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很想說,因為我是穿越者呀。我知道你的堂兄朱祁鎮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上有不輸于你們老祖宗朱重八的傳奇一生,也知道他有征伐瓦剌的心思。再加上在玉佩的好運加持下,朱祁鎮透露了題目,有提前構思、作題的時間。
要是這樣還沒考上,我豈不白活兩世?
當然,這些都不能說。無數念頭在他腦中轉過,最后,他道:“并不是其他人的卷子不好,而是他們被現實所蒙弊,錯估了形勢,以為陛下會一直接受瓦剌朝貢。你應該知道,只有我的卷子提出征伐瓦剌。”
放榜后,參加校閱的勛貴子弟嚷嚷張輔徇私,要求取消張寧的應試資格,張輔沒有現身說一句話,只是通過隱秘渠道,把張寧的卷子透出來。
于是大家都明白,原來皇帝有征伐瓦剌的心思,張寧是占了立意的便宜。
他揣測圣意,甚合圣意,豈有不上榜的道理?
這些事,在張寧厚著臉皮糾纏時,悠悠已經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今晚要張寧再說一遍,不過看出張寧覺得不說點什么尷尬,便投其所好罷了。
張寧在宮里當值,悠悠借拜見皇帝之名過來,說的話不少,卻是以打趣閑話居多。宮里耳目眾多,豈是說話之所?只能說些不相干的閑話了。
就算這樣,悠悠還是被張寧的風趣折服了,以致對他暗生情愫。正是情愫暗生,才會派人調查。一查之下,發現張寧和那些沒有機會襲爵的勛貴子弟差不多,沒什么大惡,也不是乖孩子。
像他們這種人家的孩子,不故意去欺負人就算好人了。
悠悠幾個兄弟比他胡鬧多了。相比之下,張寧已經算得十分不錯,加上他憑自己能力通過校閱,謀得前程,用了兩個多月便干掉王振,成為皇帝跟前的紅人。這些,足以讓任何姑娘家動心。
嗯,他還長得很俊,說貌比潘安宋玉也不為過了。
在悠悠看來,京城皇親國戚、勛貴子弟、官宦子弟很多,比張寧出息的卻不多,不,幾乎沒有。
這樣的人,對她十分傾心,為此不惜和太皇太后杠上,這才有三年之約。像他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上哪找去?
她道:“父王拒絕婚事,令尊是不是很生氣?”所以楊士奇一提親,你父親便答應了,都不管楊容兒是什么樣的人。
張寧嘆氣,道:“家父遠在大同,很多事鞭長莫及,縱然我們父子書信往來,也多有不便,要不然也不會這樣。”
其實就算張勇知道他拒絕楊士奇提親,見到楊士奇的親筆信,也肯定會想都不想便答應。能和首輔結親,放眼朝廷,除非政敵,要不然誰會拒絕?
張寧這樣說,不過幫張勇遮掩。
悠悠深有同感,道:“可不是,父王遠在封地,令尊去信提親,才有這些事。要是我在父王身邊,斷斷不會這樣。”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悠悠還好,張寧不免意志消沉,難道兩世都有緣無分不成?
“能求陛下賜婚嗎?”悠悠道,語氣很沒信心。
張寧搖了搖頭,道:“估計陛下不會再惹太皇太后生氣了。”
太皇太后躺在床榻上還這么固執,要是再生氣,很有可能駕鶴西去。只要她沒了,兩人之間的阻礙就不存在了。張寧卻沒有這樣的想法,不僅為悠悠,也為他有做人的底線。
如果真的這樣做,以后他面對悠悠和朱祁鎮時肯定心里有愧,一是事業,一是家庭,兩樣都沒搞好,日子還怎么過?
悠悠道:“要是能讓皇祖母回心轉意就好了。”
張寧強笑道:“你應該相信我才是。”
“我很相信你呀。”悠悠眼眸中如有點點星光流轉,極為璀璨。
張寧再次握住她的手。
兩人十指緊扣,對坐半晌,悠悠起身告辭。
送她出門時,張寧悄聲道:“你喜歡吃什么,明晚我給你帶過去。”
悠悠出身王府,要什么沒有,哪在乎一口吃食。可聽張寧這么說,還是甜甜一笑,道:“滴酥泡螺吧。”
“你也喜歡甜食?”張寧喜道。他也很喜歡吃滴酥泡螺。
“你也是?”悠悠同樣驚喜。滴酥泡螺是京城比較流行的點心,幾乎沒什么人不喜歡,她只不過隨口說一個比較大眾的,沒想到兩人真正的共同愛好是甜食。
張寧笑著點頭,道:“虧我們在宮中閑聊那么多天,竟一次也沒提到這個。”
悠悠嗔道:“誰跟你說這個啊。”那是一起生活才慢慢了解的好嗎?
張寧一笑,扶她上馬車,叮囑車夫好生駕車。目送她的馬車出府,消失在夜色中,又站立十幾息,才轉身進府。
一進府門,便有密探過來低聲稟道:“大人,瓦剌的使者已于城門關閉前進城,住進鴻臚寺,一共兩千零一人。因為人數太多,臚鴻寺住不下,他們又不肯將就,鬧得雞飛狗跳,直到這時才安頓好。”
以前使者雖多,但一路走,一路有人離開,并沒有這么多人到京城,住進臚鴻寺的最多只有一千人左右,臚鴻寺官員雖然頭皮發麻,但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盡量讓他們住下,現在來多一倍的人,可真為難他們了。
密探全程監視,直到他們熄燈,才過來稟報。
張寧道:“繼續監視。”
“要不要挑一些人在食物中下毒?”
只要不是全部放倒應該沒事。
“不用。”張寧搖頭道:“不管挑的是哪個倒霉蛋,都會連累臚鴻寺的仆役。”只要是臚鴻寺的食物,就不能動。
密探應聲退下。
張寧回到院子,雙手輕拍,黑暗中一個瘦小的人影閃身而出,默默向張寧行禮。
張寧道:“你去查太皇太后可會相面或是陰陽之術。”
瘦小的人影是張寧的心腹之一,平時藏在暗處,也有保護張寧的責任。聽張寧這么吩咐,他怔了一下,道:“大人要查這個?”
太皇太后十六歲嫁給當時還是燕王世子的仁宗朱高熾,之后便一直深居簡出,怎么會相面之術,又怎么會懂術士的陰陽之道?
張寧道:“快去,三天內來報。”
“是。”密探不敢再說,眨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