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萌生惻隱心,欲讓東華活下去。
為此,不惜付出代價,要背負莫大的因果,失信于麾下,路斷于盤古。
這種損失,不可謂不重。
奈何?
伏羲的骨頭可是硬的很,絕不低頭,萬萬不會遵從女媧的安排。
相反,他還訓斥女媧——身為妹妹,卻不類己,不隨哥,沒有點滴梟雄的狠辣霸氣,沒有皇者的寡情冷靜,沒有為達目標、不惜一切代價的果決。
踢掉!
把臭妹妹從風家戶口本上踢掉!
不要拉高了風家人的平均節操!
畢竟這年頭在洪荒混,太難太難,必須要講究一個腹黑心狠,才能有大成就。
這終是激怒了媧皇。
——臭弟弟!
——給你臉了?
——我好好說話,你竟然不聽?
——還敢批評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安排你做事,不是讓你教我做事!
——你同意也好,反對也罷,最后都只有一條路可走!
——我是來通知你結果的,而非跟你討價還價的!
——我是家主!我說了算!
盤古真身“機甲”中的媧皇,冷笑著解除了遠程投影,同時淡漠望向正在勉強掙扎于人道第五斧下,身形逐漸如同琥珀中蠅蟲一般趨于沉寂,在徹底走向消亡的東華帝君。
東華一朝失了先機,再難翻身。
何況還有人道的乘勝追擊,五斧之后,最終極的第六斧!
“嗡!”
這一斧下,東華帝君立身之地,光陰虛淡,世間種種萬象概念,都在消逝和遠去。
曾經他走過的人生之路,存在的痕跡,于此被迫的在收束,確定一個終末的結局。
與此同時,結局在擴展,追溯覆蓋向最初的起因,顛倒時序因果,倒果為因,試圖書寫一個最高的指令——
東華帝君,從其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往后的所有人生經歷,都是為了現在的消亡!
一切種種,皆如夢幻泡影,不可追,不可溯。
這是絕殺!
當這斧斬下、斬實,縱然東華帝君的背后,還有太昊給背書……這一個“賬號”,也無法逃開被徹底封號的結局,踢出洪荒的大群,剝奪其身為大羅成就者,于人道中的政治、經濟權利終身!
凍結財產,刪除賬號……從此以后,東華帝君查無此人,被整個世界都遺忘了!
“哼!”
女媧看著這一幕,眸光深沉,忽的意味不明冷哼一聲,讓周圍的古神大圣側目。
只是下一刻,側目就變成了震撼、惶恐,還有人在大呼。
“不要!你會拉上仇恨的!”
這是真心的為女媧好。
可惜。
此時此刻的媧皇,正是我意已決、一意孤行的時候,又如何還會聽得進勸?
“盤古之身,由我而造,也自當為我所終!”
女媧話音低沉有力,“我敕令——”
“都天神煞大陣……解體!”
她淡漠的揮手,把人道中的權限、巫族鎮族大陣的后門,于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
女媧,她的地位是極度崇高的。
甚至某種程度而言,鴻鈞都不及她。
因為,女媧算是人道蒼生的根源母親,她推動了萬靈萬類的誕生和演變!
而鴻鈞呢?
雖然是洪荒宇宙的服務器成精,有著協助天地運轉的職能……可對于人道來說,其實也就那樣,萬萬比不得女媧在蒼生萬靈心中的地位。
畢竟也是。
這年頭,叫囂著“逆天”的一個接一個,但叫囂著“弒母”的……絕對少之又少!
當媧皇決心,動用權限,左右人道,同時施展神通手段,針對于都天神煞大陣自己在設計時就留下的后門……
那破壞力,堪稱是毀滅性的!
在人道中的權限,遲滯了蒼生萬靈匯聚而來的泛意識,令之陷入“人生迷惑”的狀態,呆呆傻傻——誒,媽讓我們停手,我們是停手,還是不停手哇?
而把握住這個剎那的時機,在人道掌控力度微弱的情況下,盤古真身巨震,自毀程序開啟,機甲狀態逆轉,走向崩潰!
盤古真身,由女媧造就,以真正盤古者的精血為主,其造化大道“滴血重生”為輔,再配合十二種規則大道作為框架,形體始成。
如今,狀態逆轉,摧毀精血,中止造化,干擾規則……
“咔嚓!”
瞬時間,無數裂痕浮現,布滿了盤古真身!
這一具擁有無量神威的真身,這前一刻還在摧枯拉朽吊捶東華的真身,眼下顯得是那樣的脆弱。
這應了一句話——
再強大的堡壘,也會被從內部輕易攻陷。
那正在斬下的第六斧僵住,再無法寸進絲毫,無法追加對東華帝君的毀滅。
甚至于……
“轟!”
無盡的光噴薄,照亮了虛無,照破了永恒!
那些光,從裂痕中現,是無窮無量的物質元氣,是至高至強的不朽大道。
大地山河、星辰大日、光陰歲月、虛空大海……萬象于此呈現,在這里映照。
這一幕,簡直就是盤古開天辟地結束、身化萬物時的場景再現!
也正合眼下境況……人道逆轉萬物,濃縮附加在盤古真身上,以增添無邊戰力。
而一旦破裂、解體,之前怎么加載上去的程序,就怎么進行刪除,還有還原。
一個個竅穴,從巨神的軀體中脫離,那是周天星斗大陣。
一個個先天神圣,從盤古機甲里掉出,頭昏腦脹,臉色青白。
一個個內臟器官,泛化作形而上宇宙至高概念,支配洪荒的運行。
先是頭顱,再到脖頸,緊跟著是胸膛、內腑……
裂痕不斷的擴大,擴大到切斷隔絕了形體的關聯,最終讓龐大無涯的盤古之身解體,天地在還原,萬象在紛呈,洪荒……回來了!
盤古真身消散的越多,洪荒再現的部分也就越多,整個過程還越來越快,這是生怕人道從“人生迷惑”中回過味來,強勢出手鎮壓動亂,讓媧皇一番苦心白費。
到最后,軀殼都近乎散盡了,開天神斧無力的墜下,只剩下一條腿。
不用看都知道,這顯然是被特意保留下來的,是女媧延緩了其消散的過程。
這條腿,它先是往后高高抬起,而后使勁的蓄力,再接著……
擺動!
在這一刻!
這條腿的行為,完美的承載了媧皇的意志,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來!
踹誰?
還能有誰?
除了東華帝君,不會再有第二個目標了!
許多目睹這一幕的古神大圣,此刻都很懷疑,女媧在這個動作上,絕對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才能駕馭著踢出那般驚艷的一腳。
一腳,踹破永恒!
人道動用開天神斧設下的絕對領域,都被硬生生的踹碎,甚至于余力未消,直接蹬在了東華的身上,頂著他,踢出了最美妙的弧度!
“走你!”
一聲酣暢淋漓的大喊聲中,最后的一條大腿崩碎,也讓東華牌火箭彈發射!
打穿洪荒天地的界限,潰滅時與空的邊界,前進!永無止境的前進!
“滾吧!”
媧皇高喝,回蕩了整個時代紀元。
“滾的越遠越好!”
霸氣凜然的嗓音,盡顯媧皇一家之主的威風霸道。
那一連串的操作,震撼神心,讓許多古神大圣縱然是多少時代過去,也無法忘記女媧此刻的風采。
一旦談起,都要給之豎個大拇指。
太威風了!
開動后手,暗算盤古,放縱兄長于危境中走脫,而自身一力承擔所有后果……這樣的擔當,無人能否認,她有一家之主的氣象。
什么是一家之主?
對內威權,不容置疑;對外亮劍,庇護親屬。
女媧我行我素,盡管手段霸道暴躁,但這一刻她那獨特的風采,卻也收獲了迷妹無數。
只是……裝逼,是要遭雷劈的。
扯了人道的蛋,直接導致清算行動大失敗……縱然媧皇身份、地位,都極度尊貴崇高,也要被收拾!
在東華掙脫困境、眼看無法徹底捶死的第一時間,人道的偉力洶涌,同樣的暴躁,冥冥中有萬千鎖鏈對媧皇鎮殺而下,是盡了全力,動了殺機!
人道傾力以赴,媧皇難以抵擋……別看她踹伏羲時,威風霸道,不可一世。
那是借用了盤古真身最后的戰力。
計較真正道行境界,她終是離人道差了許多。
當宏偉道力鎮壓下來,女媧的撲街是毫無懸念的。
只是,在人道力量接觸女媧的那一瞬,卻驀然收斂了殺意殺機,只鎮封壓制其戰力,凍結部分權限,讓她再不能蹦跶、胡亂折騰,實際上卻沒有帶去絲毫傷害。
這很離奇與古怪,是能讓伏羲淚奔的情況。
同樣是坑人道。
他跟女媧,在人道那里享受到的清算,完全是兩種待遇。
赤果果的區別對待!
——太昊的爪子敢伸進來,就是要剁掉的!
——打!往死里打!
——女媧?
——算了,就記個小過吧。
——凍結點零花錢,限制限制消費,勒令修身養性!
立時。
遠處冷眼旁觀的羲皇,眼睛都紅了。
“這還講道理嗎?”
他似乎牙齒脫落了,和著血硬是咽下去,話音間有些更咽。
握拳的手,微微顫抖。
羲皇原本打算,如果媧皇一意孤行后遭遇不測,被人道狂虐,他就立刻出手,進行搶救。
可現在?
劇本有些不對啊!
人道這么好說話的么?
那怎么對他那樣瘋狂“喊打喊殺”的?
小丑竟是我自己?!
羲皇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算是勉強平復下有些崩潰的心態。
嘴角抽搐,他決定避開此事不談,是作為兄長威嚴的最后倔強,轉而嚴厲批評女媧的不智之舉,太讓他頭痛。
“妹大不由人!”
若無其事的嘆息,羲皇臉上有一分惆悵,三分苦惱,五分糾結,以及七分不滿,“如此妄為,胡亂行事,被人道針對壓制,之后的盤古之路還怎么走?”
“路斷了!”
“自以為威風,放東華走脫,卻搭上了自己的前途……不智!太不智了!”
“只得一個自我感動罷了!”
“作為兄長,我對她恨鐵不成鋼!”
羲皇頓足,喝罵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寧可東華去死,也不要她這般胡亂施救!”
“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伏羲沒有一點的好臉色。
言辭間絲毫不客氣,指摘媧皇的失誤。
當然在話外,他那關切卻也是滿滿的——終究是因為媧皇自毀前途的舉動,才會這樣生氣。
換作旁人?
看笑話還來不及呢!
“唉!”
鴻鈞在旁聽了幾句,眼珠轉了又轉,忽的露出很和善的笑容。
而后,許是覺得笑容有些假了,他便換過,成為震驚、動容等等的表情,慨然出言。
“太昊陛下,你和媧皇真的是兄妹情深啊!”
“一個,寧愿自己前途盡毀,也要拯救兄長。”
“一個,寧愿自己的化身殞落,也要給女媧鋪路。”
“兄妹之情,如此深厚……實乃世人之楷模,為千古之佳話。”
“看得我都感動的要落淚……”
道祖說著,雙眼有瑩瑩光澤,似乎是多愁善感、被這樣深厚的兄妹之情感動的哭了,情不自禁的舉起衣袖,便要擦拭。
只是衣袖剛舉到一半,他就想起了什么,臉色變幻,十分膈應的樣子,輕描淡寫的把衣袖放下去了。
接下來的表演,他將只用臉色表情,不再借助道具了。
畢竟……
的確是有些惡心。
“如此兄妹情深,我如何能冷眼旁觀、坐視不理?”
鴻鈞一身正氣,讓羲皇側目。
“那樣一來,時代的正氣何在?”
“人道的美好何存?”
“所以……我必須要伸手相幫了!”
鴻鈞義正言辭。
“你想做什么?”羲皇瞪視他。
鴻鈞渾然不懼,正視于他,嘴角微翹,“沒什么……我只是感慨太昊陛下對女媧道友的一番好心,不想讓陛下的好心化作流水而已。”
“我愿‘助’陛下一臂之力,還請陛下觀之!”
說著說著,道祖的表情變得嚴肅認真,隱隱間還有“大仇得報”的快意,一閃而逝。
“龍杖何在?”
忽然,他大喝出聲,震動了萬古長空,響徹了諸天紀元。
“在此!”
冥冥中,有一聲回應響起,呼應了道祖。
諸神循聲望去,見到了源頭。
那是什么?
是一根拐杖!
龍頭拐杖!
昔年紫霄宮中,道祖鴻鈞曾親賜兩件特殊靈寶,授予兩位大神通者。
一為凈水缽盂,予西王圣母、金母元君,蘊三千凈水,合瑤池之妙,涵養生機,正本清源。
一為龍頭拐杖,予東華帝君、少陽至尊!
彼時,東華帝君不是很樂意,曾推脫過,理由是氣質不符。
但道祖鴻鈞大力推薦——氣質算什么?
有緣就完事了!
至于怎么個緣分法,諸神曾經暗地里很是好奇過一段時日,卻不明內情,當事人都沉默,只知道是將鴻鈞、伏羲、少陽都給卷入了進去。
而今,真相大白了。
昔日,道祖年輕氣盛,身為天道成精,卻是不思報效作為建造者的三千大羅,妄圖反叛,欲要湊齊開天至寶,演化開天斧,掌至高偉力,橫鎮世間,反手讓三千大羅為之打工。
伏羲順勢設局,太昊強勢出擊,打斷了鴻鈞的一條腿,作為警告,讓其拄上了拐杖。
這條拐杖,便是龍頭拐杖!
而在紫霄宮中,這條承載了鴻鈞人生——有他的悲歡喜怒、有他的年少輕狂的物件,送給了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是誰?
他背后站著的是——太昊啊!
所以……
道祖真正把拐杖交給的對象,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龍頭拐杖,這其實就是一封戰書!
作為當年經歷過慘痛的人生后,又艱難成長到今天的道祖,對昔日下斷他的腿的大boss,發出的一封挑戰書!
報復的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而在今日……
發作!
龍頭拐杖,這不僅是戰書,它還是……一招暗手!
蟄伏、等待了多年,終于在今天,等到了一個最完美不過的時機,是東華帝君被人道安排、巫妖兩大陣營主動被動聯手圍殺的時刻……其終于能夠綻放光彩,發光發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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