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雅間里響起延綿悠長的茶水聲,只見王化貞動作舒緩、神情淡然,其勢氣定神閑。
趙宗武說了一堆,王化貞卻自顧自的在斟茶。
茶水緩緩倒出,臉上帶著笑容,端起茶具:“茶能養性,品味其間,就好似在讀自己的人生。”
淺啄一口,神情間帶有回味,唇齒間留有濃濃茶香。
臉上盡是滿足,緩緩將茶具輕放于桌上,輕敲桌邊,輕嘆道:“嘖嘖……,好茶!”
看到這一幕,趙宗武的內心卻略有起伏。
“這玩的是哪一出啊!”
“你王化貞玩的未免太過儒雅了吧!”
當前這種情況,在趙宗武心中絕沒有這份閑情逸致,在這品茶、咂味。
茶道,代表的一種境界,非經歷大是大非而不可得!
趙宗武自詡是粗人,可能經歷的場面沒有到,對這種情形或許并不太感興趣。
如果有一日趙宗武,能活到王化貞的這個年紀,說不定也能像王化貞那般,心平氣和的在此品茶。
人生閱歷,酸甜苦辣,其中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
也是這一次!
讓趙宗武在心中生出,最為直觀的感觸:權力面前,一切都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我要變強!”
也因為這樣,使得趙宗武在心中要變強的信念更為堅定!
在這個動蕩的時代,一切皆以權力看重,倘若手中沒有可依靠的底牌,那你即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盡管先前想從王化貞這里,謀求到一身官皮,但現在這種情況還不是很成熟!
相由心生。
趙宗武心中浮現的種種想法,雖說神情間未全部表露,但沉浮官場數十載,王化貞又怎能看不出趙宗武的改變呢?
這世上沒有傻子。
雖說王化貞先前并未與趙宗武有過接觸,但就是那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舉止,也讓王化貞心中頗為贊許。
也因為這樣,使得王化貞起了收服之心。
做官能做到王化貞這一步,那凡事皆三思而行,考察心性要遠比才能更加看重,守城穩妥方為根本。
品性、才能。
這世上不缺有才華的人,但能堅持良好品性的卻寥寥……
王化貞呢心中的想法,趙宗武并不是很清楚,但趙宗武心中很清楚,大明文官所處的社會地位是怎樣的。
現階段的趙宗武,還沒有資本去觸怒、得罪王化貞!
活在這世上,活的其實就是一個資本。
王化貞面帶笑意道:“小哥今歲幾何?是哪里人士?”
敵不動、我不動;
敵若動、我便動。
聽到王化貞所問,趙宗武緩緩放下茶具,端坐身體,言語平和:“若大人不嫌棄,直呼我趙宗武即可。
今已有24歲,家在寧遠衛·沙后所,為能有些好的出路,便來廣寧尋一份差事養家。”
掌握主動權的是王化貞,趙宗武現在所處的地位就是個小嘍啰。
這王化貞大佬有心賞識你幾句,現階段還是如實回答的好。
除非是觸碰到做人底線,趙宗武覺得自己現在被動些,這也并沒有其他感觸。
當然變強的心肯定是沒變的。
現在還不是耍小心思的時候。
現在除了‘穿越眾’這個身份不能提,趙宗武真沒覺得,現在自己有什么身份能夠掂出來的!
隱藏的‘錦衣衛暗旗’身份,如今做事都值得反復推敲。
看著趙宗武的眼神,王化貞便能看出趙宗武說的是真話,人在撒謊時,會下意識出現一些細微變化。
一些細節方面的研究,往往就能判斷這個人是否是在說真話。
王化貞端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言語隨和道:“老夫觀你頗有幾分勇武,不如來巡撫府衙做事吧。”
這若是尋常人聽到,那必然是欣喜若狂的答應。
畢竟能得到遼東巡撫的賞識,那絕對是撞大運的存在!
欣喜之下難免會出現一系列丑態,一世富貴造就不了累世門第。
書香之家,非一日之功。
雖說趙宗武現在想應下,但就眼前這種觀察,現階段還不是時候,畢竟自己這手中尚沒有足夠的資本!
縱使現在應下,那又能怎樣?
官府是那么好闖蕩的嗎?
一時的欣賞,那終究能帶來多久的好運?
唯有讓王化貞得到真正的利益,也有足夠的利益吸引到他,那才能有后續的改變!
再者說現在這種局勢,在沒有頭緒之前,還是不要過早出手的好。
于是,趙宗武便拱手道:“草民在這里,先行謝過大人好意。”
聽到趙宗武的回答,王化貞這內心其實是帶著篤定的。
因為和他預想的沒有什么差別。
但同樣王化貞這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些不舒服吧。
畢竟趙宗武答復的有些太快,這與他內心選擇的權限范圍,存在著一些歧義吧。
“……;但草民不能去。”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讓王化貞怎也沒想到的是,趙宗武竟然拒絕了他的邀請!
下意識間,王化貞皺眉道:“為什么?!”
多么好的一次機會啊!
改變一生命運的存在啊!
就這樣斷然拒絕了?!
聽到王化貞那帶有驚奇的反問,趙宗武這嘴角浮現出,幾分不經意察覺的微笑。
“看來自己是賭對了!”
這世上不存在無緣無故的愛,更不存在無緣無故的恨,一切都是有淵源的。
既然說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就讓王化貞自認為得到的幾率,給人為的大大降低!
因為人總是這樣,越是得不到,這心中就越想……
趙宗武神情認真:“回巡撫大人,我與東家簽訂有契約。
總是我心中在喜歡這份差事,可沒有與東家解除契約前,肯定是不能私自就做下決定的。
不然我就成了不守諾言的小人!”
好啊!
好一個不守諾言的小人!
王化貞怎也沒想到,趙宗武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以至于,王化貞心中對趙宗武的好感,也是有所向上提升啊!
此時此刻,王化貞再怎么看,怎么就覺得,趙宗武不再像是一位普通的勇武漢子,反倒有些‘俠義之心’的猛士!
能存有這樣的心,那絕不能這般將其摧毀!
遼西當下錯綜復雜的局勢,讓王化貞心頭無不敢焦頭爛額。
尤其是對遼東經略熊廷弼的較量,更讓其十分厭惡熊廷弼那副跋扈之姿。
而造就熊廷弼跋扈之姿的根源,就在于其麾下擁有能征善戰的勇士!
即便現在的熊廷弼是剛赴任沒多久,可威望之下仍有許多人愿意聽從熊廷弼的。
這讓同樣有著報國信念的王化貞心中很是反感!
和熊廷弼不對付,更多的是為了保障自身權威,這也使得王化貞是極為重視,自己身邊的可用之士。
尤其是那些擁有‘俠義之心’的猛士!
這也是為什么,王化貞雖說貴為遼東巡撫,但卻能耐著性子,跟趙宗武在這說話的原因所在。
一切皆因其有需求罷了!
不然平素未曾謀面,非親沾故的,人家堂堂遼東巡撫為何會屌你?
真以為你是中心人物?
別做夢了!
不得不說,趙宗武走的這一招棋的確巧妙,王化貞的注意力,成功被趙宗武講的話所吸引,并且在心中下了好人卡,猛士卡,可造之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