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鼓為令,鼓響,人聚。昨夜已經分發了武器,每個人手里都有一把弓,兩袋箭,一把刀。
突厥騎兵在距城墻一箭之地停下了腳步,列陣。李牧遠遠望過去,目測這伙突厥人約有一千二三左右。不要覺得人少,回想一下高中時期的操場,一般的高中差不多也是一千五百人左右,站在高處向下看去,八百米跑道的操場,差不多都能站滿了。此時城墻上不過六七十人,看到對面人嘶馬鳴,不少人的腿肚子都要轉筋了。
李思文也很緊張,站在李牧旁邊,緊緊地抓著手里的弓,許是抓得太過用力,指節都泛白了。但他還是努力冷靜了下來,抬手揮向前方,回想他爹李績的英姿,有樣學樣,高聲喝到:“滿弦!”
聽到李思文的喊聲,臨時組織起來的青壯們,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把弓弦盡量拉滿了。能不能射準暫且不說,架勢看起來是有了。只待李思文一聲令下,二百支箭矢就會一起射出。
“哞……”綿長嗚咽的牛角號聲音響起,敵軍陣中沖出幾十騎,揚著手里的彎刀,縱馬在城墻外狂奔,嘴里嘰里咕嚕地喊著,耀武揚威之極。李思文皺起眉頭,湊到李牧旁邊小聲問道:“邊境的突厥人不是都會說幾句關中話么,這幾個家伙怎么回事,嘰里咕嚕地叫喚啥呢,一句也聽不懂,難不成他們是純種的,只會說突厥話?”
李牧在突厥大營待的時間不短,但他還真沒見過突厥人攻城是什么樣的。但是這些突厥人喊的話他倒是能聽明白,給李思文解釋道:“他們在挑釁,說咱們膽小如鼠,只會憑借城墻的庇護,不敢出城一戰。要是敢出城,他們大軍不動,就憑著幾十騎,就能把咱們全殺了!”
“這些蠻夷安敢輕視于我!”李思文大怒,道:“你替我跟他們說,他們也是仗著人多,要是敢一對一單挑,我就敢出去跟他們干。大家一邊一百個人,輸贏就打一把,誰反悔誰不當人子!”
李牧斜睨他一眼,道:“你覺得他們會同意么?”
李思文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李牧氣得鼻孔都往外冒熱氣:“那不就得了!這是打仗,過家家吶?人家現在明擺著人多,會傻到跟你單挑?”
“那他們還說咱們,我也不是傻子,明知道打不過還出城跟他們打?”
李牧懶得理他,心想說不定對方真就是把你當傻子了。
李牧深吸了口氣,喊道:“我乃大唐定襄城縣令李思文,來者何人,上前答話!”
“你干嘛冒充我!”
“你先給我閉嘴!”
話音未落,敵軍陣中走出一騎白馬。白馬之上,是一個帶著銀色面具,身披血色大氅的人,那面具猶如厲鬼,形狀可怖,令人望之膽寒。隨著她出來,剛剛出來的幾十騎回歸了本陣。
“我乃大隋義成公主,李思文……李縣令,我來此,不為劫掠城池,只為二人,一物,你交給我,我即刻退兵。”
聲音有些沙啞,因此聽起來有些中性,不辨男女。李牧看了眼李思文,小聲道:“她說的二人一物,必是蕭皇后和楊正道,還有傳國玉璽了。你搜過蕭皇后的身沒有,傳國玉璽在她身上么?”
李思文搖搖頭,道:“臨上馬車之前,我命人送了香湯沐浴。特意把衣物都搜了一遍,除了幾件首飾,什么都沒有。”
“既然如此,說明傳國玉璽還在定襄城。”
李牧朗聲道:“原來是義成公主當面,不知是哪二人,哪一物?”
“一花甲老婦,一十歲孩童,至于那個物件,須得我親自去拿。”
李牧眼珠一轉,道:“此事好說,公主可上前來,我用吊籃接公主入城,再把全城百姓叫過來,由公主當場辨認,別說兩個人,就是十個八個,也盡由公主帶去。至于物件就更好辦了,公主看上什么,盡管拿走就是了。”
“哈哈……”義成公主忽然大笑了起來,語氣頗為玩味,道:“我看不如這樣,你把城門打開,我找到我想要的人,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后,保證秋毫不犯,當即撤走,你看如何?”
“我覺得不太好。”
“我也覺得不好!”義成公主冷聲道:“黃口小兒,也敢在我的面前裝傻顛憨,巧言令色,你既已知我的來意,就應該知道后果。我勸你痛快交出來,否則今日定襄城生靈涂炭,皆因你一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牧也懶得繞彎了,直截了當道:“蕭皇后和楊正道已經于昨日送往長安了,至于你說的物件,也一并被她們帶走了,你若想要,不妨試著去追一下,也許還能追上。”
“哼!”義成公主冷哼一聲,調轉馬頭,隨著她的動作,更加悠長的牛角號聲響起,緊接著,隆隆的鼓聲擂響,節奏越來越快,聽到這鼓聲,人的血液都好似要沸騰起來似的。
牛角號聲遽然一停,敵軍如潮水一般,一股接著一股涌向城墻,大戰一觸即發!
“敵軍攻城了!放箭!放箭!”
“飛抓!快砍斷繩索!”
“有人中箭了,抬下去!那邊空檔補上!快!”
馬邑城再往東是朔縣,再有兩個時辰的路,就能到達朔縣了。行了半天的路,已近晌午,車隊暫時停了下來,分發干糧。王虎在車隊末尾,眼望著西方,怔怔地發呆。昨日李牧一走了之,王虎阻攔未及,想追的時候,已經沒了李牧的影子。他想走,已經走不了了。就像李牧說的,他不能扔下車隊不管。這里有蕭皇后和楊正道,還有李牧的家人,更重要的是蕭皇后口中的那個關于傳國玉璽的消息,他必須把蕭皇后安全地送到長安去。
“王大哥。”
身后忽然傳來白巧巧的聲音,王虎一個激靈,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把嘴里的窩頭噎下去,道:“巧巧姑娘有事?”
“我沒有別的事,我是想問,我家郎君,他怎么還沒追上來呀,你昨天不是說他回去取東西,很快就能追上么?這都已經快一天了,他是不是走岔路了。”
“他……”王虎本來就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昨天白巧巧問的時候,他心思煩亂,就胡亂說了一個理由,今天白巧巧再問起,他就不知如何應付了。
白巧巧察言觀色,見王虎如此慌張,知道事情恐怕不像是他說得那么簡單,急忙追問道:“王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家郎君到底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