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觀看了兩盤這“鬼棋”的手段,這“鬼棋”的招法凌厲,但卓越卻有必勝之把握。
因此,面對“鬼棋”老叟來勢洶洶,卓越絲毫布局,馬硬踢邊兵,強行展開反擊。
攻殺之中,卓越注重細節,縱然后手執棋,但速度并不慢,所執的黑棋子力率先到位,卓越一炮打到了紅棋的左邊,沉底一將。
這一步讓“鬼棋”老叟驚出一身冷汗,因為紅棋并沒很好的辦法,只能提升一步,將老帥升至二樓。
紅棋后方有難,“鬼棋”老叟就是“鬼棋”,他很快將危機轉化成機遇,揮炮強行打掉卓越的中卒,又帥出占肋,準備以鐵門栓反殺卓越。
卓越眉頭微微皺起,思索之后,計算下來,然后讓人匪夷所思的走出連續兩手“海底撈月”,黑炮在紅棋底部游動,打車打炮。
“鬼棋”老叟平日里以怪招多聞名,而今卻被卓越的怪招弄得沒有辦法,只有兌子,卓越交換之后,又吃去了“鬼棋”的一炮。
這下局面瞬間傾斜,現場一片嘩然,此刻紅棋丟炮,這種局面下可想而知,這是影響全局的一手。
“這這年輕人是誰?看樣子,‘鬼棋’不敗的神話今天似乎要被破了。”
“‘鬼棋’不敗的金身,已經延續了不知道多少年,難不成,今天真要見證奇跡?”
現在的局面,黑棋車炮三卒單缺士對紅棋車兵單相,且老帥三樓,棋面相差的有些大,紅棋輸棋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此刻,“鬼棋”老叟之前的懈怠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當然,他并不在乎那十兩銀子,而是他再次幾十年未曾一敗的殊榮。
隨著對弈的時間越來越長,此刻觀戰的人群也越來越多。
“鬼棋”老叟再次這么多年,別說輸棋,就算是和棋的場子都是屈指可數,這一次卻先手馬上告負,他有些不忍,想要竭盡全力守個和棋。
但是,這樣的局面,和個普通棋手對弈,想要守和都不容易,何況是卓越這樣的高手。
很快,卓越再出一手“海底撈月”,車沉底線,“鬼棋”老叟終于無法防御
“鬼棋”沒有認負,也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望著身前的棋面,但是,這一局已經結束了。
此局實乃驚天妙局,一般情況下,象棋對弈,使用一招讓對手受難,在職業棋手中已經實屬不易,然而,今天卓越連連使用“海底撈月”的絕技,百年難見。
而現場的大多數人并看不到這一點,他們大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忽略了極其精彩的一盤妙局,猶如炸鍋的過度虛夸“鬼棋”的失敗
“真的輸了,‘鬼棋’真的輸了”隨著一聲驚呼劃破長空,消息迅速傳開,現場也像發生了重大新聞一樣,議論紛紛。
“贏棋的人到底什么身份,看樣子年紀不大啊!”
“不知道,好像不是咱們東鄉郡城本地人。”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擠到前面,此人正是之前給卓越等人指路的中年男子,當他聽到這些人便是擊敗“鬼棋”的人,極為驚訝,轉而一臉興奮的說道:“這幾個人我認識,認識”
消息馬上傳開,也就在此刻,不遠處的一匹白馬上,一個身穿黑白相間,穿云門棋社的弟子服侍的男子,望著棋攤這個方向。
起初,“鬼棋”輸棋的事情他并不相信,但隨著他親眼所見,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駕”
這名穿云門棋社的男子迅速離開了此地,朝穿云門棋社奔去。
此時,穿云門中,閣樓之上,一個一身華麗服侍的中年男子,年紀約么五十多歲,此人便是東鄉郡城中鼎鼎大名的棋王,穿云門棋社的門主,蕭劍威。
在蕭劍威的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雙方正在對弈。
片刻之后,四十多歲的男子無奈的搖頭,與之相對的,蕭劍威臉上一臉喜悅。
“蕭門主棋藝非凡,在下佩服。”中年男子抱拳說道。
蕭劍威“哈哈”一笑,道:“承讓,承讓了!”
這個時候,之前在棋攤的男子火急火燎的趕來,然后湊到蕭劍威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越說到最后,蕭劍威臉上的神色愈加凝重,最后直接憤然起身,怒道:“你說什么?‘鬼棋’真的輸了?”
“千真萬確”
蕭劍威顧不得對面的中年人,他站起身來,站在閣樓上,望著“鬼棋”棋攤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才轉過身來,面色凝重的說道:“去,調查一下此人是什么來路。”
“是!”
“鬼棋”這么多年頭一次輸棋,這在現場的震撼遠遠沒有結束。
“鬼棋”老叟從袖口取出二十兩銀子,朝卓越遞過去,搖頭嘆息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卓越伸手阻止,道:“老先生以‘鬼棋’之名,為在下和幾個徒弟點播幾盤,這些銀子,權當是學費了。”
“這怎么可以,我這也是有原則的”
“鬼棋”老叟推讓說道,兩人相互讓了幾番,老叟拗不過卓越,只得將銀子收下。
這個時候,現場的人見已經不再下棋了,便也紛紛退去,臨行之際還是在議論之前卓越妙勝的棋局。
“鬼棋”老叟見人走的差不多了,開口說道:“卓越小友,想必,你對老夫的身份比較好奇吧,也罷,拿人家的手短,今天,我就為你解惑吧!”
這其實正是卓越等人的所疑惑的地方,眼前的“鬼棋”棋藝高深,絕不會是泛泛之輩,卓越一早就對老叟的真實身份有所疑惑,這一下,老叟主動提出,卓越自然欣喜。
說著,老叟帶領卓越去到旁邊的玄清閣中,卓越安排江天依三人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東鄉郡城的玄清閣,不僅從外面看十分冷清,里面更是冷冷清清,除了偶爾幾個工作人員,整整下棋的,卓越真是沒有碰到過。
老叟也不說話,徑直朝里面走去,隨著走廊越來越暗,快到盡頭的時候,老叟打開一道,房間不大,略顯凌亂。
“坐吧!”老叟開口說道。
卓越坐到老叟的對面,微微躬身說道:“老先生,現在該說說您了。”
老叟“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倒是挺急的,算了,告訴你也無妨,老夫的名號已經多年沒出現東鄉郡城了,即便東鄉郡城的本地人也未必知曉,卓越小友,你可能就更沒有聽說了。”
“那老先生貴姓。”卓越雖然也認為可能認識此人的幾率不大,但是,或許能從眼前此人的口中得知關于夜國十三家的消息。
“老夫姓陸名從。”老叟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卓越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驚呼出聲,道:“您說,您是陸從前輩,當年惜敗蕭劍威的陸從前輩?”
陸從頭微微一側,看向卓越,道:“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怕是羅龍寶告訴你的吧!”
卓越點點頭,說道:“沒想到您真的是陸從前輩。”
“如假包換。”老叟說道。
卓越仔細觀察著眼前的陸從,因為凌亂的頭發等原因陸從的年紀看上去稍大,此刻,他的眉宇冷冽,顯然不再是之前的樣子了。
“東鄉郡城的人以為老夫是江湖騙子,用特別的方式,才可戰勝前來挑戰的人,殊不知,老夫的棋,在東鄉郡城可是沒有幾個對手的。”
“這話不假,晚輩卓越,之前聽羅大師講過您與穿云門棋社的門主蕭劍威之間的恩怨,似乎有些隱情,當年您在東鄉郡城如日中天,怎會被初出茅廬的蕭劍威擊敗,當年的蕭劍威可是只有十八歲啊。”
卓越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在卓越看來,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他更愿意相信是蕭劍威動用了手段,因為聽羅龍寶的講述,當年的棋實在太過詭異。
而且,實情已經過了這么多年,沒人可以回到過去,一探究竟,但是,卓越今天見到了當年的當事人本身,剛好可以佐證當年的蹊蹺棋局。
“這也是羅龍寶這樣告訴你的吧!”陸從詢問道。
卓越點點頭,陸從微微搖頭,道:“如果我告訴你,當年的事情并無詭計,一切皆是真實實力的體現,你敢相信嗎?”
卓越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在潛意識中,他是覺得,是蕭劍威用了不為人知的手段,才會取勝的,至于一切皆是實力的體現,這他從未想過。
陸從微微仰頭,望著小小的窗戶,若有所思的說道:“這是真實的實力體現,蕭劍威是真天才。”
“十八歲的少年,擊敗了近乎鼎盛時期的您,您卻認為這是真實實力的體現?”卓越依舊不敢相信。
陸從收回目光,看向卓越,道:“我們第一次交手,原本,蕭劍威是沒有多少機會的,說起來,算是造化弄人吧!”
“什么意思?”卓越好奇的問道,顯然,在卓越看來,這其中還是有隱情的。
陸從說道:“當年蕭劍威雖然天才卓著,不過畢竟年輕,當年為了喝退蕭劍威,便走出一步鮮少有人走的一步平卒,若是普通人,面對老夫,怕是早就慌亂了。”
“為什么這種冷僻招法,年僅十八歲的蕭劍威門主如此從容?”卓越問道。
“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陸從再次重復這句話,然后講述了這盤棋之前的一件事。
“當時,我與蕭劍威第一次對弈的六年前,年僅十二歲的蕭劍威,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在他的四人老師的家中,剛好學到這個棋,老師為了訓練蕭劍威的記憶力,要求他以極快的速度把這個變化從頭到尾背下來,沒想到,就這么浮生一瞬,竟然波及到了多年后的與老夫對弈的決賽。”
卓越恍然大悟,心中暗嘆:果真是造化弄人,陸從原本要以奇制勝,但正中蕭劍威下懷。
“原來如此。”卓越感慨道。
陸從點頭,道:“蕭劍威后來親自承認,也承認當時他的棋藝還不足以贏我,只是,運氣真是太好了,不過即便如此,在后來的第二次對弈中,老夫還是完敗了,事實證明,即便第一次老夫勉強贏了蕭劍威,也會很快被他取代,蕭劍威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您距離東鄉郡城棋王最近的一次,就是第一次與蕭劍威交手的時候,那后來呢?棋面又有怎樣的轉變?”卓越問道。
“既然蕭劍威沒有研究,那就按照當年老師的教法來下吧,以后的一切均為正招,雖然后面逐漸脫譜,但也正好激發了蕭劍威的潛能,最后乾坤逆轉了。”
陸從說起此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仍然滿臉的遺憾。
卓越點點頭,總算弄清了當年兩人的恩怨,卓越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棋攤這么多年未曾一負。
雖然陸從早就過了自己的巔峰期,但他的棋藝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對抗的。
陸從,是曾經差一點就登上東鄉郡城棋王寶座的人,而這咫尺一步,卻成了陸從一生的遺憾。
而當年,以真正實力擊敗陸從之后的蕭劍威,已然迎來了自己的興盛時代。
卓越作為局外人,本不該帶有個人情感看待此事的,然而,此刻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位前輩說過的話。
“尊重對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棋盤上拼盡全力去對付他,贏下他!”
這句話的三觀十分正確,但是人生吧,有的時候,道理是一回事,方寸之間心靈的安放又是一回事,有些事明明知道就應該這么做,還是不免替失落一方傷感、遺憾。
自此,卓越不再懷疑當年年少的蕭劍威,反而為蕭劍威的棋藝,全力拼搏的棋品折服的同時,也會為眼前的陸從兩次倒在終極夢想的門前黯然神傷。
遺憾,可能才是人生的常態吧!起碼在陸從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后來呢?”卓越問道,他不明白,即便不能成為東鄉郡城的棋王,以陸從的棋藝,一生也會衣食無憂,怎會流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