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棲陛下卸任,我人族為紀念其恭謹,尊號為東以封帝!”
“你們看,這會不會很有趣呢?”
風曦的笑容很暖人心,可說的話卻字字如刀。
“東華帝君,我們同樣尊其為帝,認可其地位權威,但他的地盤在東,名分在西。”
“這名雖正,但言不順吶!”
“未來哪天,人族勝利了,取得了天地主角的地位,開始排排坐、分果果。”
“那東華帝君名與實間的微妙,或許便是女媧娘娘的突破口。”
“一來,伏羲陛下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二來,太上皇——太昊,和實權封王——少陽,他們怎么可能一點摩擦都沒有呢?”
風曦淺笑。
二昊之爭!
這是滿滿的算計布局,卻又不顯得陰柔詭譎,反倒是堂皇大氣的很。
太昊者,庖棲也,曾君臨天下,以之為至高帝號——開天辟地太昊皇陛下!
少昊者,東華也,其戶口本上的正式稱謂是“東華紫府少陽帝君”……陽之貴者,如日中天。
日在天上,便是昊。
東華帝君,少陽神圣,尊其帝號為少昊……有問題么?沒有問題。
太昊、少昊,都待在東邊的大地上,坐鎮東夷,那一定會是很有趣的事情。
當然,如此一來,肯定有龍想發瘋。
共工祖巫的目光如刀如劍,看著風曦,是恨不得給來個三刀六洞。
然而……這絕不是結束。
風曦眸光溫和,回敬了共工祖巫一眼,而后接著對在座的十二祖巫開口言道:“感謝之前共工祖巫的自揭傷疤,用自己血淋淋的歷史過往,鄭重警告我們,小心伏羲大圣和東華帝君和串通勾結。”
“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
“在多數人都認為陳年往事已然蓋棺定論,一切純屬巧合,絕非劇本安排的前提下,共工大神有決心、有勇氣逆流而上……那么同時,也煩請在往后歲月中,肩負起職責,嚴防死守,多多注意這兩位大神通者間的互動,盡早拿到真實無虛的證據,不要單純口嗨,進行造謠——這會抹黑我們巫族整體形象的,讓別人認為我們巫族是杠精匯聚的組織,如南華真人經歷的那件事。”
風曦言笑晏晏,卻勝過萬千刀劍。
他談到了南華真人……這位真人,可是道門中的天字第一號辯論家,還是哲學家,思想家。
其相當出名的辯論,可有這樣一件——魚在水中游,快樂不快樂?
南華認為魚快樂,他的朋友則說‘你不是魚,怎么知道魚快樂不快樂?’……由此展開了套娃大賽。
最終,南華真人將問題掰正回到了根本,道“請循其本”,結束了辯論。
——他站的位置高,知道的更多,明白魚離了水會死的道理。
魚在水中游,最起碼還活著……不管是人是魚,是死了快樂?還是活著快樂?
哪怕再怎樣凄慘,只要活著,也都有追尋快樂的可能。
朋友你要反駁我,好歹根據現實,找到實證,證明“生不如死”,而不是問我為什么認為覺得魚快樂,從此開啟抬杠游戲。
此刻,風曦以此為例,諄諄叮囑共工祖巫——組織上現在給你賦予了重任,希望你能恪盡職守啊!
你不是懷疑東華帝君有問題嗎?
你不是認為伏羲和東華狼狽為奸、坑瀣一氣嗎?
對于你的舉報,我們巫族大集團不可能為了莫須有的事情,動用組織力量,幫你去查證。
但是嘛!
我們會把監督的權力授予你……去吧,去在游戲規則的范圍之內,好好監督那兩位有沒有違背規則的行為,拿切實的證據糊到我們的臉上!
可別說你不愿意哦?若是你這個切身利益受損的“受害者”都不盡心盡力,那我也有理由懷疑,你先前所言純屬捏造,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欲望!
“龍族若不盡心,我覺得……之前許諾給龍族方面的一切特權,大抵是可以廢除了。”
風曦對后土說道。
“善!”
后土撫掌而笑,很是欣慰與滿意。
有忠臣風曦,實乃神生一大樂事!
輕易就給扳回了許多劣勢,不再如之前那般難堪。
畢竟……
‘龍族盡心不盡心……到時候還不是我說了算?’
‘沒找到證據,就是他們不盡心盡力!’
‘不服氣……那可以大家集體表決嘛!’
‘哪怕不能收回龍族方面從我占的便宜,將龍圖騰徹底壓下去,但是也可滅其氣焰,再休想如剛才那般猖獗,敢對本皇逼宮!’
后土樂觀的想著。
她深以為,共工不可能找到證據的——并非是深信伏羲的人品,不會勾搭東華——而是相信其手段,作弊了也能把證據抹除的一干二凈!
‘老龍,太沒眼力見了……這挑的都是什么對手?’
‘唔……雖然老哥這紀元不跟我一條心,但我女媧手下能臣干將無數,擅用借刀殺人,可以將他給牽涉入局。’
‘這樣也好。’
‘一方面,能巧妙拉扯兄長入局,制衡蒼的野心;另一方面,也可用蒼龍的力量,去盯死老哥,省得他悄無聲息間又搞出什么大新聞來!’
‘完美!’
后土心底贊嘆,對風曦提議下血本拉攏東華一事也算放下了戒心……這卻是覺醒的帝王本性了。
帝王者,統御也,如何能容忍他人擅動權柄?
他們時時刻刻想的,便是——總有刁民想害朕!
好在,風曦此刻交給她的答卷,讓她滿意。
戒心稍去,后土的氣質無聲無形間生了微妙變化……他人不覺,風曦卻是立生感應,只覺得心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搬開了。
風曦莫名間便升起了這樣的明悟——娘娘又想躺了,想做條咸魚了,需要鞭笞督促,才能讓她高速提升……
這明悟毫無來由,讓他心中直呼罪過。
‘順風混子,逆風暴走,絕境亂殺?’
‘滿血拉二胡,殘血到處浪?’
‘血條空了,帝王心術就能無師自通,領袖魅力、平衡權術……所有條件全部拉滿,成為最可怕的對手,是為絕境爆發型選手?’
風曦勉力收束著自己胡亂奔跑的心思想法,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
他的表現給力,讓女媧覺得又能躺了,于是壓制盡去,風曦又可以皮了。
‘遲早哪天,我要搞明白這背后的貓膩……’
風曦心中長嘆,旋即振作精神,繼續努力的給某龍上些眼藥,同時也是謹防事態失控的手段。
“東華帝君和共工祖巫互相平……砥礪,彼此督促,共同進步,這是人族的一大好事。”風曦慢悠悠的說著,“不過,臣以為……單只這樣,還不太夠。”
“還需要再加上點什么。”
“嗯?”共工祖巫露出了真正要殺人的眼神。
“嗯!”后土重重的哼了一聲,袖袍鼓動,截斷了殺機。
兩位祖巫小小的摩擦了一下。
水土之爭,時空茫茫,一種絕對的無在蔓延。
“小伙子,盡管說。”帝江祖巫淡笑著,伸手劃開永恒,罩住了風曦。
“是。”風曦應命,“兩強相爭,難免容易過火……三足鼎立,才是最恰到好處。”
“庖棲陛下,雖然也會被安排在東邊,但他畢竟已經退位養老,兼且在天庭為羲皇,很難說會有多么用心。”
“所以,我們需要再安排一位大能的班底過去些,對東華帝君和龍族始祖能同時形成隱性的監管與平衡。”
“出于種種原因考慮,這位大能自身要足夠強,同時跟他們都有歷史淵源……最重要的,不會有盤古想法。”
風曦解釋,“強大,才能讓他說話有分量;有淵源,一些問題能交流;沒有盤古想法,行為處事才有公平而言。”
“你的意思是……”帝江做若有所思狀。
“煩請句芒祖巫,誠摯以邀鳳凰一脈最初古祖,于彼時往東夷而行!”
風曦轉身,對著句芒祖巫躬身一拜,盡顯恭敬。
這一拜,讓一直老神在在看戲,甚至此刻都有些神飛天外的句芒聚斂了精神,“讓我……不,是讓鳳凰往東夷而行?”
“正是!”風曦頷首,“少昊登位,鳳鳥適至!”
“如果說,龍祖代表我巫族監督的派系,那鳳凰,就代表公正超然的派系。”
“這天底下,沒有比鳳凰更適合出使前往、露面威懾的人物了。”
“第一紀元的霸主之一,可以跟龍祖平起平坐。”
“還是蒼生眼中的祥瑞象征,也算是給夠了東華面子,幫助他初步凝聚人心。”
“有鳳凰的勢力居中調和,想必很多事情,東華和龍祖都能達成愉快的共識,一致為了人族的事業而努力,而非互相拆臺,動不動就打小報告,還打到人族王庭這里。”
“您覺得,大家覺得,這建議如何?”
風曦笑問。
“不如何!”共工立刻有激烈抗議。
這特么的奪筍吶!
安排一個東華帝君,讓跟他互相制衡,這已經夠可以了。
還來一只鳳凰,帶著她的班底而來?
廟小妖風……不,這一個破東夷,遠不如人族王庭的地方,安排幾個太易扎堆?
養老的太昊,懶散的鳳凰,上進的東華,野心的蒼龍。
尼瑪的就離譜!
死亡開局,地獄模式,噩夢對手!
喪心病狂!
共工覺得,就沖風曦這張嘴,他都有必要給他個報復過去。
“我覺得可以。”后土笑瞇瞇的道,“鳳凰,對她我還是信得過的……她曾經明確表態過,本紀元不參與盤古之爭。”
“她代表我們去巡視東夷,將一些矛盾沖突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我認為可行。”
“不過……”后土這回看著共工,眼神中帶著點同情,“我們也不能太欺負老實人不是?”
“鳳凰轉移些班底過去就好,自身在那里不要太經常性的活躍,給參賽選手帶去太多壓力。”
“麾下的一些小鳥蹦跶便行,自己掛個虛銜,活不干,錢照領,做個吉祥物。”
后土說道,共工的臉色方才緩和些許。
若非如此,他就準備翻臉了!
“行。”句芒歡快的應和,“沒問題,這活我熟!”
“當個橡皮圖章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句芒笑瞇瞇,“多領一分錢,我什么意見都沒有,絕對不會管太多的。”
“唔……到時候,若是哪邊上道,知道多孝敬一下本鳳凰,說不定就會對某些兼并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哦?”
句芒很歡脫,讓在場小半的祖巫都是扶額嘆息。
“您……樣子還是要做一些的。”風曦干咳兩聲,鄭重提醒,“要注意分寸,最起碼在天庭打過來的時候,讓他們別再內斗了,一致對外。”
“至于尋常時候,便不用管他們死活……都是野心家,死了干凈也好,只要掩飾的到位。”
他說的坦然,渾然不顧共工還在現場,露出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
“我明白我明白。”句芒慵懶的道,“我這方面的經驗太多了……想當年,我可是鳳凰勢力里的良心擔當,所有面子工程的負責人。”
“干壞事的,都是伏羲、白澤、接引這幾個……壞水長流太昊皇,收費改史白澤神,借貸抽成接引佛。”
“好多壞神在里面待著,唯有鳳凰,是整個勢力的良心擔當,負責一個人拉高全體的節操值。”
“這樣的工作做多了,我也知道個度……明白什么時候干什么事,能恰到好處的轉移子民視線,將內部被關注的激烈紛爭給掩蓋過去。”
句芒露出過來人的表情。
說著說著,這位祖巫看向風曦的眼神里,滿是意味深長,“小伙子……你,不簡單吶。”
“過獎!過獎!”
風曦拱手道。
“事情就說好這么辦了!”
后土看著“皆大歡喜”的局面,欣喜執筆,“我這就寫下法旨,以待他日與東華盟誓,許諾其勢力自主,自有大義名分!”
她揮灑筆墨,在諸位祖巫的注視下,書寫決定大勢的文字。
不過。
后土沒有注意到,有那樣的一位祖巫,眼神是那般的微妙。
‘青帝,是你自己推上去的。’
‘炎帝,是你自己親手選的。’
‘白帝,是你自己說讓他獨立的。’
‘這……可都是你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