道洞頂。
冒冒對著那只滿是污垢的枯手咬了過去,嘴巴死死地咬住一根手指,雖然小狗力道不大,但咬住就不松口。
老和尚生前似乎真的有怕狗心理,抓住背包帶的枯手條件反射的攤開,榮皓就像是一根枯木,搖搖晃晃的從通道頂端落回了地面。
落地的同時,冒冒也掉了下來,毛絨絨的身體正巧砸在了榮皓的臉。
劉老身經百戰,關鍵時候也不含糊,踢了一腳呆若木雞的董海,首先跑過來抱起了小狗。董海抓住榮皓的兩條腿,生生往后拖拽,一直拖出去幾米遠。
混亂持續了大約一分鐘,這一分鐘榮皓吃盡了苦頭,左胳膊有肌肉被拉傷的劇烈疼痛感,兩條腿也像是脫臼了,疼得厲害,加被董海拖出去幾米遠,后背在堅硬的土壟地面摩擦,整條背都火燒火燎的疼。
劉老推了兩人一把,破口大罵道:“奶奶的還不快跑等什么?”
手電等工具落了一地,也顧不得去撿,三人拼了命的往前跑,四周漆黑一片,好在落在身后的手電正沖三人逃跑的路線,一束光幫了大忙。
榮皓咬牙忍著疼,使出吃奶的力氣狂奔逃命,只聽到身后有跛腳摩擦地面的聲音,顯然浮靈傀儡從洞頂落到地面,正在全力追擊。
一旦被追那就是萬劫不復,浮靈傀儡動了火氣,戾氣大盛,只要抓住人恐怕能直接撕成碎片。
打又打不死,斗也斗不過,眼下除了跑路沒有任何辦法。
榮皓不知道離五棵大楊樹的位置還有多遠,更不知道即便跑到那里會不會就是安全的。
歷來成精的古樹都被叫做地仙,絕對不會在人面前顯露神通,如果事情進展與自己的想象背道而馳,那么跑到盡頭就真的成了盡頭。
劉老把口袋里的手電拿出來照明,三人一鼓作氣跑出去五百多米,雙腿已經酸麻無力,劉老更是氣喘吁吁,董海也好不到哪里去,兩條腿支撐著二百斤左右的重量,一身贅肉搖搖晃晃。
劉老第一個停了下來,他是真的有心無力了。
榮皓和董海相繼停了下來,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刺耳聲音,心早就涼了。
劉老原地大喘不停,問道:“小榮!這條通道是不是出路!”
榮皓擦了把汗,點頭說:“通道盡頭有五棵樹,右邊數第三棵樹有通往中大廟的樹洞,算是出路!我們如果能爬去,鉆進樹洞就有了活路!”
劉老把小狗冒冒塞進榮皓懷中,又把手電和裝著紫金禪杖的背包扔給董海:“我掩護,你們快走!”
劉老的話顯得蒼白無力,有不甘心更有無奈。
為了子虛烏有的東西跑到這里來,如今老命也要搭,這樣的代價當真太大了。
榮皓望著老人干瘦的身影,本就與年齡不符的老態更顯憔悴,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心中的不舍是實打實的。
“大海!”劉老怒喝一聲:“發什么呆!趕緊走……”
董海原地一顫,轉身拉著榮皓就跑。
當下情況緊急,容不得優柔寡斷,劉老用自己的命保住一時半刻,這份來自長輩的心意絕不能辜負。
兩人大踏步往前跑,身后傳來劉老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劉老的聲音在通道內回蕩:“你們兩個兔崽子不要停!要跑出去……”
董海一邊跑一邊哭,嘴里喃喃自語道:“我們錯了……大錯特錯……”
榮皓心情悲痛,這樣的生離死別太過殘忍,劉老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他不愿相信老人家將永遠被留在這里。
耳朵里始終回蕩著劉老的嘶吼:“你們兩個兔崽子要跑出去!不要停……”
就像一根銀針刺進了心臟,即便渾身酸軟無力,二人也在堅持拼命狂奔。
跛腳摩擦地面的聲音再度響徹在通道之中,這是死神的召喚,就像手拿催命符索命的判官。
榮皓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的大叫,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拼命過。
這樣的速度和耐力若是放在賽場,絕對能拿奧運冠軍了。
當董海手中的電筒照見了第一棵大楊樹的輪廓,榮皓眼眶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而出。
今天榮皓真正悟透了生命的寶貴,以一條命贏得了兩條命,生命的意義一時間在腦海中無限明了。
兩人拖著酸軟的腿爬了第三棵古樹,爬到樹洞位置,回頭一看,浮靈傀儡正攀爬樹干追了來。
那東西兩條胳膊和嘴巴里都是血,那些全是劉老的鮮血。
沒時間想太多,榮皓推了一把董海,而后首先鉆進樹洞里面。
沿著平直的樹洞往前爬,爬出去許久,竟然沒聽見那熟悉又令人心膽俱寒的跛腳摩擦聲音。
到達傾斜的下坡路,榮皓說了聲“腳著地”,然后便像是坐滑梯一般順著樹洞往下滑去。
大腦一片空白,許久之后,腦海里全都是劉老的慈祥面容。
直到雙腳被硬物撞了一下,沒有任何防備的榮皓由于慣性魚躍而出,肚皮擦著地面沖出了樹洞。
緊接著董海也被甩了出來,兩人先后撞在了廟堂正中的蒲團。
身體的疲憊到達極致,加心里的復雜情緒,兩人趴在地久久沒有起來。
半個小時后,榮皓爬坐而起,從口袋里摸出香煙遞過去,董海顫顫巍巍的接住,兩人沒有急著離開。
這里是中大廟,身后便是龍形枯樹,如今的龍形枯樹早已經煥發生機,半截樹干綠意盎然,一片一片墨綠色的樹葉泛著油光,新鮮欲滴。
兩人相對無言,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引出話題,既然想不出,那就悶不吭聲的吸煙。
一根接著一根,直到煙盒空了,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小時。
浮靈傀儡沒有追下來,這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中大廟是老和尚陰靈的禁地,這地方禁錮了它不知多少年,想必沒有再次涉足的心思。
董海終于開口說話:“劉老不能丟在這里,我們出去之后把這地方報系統,我會申請跟隨系統人員下來,把劉老的尸體帶出去。”
榮皓愣了一下:“系統人員能處理好浮靈傀儡嗎?”
董海搖了搖頭:“不知道,但他們是職業的,總會比我們有辦法。”
貪念扼殺了一切,或許是心存僥幸,導致了悲劇發生。
榮皓最初的想法是阻止浮靈傀儡的結合,禍是五個人闖下的,若是任由浮靈傀儡合體,榮村將會萬劫不復。
浮靈傀儡一旦離開地下,用不了多久整個村子就會成為一片死地,所有活物都將慘遭涂炭,而且禍端會逐漸蔓延,十里八村無一幸免。
“劉老有自己的想法,說白了就是為了我。”董海嘆了口氣:“唉!自從師父第一次帶我去了劉老家里,老人家對我就像自己的徒弟,這次也不例外。你應該注意到了,自從下鎖龍井,劉老不管做什么都會讓我跟隨。一方面是為了我的安全考慮,畢竟跟著他老人家會有一定的保障。另一方面,劉老想給我機會,讓我得到一些難得的機遇。你可能看不來,但我心知肚明。”
董海從背包中拿出紫金禪杖,苦笑道:“不要以為老人家有心私吞了這法器,其實是給我留下的,一旦出去肯定會轉贈給我。還有,在浮靈傀儡合體之前,劉老的主要目的是想給我一個像樣的機會,找到浮靈或者傀儡其中之一,他會想盡辦法對付,但最后一擊肯定留給我。結果了一只浮靈或者一副傀儡尸,那可是無盡的造化,探秘人等級連升幾級都不在話下。”
榮皓點點頭,先前確實沒有考慮太多,只以為劉老有心私吞法器,為此文洋還吐露過不滿,畢竟紫金禪杖是榮皓得來的。
現在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劉老在通道中撕心裂肺的慘嚎,加后來繼續追來的浮靈傀儡,包括它身那些大灘的血,都表明老人家已經丟了性命。
一個是貪念私欲作祟,另一個是心存僥幸心理,也難怪董海會自言自語的說錯了,大錯特錯。
“走吧!”
董海拍了拍榮皓的肩膀,爬起來,這地方是妖靈的地盤,總感覺壓抑。
雖然自始至終都沒看見哪怕是一只妖靈,但妖靈的存在毋庸置疑。
龍形枯樹先前被斬斷,陰桐林也失去了生機,可現在一切都恢復如初了,如果不是妖靈在作祟,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
當然妖靈隱匿不出還是讓人感到意外,或者說那些東西連虛影狀態都不是,并非同種群體,活人根本就看不見罷了。
有小狗冒冒在,走出黑森林算不難題。樹林里有幾人的氣味,冒冒能準確識別走過的路線。
走出陰桐林,回到鎖龍井,攀爬鐵索去,天色已經微微轉黑。
灰頭土臉加破衣爛衫以及傷痕累累,為了不嚇到人,兩人決定在入夜之后再回村。
這次報系統的機會榮皓沒有跟董海搶,況且自己的手機早已經電量耗盡關機。
董海哆哆嗦嗦的把報內容擬訂完畢,報之后,想到劉老,不勝唏噓。
坐在鎖龍井井口附近的石堆,兩人再次陷入安靜狀態,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夜色漸濃,滿天星斗掛在天際,村子里的狗吠也逐漸停息,深夜來臨了。
這幾個小時,在冷風中瑟瑟顫抖的兩人并沒有覺得寒風有多么刺骨,畢竟心已經涼了。
正在二人準備起身回家的時候,旁邊的鎖龍井內突然傳來了喘息的聲音。
兩人駭然,第一時間便想到浮靈傀儡攀著鐵索出來了。
榮皓抱起一塊大石頭,董海則用手電順著鐵索往下照過去。
光照距離有限,手電光柱被黑暗吞噬,喘息的聲音離井口還有一段距離。
井內的黑暗中,爬來的東西速度極其緩慢,甚至可以用龜速來形容。
等了足足半個小時,黑色的影子才出現在手電的探照范圍之內。
那東西渾身下都是血,衣服盡是窟窿。
等到看清楚,榮皓抓在手里原本要扔進井中的石頭很自然的落了地。
“劉老!”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喊出這兩個字。
“幫我一把……”
劉老仰面朝天,臉色慘白無色,但看清二人之后還是強忍著給了一個慈祥的笑臉。
二人手忙腳亂的把老人拉出鎖龍井,這才發現劉老的右腿從膝蓋處少了一截,而他的腰間正揣著連接一只腳的腿骨。
腿的斷面極其恐怖,老人也是久經沙場,自行包扎盡力阻斷了動脈流血,否則這么長時間過去,僅僅是流血過多也會要了他的命。
更別說爬行這么遠逃出生天了!
劉老面色慘白,出了鎖龍井一句話都沒說,眼睛一翻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