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這手玩的實在是高！
方才誰都以為，你要拿張司吏目出氣。
但誰都沒想到，你最后反讓李奸賊下不來臺！”
“確實是這樣，武哥，你這一手玩的太高明了！”
在知事公房中，葉超、范天雄神情中帶有興奮，二人討論的是趙宗武方才在巡撫府衙中的舉止。
在巡撫府衙搞出的這一套，趙宗武不僅讓府衙上下盡收輕視之心，更讓府衙上下在心中皆明白，他趙宗武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府衙深似海啊……
對葉超、范天雄他們來說，當初在知道要跟隨趙宗武前往巡撫府衙當差，這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雖說他們是錦衣衛暗旗，與人搏殺，他們不會有絲毫的遲疑。
但真正進入到陌生的環境，尤其是到官府中當差做事，這心中肯定會有另一番感觸環繞其中。
表面談笑、背后捅刀的事情，少嗎？
讓拿刀的人，去握筆桿，那心中多少會存在焦慮。
但葉超、范天雄他們必須承擔！
他們沒有選擇。
談笑間將李貴玩弄于股掌，這種手段、心計，也讓在暗中觀察的王化貞知曉。
官府中做任何事，必然都是帶有目的性的。
目的是否明確，揣摩是否得當，意圖是否了然？
這些都是需要自我體會的。
或許葉超、范天雄他們還不懂這些，但在他們心中對趙宗武的敬佩，那絕對是大幅增加！
但僅僅滿足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對趙宗武來說這一切，僅僅不過是一個開端，想真正解決遼西私鹽案，關鍵因素還是在于王化貞的絕對支持！
在廣寧，在遼西，擁有絕對權勢的是王化貞。
想查清楚、捋清楚這暗藏的脈絡，借王化貞之勢是必然，若沒有這些，即便趙宗武再牛掰，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看著手中的案牘，趙宗武笑罵道：“行了！行了！你們就不要給我戴高帽了！
別忘了你們進巡撫府衙的職責是什么！
能否揪出背后勢力，能否給死去的弟兄報仇，就看你們有沒有心了！”說到最后，趙宗武臉色為之一凝。
冒這么大的風險來巡撫府衙，趙宗武他們可不是來玩鬧的，那身上都承擔著重任的！
沒有一絲一毫的時間，允許他們在這里浪費。
若時間當真充裕，趙宗武絕不會選擇這種冒險、刺激的方式作為開局。
但沒有選擇，趙宗武只能靠自己拼出一條血路出來！
即便這途中會遇到險境，但對他來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說完葉超、范天雄，趙宗武又投入到思索之中。
“想要甄別出遼西私鹽案的具體脈絡，那么首先需摸清楚的就是來源！
在大明鹽鐵屬朝廷專營，想要進行售賣必須持官府憑證，而在大明最有名、且產量大的鹽源，掰掰手指頭都能數清楚！
考慮到時間、距離、成本、勢力等諸多因素。
能夠大宗私販到整個遼東，那主要的覆蓋范圍必以北直隸、山東的海鹽產區為主體。”
而想到這里，趙宗武仔細審閱刑房案牘庫，所存近5年的案牘登記，借此從中能否探出蛛絲馬跡。
做任何事情必然留有痕跡，即便遮掩的再精明，也必然會留有痕跡。
私販鹽鐵雖說有勢力負責把控，但是人就會存在著差錯，除非他是機器，否則絕不會不存在差錯！
一旦出現差錯，那必然會帶來諸多影響。
案牘記錄是相對來講不會騙人的存在，想用謊言去完善謊言，那只會帶來更多的破綻！
“近些年遼東局勢動蕩，大明在遼東的勢力范圍，可以用日落西山來形容。
這樣一種前提下，勢必會造成鹽產量大幅影響。
現如今遼東多數臨海之地，多半在建奴可打擊范圍內，想大批次產鹽更是妄想！
另一方面建奴雖占據遼東的多數地區，大核心人丁不過百萬，這使得其根本就無法對遼東實現真正統轄。
多數地方寧愿荒廢，也不讓其有百姓在此生存！
這勢必就造成鹽、鐵等一系列成產停滯、倒退，而打仗是需要大批量的甲具、兵器等戰爭所需。
而這圍繞的核心就是鐵料！
面對這樣大的缺口，但凡是有經濟頭腦的，那必然會看重這份暴利！
籌建私販渠道，就是掌握這暴利的根本！”
遼西私鹽案存在的意義就在于此，而在遼西私鹽案的背后，必然還存在著一股勢力龐大的群體。
完整的私販渠道，才是根本所在！
大明不存在所謂的家國情懷，利益至上永遠是第一位。
大明初建立根不牢，開國皇帝朱元璋的確是一代雄主，他的橫空出世，結束了百余年的血淚史。
但狹隘的小農經濟觀，使得大明政體中存有欠缺。
抗沖擊能力差，是大明會轟然倒塌的根本。
當然了，這其中雖有天災作祟，但人禍占比更重！
權勛、官吏、士紳、豪強、巨商，以利相連、以利相談，正是因為有他們在背后不斷刨大明根脈，最終才讓這個核心不足百萬的族群完成了換天之行！
權、利
透與不透，皆在一念之間。
“不管是海鹽產區的哪一區域，想完成大宗販賣，那必然需要商隊轉運，必然需要白手套偽裝。
這事想埋得深，隱得嚴，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爺就不相信，這刑房案牘中沒有蛛絲馬跡存在！”
做什么事情都沒有容易二字，想要摸清楚脈絡，趙宗武必須要潛下心去查！
雖說頂著穿越眾光環，但基礎打不牢，依舊是白搭！
倘若根底都沒有做好，那談何突飛猛進？！
心中有了前行方向，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是必然！
做人最忌諱瞻前顧后，若只懂這樣那結果只有一個！
碌碌無為！
…
…
巡撫府衙·書房。
因為趙宗武在府衙做的舉止，王化貞就算想不知道，但這樣的動靜，想不知道都是件很難得事情。
多年的官場沉浮，讓王化貞心中很清楚。
想要真正認識、了解一個人，永遠不要只在表面看待，因為人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
但有了時間就不一樣。
時間會讓一切都變得透徹，心中是怎樣的人，最后都會完全的表現出來！
或許王化貞先前對趙宗武的好感，僅僅來自于趙宗武敢仗義相助，但那完全是在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前提下。
但現在擺在眼前的是一件亟待解決的大事，并且還是讓自己曾經看好的趙宗武去做，這從心態上，也讓王化貞有了根本改變。
世間人心之復雜，是誰都未曾能想象的到的。
所謂智者。
所謂弱者。
所謂庸者……
一切都一切唯有本心是最清楚的。
遼西局勢的暗涌正在不斷凝聚，很多人的命運皆裹挾其中。
所謂執棋者，都不過是自我主觀罷了。
生逢亂世，能做到的就是在隨波逐流中，找尋到屬于自己的清晰定位。
成功與否在言其他！
王化貞是這樣，熊廷弼是這樣，趙宗武更是這樣！
但對的永遠只是少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