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人醒來,遲青山連忙打了一碗水,喂老人服下。
一碗水喝盡,老人似乎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微睜著眼睛,喜愛的看著徐懋,眼中都是欣慰。
“老爺子,您怎么會在神桑樹下伐木,您的家人呢?”
遲青山疑惑的問道。
一聽遲青山問到家人,老頭立刻就亂了心緒,情緒低落的低著頭,沒有了言語。
“先別問了,讓他老人家歇一歇吧。”
徐蕙心地善良,看著老人如此痛苦,便猜測老人的家中沒有親人,心生同情。
遲青山點點頭,將老人安頓好就想要離開。
但是他們的身體還沒站起來,老人就一把抓住了遲青山的手。
感受著老人枯瘦的手指,和那淡淡的余溫,兩人又坐了下來。
這時老人開始講述了他的故事……
老人名叫吳剛,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戶,和家里人世代生活在南海中的小島,雖不富裕,卻難得幸福。
可是那天過后一切都毀了,都變得不一樣了。
吳剛永遠記得那一天,天空中下著毛毛細雨,對于在田地中勞作的農民來說卻是斜風細雨不須歸。
可是就在此時,地面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這種搖晃就像一艘大船,在大海中被巨浪搖晃一樣。
隨后“嘭”的一聲巨響,另一個小島整個的撞了過來,兩個小島連接到一起。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次撞擊的沖擊力跌倒。
然而一切并未結束,隨后一個接著一個的撞擊,不斷有小島從四面八方撞了過來,就像有一個巨人將它們捉到了一起。
這些島的所有人此時都變成了滾地葫蘆,趴在地面不能站起身來。
只有那些實力強大的仙人才能飛到高空看到是怎么回事。
結果是令人震驚的,飛到天空的仙人們告訴眾人,幾乎所有的小島都被聚集在了一起,了解成片,就好像形成了一片大陸一樣。
眾人開始有些發懵,但后來便明白,這一定是仙王大人的杰作,所以眾人逐漸不在驚恐,而是有些期待。
但是沒人想的到,就在小島合攏成一片小些的陸地后,天空忽然被遮住,天空中出現一大片陰影,是一棵無比巨大的桑樹,單單一片葉子就有一間房子大小。
然后再所有人的萬眾矚目下,這棵巨大的桑樹便落在了這片土地,它的根系迅速扎緊土壤,將所有小島牢牢固定在一起。
這片剛剛形成的大陸似乎承受不住這棵巨樹的沉重,居然硬生生被壓的沉沒了將近一半的土地。
海水洶涌而來,瞬間淹沒了還在勞作的吳剛和他的家人們。
人們紛紛開始忙著逃命,一時間,本來生機勃勃的世界就變成了末日。
大水沖散了吳剛和他的家人們,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活著還是沉入海底喂了魚蝦。
他只是為了活著,麻木的和幸存下來的人們往大陸中央走去,他們如同螞蟻一樣的隊伍,就這樣徹底走進了這棵大樹的陰影當中。
由于原本的土地沒有了,災民全部向中心區域湧入,沒有統一的管理,自然引發了一系列的爭斗。
土地是有限的,人卻多了很多,只有戰爭才能重新分配這些資源。
從此這片大樹下的世界便充滿了殘的廝殺。
戰斗中,有人贏了,就擁有了土地,有的人輸了,就成了奴隸。
牛耿也在這亂世中掙扎求存,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中抓緊了一把斧子,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但是他總是在隱隱之中,覺得這世界的一切混亂都是沒有意義的,似乎這棵巨樹才是混亂之源。
在這個過程中,也有一些人把目光放到了這棵巨大的神樹之。
但是神樹普通人根本不去,只有仙人們才能飛高空,登神樹。
于是,陸陸續續便有眾多仙人飛到神樹之探查。
他們驚喜的發現,神樹之靈氣格外濃郁,隨便一片樹葉都可以經過簡單的處理變成一個房子,還可以在種植靈植,這里簡直就是修煉之人的天堂!
這個消息帶回來以后,立刻成為了最爆炸的新聞,然而本來以為解決土地問題,卻成了另一個矛盾的開頭。
面對這棵巨樹,所有人都知道不能獨自占有,但每個人也都希望能夠多占一些。
于是第一波占樹行動開始了。最先行動的自然是反應的各大宗門!
他們紛紛迅速在神樹之跑馬圈地。隨后各個中小宗門,世家,散修也都如同聞到肉味的螞蟻,蜂擁而至。
經過一系列廝殺和談判,最終形成了以八大宗門為首的八大勢力,他們占據了整個神樹最為雄壯的八個主枝,分別為桑野,隅中,昆吾,鳥次,悲谷,女紀,淵虞,連石。其他中小門派世家則分別依附在這八大宗門下,中等宗門占據粗枝,小門派,世家或者有實力的散修占據細枝。
神桑樹的格局就此形成,居然異常的牢固。由于神樹的空間畢竟是有限的,不可能容納所有人到面居住,更何況都是修煉之人,越是強大的修煉之人,所占用的資源就越是更多!
所以,最先占據神樹的仙人們,便拋棄了樹底的人們,盡管這些人生活在巨樹的陰影之下,根本種不了莊稼。
這些樹的仙人們,定下了規矩,只有晉升仙人境的仙人,才能有資格到神樹劃地而居,同時他飛樹頂世界之時有三百名額,帶自己的家眷親人與好友。
牛耿當然是沒有資格進入到樹頂世界生存的。他只能握著手中的斧子,努力的在樹底世界生存下去,盡管他疑惑,憤怒,不解,但是他仍然努力的去活下去。
沒有了仙人們的樹底世界,完全成了凡人的世界,同時沒有了仙人的偉力幫助,他們活的更加辛苦而艱難。
土地縮減,人口驟增,原本有仙人對付的猛獸忽然變得兇狠無比,往往要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才能將其趕走。
而凡人之間為了唯數不多的糧食,廝殺變得更加血腥。
吳剛也在這片廝殺的人群中隨波逐流,雙手沾滿鮮血,贏得人有人吃,輸的人可能就被吃掉了……
有些吃不了的,就被分配成了奴隸。
終于,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鮮血洗禮以后,人們發現了一種灰色的如同饅頭大小的蘑菇可以吃,這才讓人吃人的至暗時代結束。
而緊接著,人們又發現,在神樹的南北兩面的兩條墨綠色大河里有乳白色的貝片,它們只有半個手掌大小,居然所有白貝大小一致,一模一樣,最為關鍵的是這些白色貝片里面居然有濃郁的靈氣,可以用來修煉!
這兩條大河北面的河流是從往下流,正是遲青山他們落下的那條河流。而南面的河流最為神奇,居然是從樹下往樹頂流,同樣晉升仙人境的人們也會從此處飛升到樹頂世界。
后來這兩天大河統稱為通天河,因為它們本是一體,是神樹吸收營養的關鍵。
樹底世界的人們圍繞著南北兩條大河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
因為只要能夠修煉,就能夠晉升仙人境,就能飛升到樹頂世界,離開這片地獄。
這時候的吳剛已經不想在打了,他在這些年的征戰中已經成長到了煉體九境,是最有機會晉升仙人境的人!
只是此時,不是他想退就能退,他不想打就不能打的了,在他的身邊還有著一群人,一群和他一起拼殺,一起利益糾纏的人。
于是,再一次的殺戮開始,其實就是再一次的利益分配。
這一次戰敗的人同樣會被抓做奴隸,只是他們變得更加凄慘,會被人割掉舌頭,只穿草席編制的衣服,來到河邊淘白貝。這樣這些奴隸既不能偷藏白貝,也無法大聲呼喊求救,聯合造反了。
吳剛終于晉升仙人境了,但是他沒有高興,而只有深深的憤怒,他認為如今的一切都是樹頂的仙人們的自私導致的,如果他們可以盡量把人們帶到樹,如果他們不拋棄樹底世界煩人,如果他們做了,那么會不會可以少死一些人,會不會有一些有一個更好的世界。
于是他孤身前往樹頂世界,欲以一己之力翻樹頂世界,改變世界規則!
沒錯他要反抗!
可惜,盡管他的實力很強,但想的還是有些天真了,面對眾多仙人的圍攻,他只能落得隕落的下場。
從高高在的樹頂世界,墜落。
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死,而是失去了所有的靈力,變成了一個凡人。
只是他的身體也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隨時可能散碎。
在他的身旁,仍然只有他的鐵斧。
吳剛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死,他依然想要改變這一切,讓人不在生而廝殺,讓人不在生而卑賤,讓人不在生而冷漠。
從此,他抓起手中的斧子,對著神桑樹,劈砍起來,他要砍斷這棵樹!
只是他的行為不僅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理解與支持,反而還受到了諸多阻撓。
很多人嘲笑他,很多人過來向他扔石頭,還有的人想要殺他,但是他的周圍就像有一層防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攻擊到他。
所以漸漸的一切情緒都變成了恐懼,不知道人們是害怕他,還是害怕他砍斷神樹,或是害怕那股揮動斧頭的堅持!
時間不知道了過了多久,他依然在那里砍著樹,漸漸人們懼怕的稱呼他為神譴之人。
這就是老人的全部故事。
至于他為什么會因為徐懋的一句話發生了如此改變,是因為徐懋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是發自真心的認可,是他從未感受到情緒。
終于有一個人認同了他,這個認同似乎可以讓他放下斧頭一樣。
因為有了這個認同,他便知道這個世界讓還有著反抗之人,不用他繼續倔強的堅持。
在遲青山看來,老人的行為是值得崇敬的,就像是童話里的愚公移山。
但是老人比愚公更加值得敬畏,愚公還有著家人的支持,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他從未被理解過,只有一個人默默的堅持。
遲青山看著懷中的老人,他骨瘦如柴,卻仿佛是整個地底世界的脊梁。
面對不公,面對屈辱,敢于反抗的那個人。
不過從實際的角度出發,他并不是很贊同老人的做法,雖然老人的精神偉大,但是他并沒有將自己的精神傳遞出去,孤掌難鳴,無論他怎樣堅持,都不會成功。
現實不是童話,不會有神將背負大山而去。
如果要反抗樹頂世界的壓迫,就不能一個人堅持,而是要團結聯合全部地底世界的人們。
一人之力不足慮,那萬人呢,萬萬人呢?
也許在最后的時刻,老人也想通了這個道理,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能夠理解他,懂他的人!
直到徐懋的出現,直到說出了那句“真了不起啊!”,老人這才會如此激動,他等到了想要等得人。
老人把故事說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幾個人的面容在昏黃的燭光下呈現出一種暖黃之色。
老人已經閉了眼睛,他的手搭在徐懋的手,而老人的斧子也不斷發出“嗡嗡”的悲鳴聲。
直到遲青山拉著徐懋的小手握了斧子,它才停止悲鳴。
遲青山心中稱奇,他竟然看不出這把斧子的品質,但是必然不是凡俗之物。
這個倔強的老人死掉了,就像一個多年營養不良的老人,皮包骨的身體只有四五十斤的重量,但是遲青山卻覺得像是大山一樣沉重。
他和徐蕙把老人葬到了他常年砍樹的位置,讓他看著這棵大叔傾倒的那一天。
沒錯,遲青山決定幫老人實現這個愿望,推倒這棵神桑樹不重要,重要的是推倒所有樹底世界人們心中的神桑樹。
神樹易砍,心樹難伐。
待遲青山和徐蕙回到住處的時候,遲青山忽然有所警覺,在這處別院的四周埋伏了三個人!
因為無法使用靈力,所以他現在對靈力的感知反而更加敏感。就像黑暗中看到亮光一般。
三人的實力強大其中有兩人強一些,都是煉體九重的實力,另一人的實力弱些,但感覺卻有些熟悉。
居然是房策!
遲青山瞇了瞇眼睛,徐懋還在屋里睡覺,所以他們必須回去。
于是遲青山面帶微笑的走進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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