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地距離朝歌,只有一條路,還是黎侯今年朝賀時整平的。
往年賀禮都是些輕便之物,一年也就一次,路況怎么樣,倒也無所謂,所以沒人修整,跑到哪兒是哪兒。
可今年改成了花石綱,紂王還特別挑剔,為防不滿,諸侯們都是一車車拉石頭。
石頭比奇珍異寶大得多,需要的車輛多,對路況要求更高。
又因為特別重,走得慢,這年頭郊外野獸多,容易遇上危險,所以很多諸侯都是走出領地后,與其他諸侯的車隊匯合,再一條路走到朝歌。
這一切都成了伯夷修路的基礎,諸侯把路線都給劃定好了,還進行了初步修繕,太方便了!
朝歌的傳令兵就是從黎地來的,與戰事結束之后的黎地傳令兵相熟,又正好走在一條路上,兩者沿著路走了一半,碰巧碰上了。
“捷報!捷報!”倆傳令兵氣喘吁吁回到朝歌,沿途大喊:“黎郡大捷,戎狄大敗!黎郡大捷!”
黎郡的事,因為尤渾不斷散布消息,朝歌百姓早有耳聞。
不是戰事嚴峻嗎?怎么大捷了?
真假難辨,傳令兵這時已經直接進宮了。
“黎郡大捷!”
“吾奉姜郡守之命,特來報捷!”
子受正帶著滿身酒氣,挨楊任噴,已經有經驗了,距離控制的很好,沒沾上唾沫。
捷報傳來,他都沒看一眼。
聽到黎郡捷報,楊任住嘴了,怔怔看著前方。
傳令兵耐不住了,又舉著奏報,上前幾步:“黎郡大捷!”
大殿里一片安靜,子受灌了口酒。
大捷,還是姜文煥遣人送的。
這才剛命人讓諸侯出兵,諸侯動作沒那么快,顯然,是姜文煥以一己之力破敵。
子受很難開心起來,滿朝文武,誰又能懂自己的內心呢?
魯雄倒是贊了一句:“我大商果真英才輩出!”
黎郡一戰,不可謂不重要,關乎設立郡縣的成敗,關乎紂王與諸侯間的博弈,而紂王卻依舊靜坐在大殿之上,甚至渾身帶著酒氣,完全不將這奏報放在眼里。
陛下到底自信到了何種地步?
便是剛剛噴的起勁的楊任,都難掩心中激動。
可是……陛下的表情依然平淡,輕描淡寫的倒酒、飲盡,倒酒、飲盡,如此反復。
不正表示了陛下對戎狄與諸侯的輕蔑?
不正代表著黎郡捷報盡在掌握之中,并無半分意外之喜。
陛下果真料事如神,運籌帷幄!
尤渾打了個寒顫,心里則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難怪紂王面對如雪片一般的上奏,沒有絲毫動容,還將竹簡都燒了,原來姜文煥是真有能力啊!
傳令兵開始將黎郡戰事一一說明,剛開口,聞風而至的黎地貴族也請求上殿。
他們都聽說了黎郡大捷,可到底是怎樣的呢?
“戎狄狼子野心,侵犯黎城,城中惶恐,黎郡郡守姜文煥單刀匹馬出城而戰,七天七夜,七進七出,殺得戎狄尸橫遍野,黎城上下百姓無不歸心,第八日姜郡守領黎城軍民出城野戰,殺敗戎狄,戎狄百般手段用盡,奈何不得,只好退走……”
“若無姜郡守,黎城上下俱死矣!”
傳令兵開始手舞足蹈描繪著姜文煥的戰績,如何如何的勇猛,如何如何的英武,言語間欽佩之情自然流露,不僅僅痛擊了來犯戎狄,更讓他們認了祖宗!
至于黎虞?戎狄退兵時稱是黎虞引他們來攻,盤問之下屬實,已經被砍了。
不過也得感謝他的堅壁清野之策,如果沒有將黎地軍民全都集中在黎城里,姜文煥也不可能一戰定黎地之心,讓所有人心悅誠服。
最后傳令兵五體投地:“姜郡守一人可抵十萬精兵!黎郡百姓皆賴姜郡守方能得活,黎虞賊子,挫骨揚灰!”
子受臉色越來越凝重,一人成軍,硬生生以個人勇武殺得黎地歸心?
這戎狄和黎虞,都是來幫倒忙的吧?
他知道姜文煥武力值很高,但從來沒想到高到這種地步,
這是人?
單刀匹馬在戎狄最擅長的野戰中把他們殺得喊祖宗?
滿朝文武心中俱都一凜。
聞仲大笑道:“方外蠻夷皆是畏威而不懷德,以往邊境諸侯以和為貴,不愿起爭執,便是吃了虧,也不敢言,只會助漲戎狄氣焰,如今我大商痛擊戎狄,他們必然心懷畏懼!”
沙場宿將魯雄也不由得甘拜下風。
倘若黎郡郡守換成了自己,戎狄來攻,他倒有百分百把握據城而守,可他做不到以一次征伐,讓戎敵膽寒,更是得到黎郡將士信賴,收攏百姓之心。
姜文煥....真的不一般!
唯有上首的子受緩緩道:“只憑一人奏報,未免有些操之過急了。”
他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姜文煥好大喜功,故意夸大了戰績呢?
這是很有可能的,畢竟姜文煥才十七歲,立功心切,可以理解,而且自古以來就有夸大戰功的傳統,勉強守住城,也能說成退敵千里,軍民一心。
朝臣們冷靜下來,陛下說的在理,即使一切屬實,他們也不能因此驕傲自滿,何況還沒有探明消息呢?
沒過一會兒,殿外頭又有傳令兵,來自黎郡附近的諸侯。
“陛下……如何?”當駕官小心翼翼地詢問,這些人應該也是來送戰報的。
“傳。”
他漫不經心的聽著傳令兵上奏。
奏報基本與方才所言無差。
姜文煥退敵千里,對諸侯而言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他們沒道理夸大戰果。
諸侯很聰明,除了詳細報道了戰果,還為姜文煥請功。
不惜大加贊美之詞,簡直夸成了千古一將,非得封侯不可。
這樣一來,黎郡又有了黎侯,而且姜文煥本身就是東伯侯之子,在諸侯們看來,應該不會贊同郡縣。
子受沉吟了很久,事實已經完全清楚了,昏庸值飛遠了。
“東伯侯生了個好兒子啊!”
崇侯虎感慨道,大家同為四鎮諸侯,怎么自己兒子就這么差勁呢?
他真是恨不得姜文煥才是自己的兒子,難道怪自己生不出女兒,做不成外戚,所以崇應彪才這么差?
楊任欣喜道:“是啊,十七歲少年,孑身一人,單騎入黎郡,竟能于危難之中挺身而出,一人獨戰萬軍,世上又有幾人可以做到?!”
商容也贊道:“姜文煥一身是膽!”
費仲生生擠出眼淚,眼中霧水騰騰:“黎郡上下百姓,皆賴姜文煥活命,更是驅逐戎狄于千里之外,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陛下慧眼識得英才!”
聞仲輕捋長須,笑道:“卻是老臣看走了眼,姜文煥竟能獨當一面,陛下圣明,慧眼如炬。”
尤渾眼睛一轉,急忙跟上道:“陛下慧眼如炬,臣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