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電話機再次傳來留言:“我是雪莉·伍德茲,為‘莫瑞·法蘭克林秀’工作,不確定你知不知道,但是,莫瑞最近播放了有關你的影片,我們收到觀眾的熱烈反應,看看你……”
亞瑟將話筒提起來,他不聽留言了,而是直截了當問:“你哪位?”
剛剛從冰箱里出來的亞瑟,并沒有聽到開頭那一段。
“嗨,我是雪莉·伍德茲,‘莫瑞·法蘭克林秀’的工作人員,你是亞瑟么?”雪莉在電話那頭問。
“是。”
亞瑟回答。
“亞瑟,就像我說的,我們接到很多關于你的來電,反應都很好,莫瑞要我跟你聯系,看看你想不想當他的來賓。”雪莉的聲音很好聽。
亞瑟摸了摸臉,表情略顯憔悴,對此也并沒有顯得太過在意。
他淡淡的道:“莫瑞要我上‘莫瑞·法蘭克林秀’?”
“對啊。”雪莉天真地道,“是不是很棒。”
“他很想和你聊聊,也許你能來一段即興表演。聽起來很棒吧?”
亞瑟點燃一根煙,沙啞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到另一頭:
“是啊……聽起來很棒。”
他緩緩道。
“能不能現在定個日期,下星期四有空么?”雪莉問。
亞瑟回答了她
作為失業游民,他當然有空。
只是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須要有妥善的解決。
他坐上布滿抗議涂鴉的公共汽車,前往了墨悠去過的阿卡姆州立醫院。
他要驗證這些人說的話,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
直到現在,他也依舊相信,托馬斯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自己依舊是他的私生子。但對母親的信任,他已經逐漸動搖了。
眼前是一片高大的建筑群,通體采用灰白色的大理石建造,橘黃色的燈光亮起,天空陰沉。
亞瑟看了一會兒,最后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在電梯里,他和兩個醫生,一個病人一起搭乘。
病人躺在病床上,反應劇烈,亞瑟面無表情,畢竟,這里關的都是其它醫院無法收治的人。
走廊里的燈光有些閃爍,站著或者坐著一些護士,有男有女。
亞瑟在走廊盡頭的黑色細鐵絲網前,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終于,黑人辦事員轉了過來,聲音有些喘息,“真的很抱歉,老兄,10年以上的病歷都被放在地下室,你又想看三十年前的病歷,所以……”
他一邊擦汗一邊道,同時在那堆檔案袋里翻找。
“我能問個問題么?”
亞瑟忽然道。
“好啊。”
他點了點頭。
“什么樣的人會被關在這里?”亞瑟目光游離地道,仿佛心不在焉,“他們是不是全部犯過罪?”
“有些是,有些是瘋子,對自己和其他人造成危險,有些只是無處可去,不知道該怎么辦,明白么?”
辦事員道。
“我明白,兄弟。”
亞瑟聽到最后一種可能時,稍微松了口氣。
“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上次我就殺死過幾個人,我以為我會很內疚,實際上卻沒有。”亞瑟輕聲道。
“你說什么?”
辦事員不解。
亞瑟隔著鐵絲網目視著這位看著很實誠的黑人管理員,輕聲道,“我搞砸了,干了一些壞事。”
一邊說著,他又笑出聲來。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想要開心過日子真的好難。”亞瑟的話根本就接不上,一句兩句的含糊不清。
“聽好了,老兄,我只是個行政助理而已,一個辦事員,負責歸檔文件,不知道該和你說什么,不過你應該去看醫生,市政府有心理輔導之類的服務。”辦事員大叔給出一個合理建議。
“是啊……預算都被裁減了。”亞瑟淡淡的道。
“找到了,弗萊克。”辦事員大叔終于找到了他需要的老檔案袋,袋子上寫著主人的名字。
大叔打開檔案袋,報出這個亞瑟無比熟悉的名字,“潘妮·弗萊克,讓我看看……主治醫生是本杰明·斯通諾,病人得了精神妄想癥,以及自戀型人格障礙,并且犯下危害自己孩子安全的罪名……”他看了這一頁很久,才緩緩抬起腦袋,打量起亞瑟,眼窩深陷的亞瑟。
“怎么了?”亞瑟擠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你說她是你母親?”辦事員緩緩吐出幾個單詞。
隨后連珠炮似的道:“很抱歉,我說過不能把病歷給你,除非有申請文件,不然我會有麻煩,如果把你媽帶過來簽字的話會比較容易,沒有她的簽字就不能給你……很抱歉。”
只能抱歉了。
這種東西不能給孩子看的,不然影響不太好。
亞瑟忽然把手伸進了這個辦事處的小窗口里。
然后,抓住檔案袋另一邊。
力量忽然增強。
他察覺到了異常。
這位辦事員大叔根本就沒料到,亞瑟竟然強行搶奪檔案袋。
“住手!”
這一刻,亞瑟的力量驚人的大,辦事員臉都變了。
“靠!”
“老兄,還給我!”
亞瑟從鐵絲網下的小窗口,強行把檔案袋搶出來了。
然后瘋狂逃離,沿途的病人護士給出一個奇怪的眼光。
“喂!”
亞瑟只能看見背影。
“喂!喂!”
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辦事員大叔只能對著鐵絲網外無力的大喊。
看看自己這身材,追人還是算了吧。
鐵門一時半會也打不開。
亞瑟一連跑過百米長廊,直到下了好幾層樓。
跑到這里,向上看了半天,他才最終確認,沒人追過來。
他打開了檔案袋,第一頁。然后,看見了真相。
而真相是殘忍的。
是令人無法接受的。
握著檔案袋的手開始顫抖。
泛黃的紙頁上,是什么呢?
兒童收養申請書?
等等,自己是被領養的?這個可能性無聲的涌上亞瑟的心心頭。
“這不是真的……”
那是……
亞瑟被虐待的照片。
當時的他,還是個孩子,腦袋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他曾經也是個健康的孩子。
沒有人天生就是癲笑癥患者。
男友不斷虐待亞瑟。
甚至還有潘妮本人。
新聞的頭版頭條也被剪下來放進了檔案袋里:“養母默許其子遭受虐待”“一對母子的恐怖之屋”……
等等等等。
亞瑟緊緊的攥著這些紙,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這不是真的……
“哈哈……”
他又哭又笑。
下面,還詳細記述了事情的經過。
手的顫抖愈發劇烈。
作為潘妮的兒子,亞瑟,被綁在暖氣機上面。
營養不良,身體多處淤傷,頭部嚴重受傷。
而潘妮當時回答的筆錄是:
“我從來沒有聽到他哭,他是個快樂的小男孩。”
看到這里,亞瑟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都近乎絕望。
對啊,快樂的小男孩。
這句話,如夢魘般伴隨了他的一生。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呃……”亞瑟死死的抱著這個棕色的檔案袋,盡力控制自己的臉部肌肉,可笑聲還是止不住的溢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諷刺啊。
亞瑟悲哀的想著。
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真正的快樂,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