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棋手確定了落子的規則,事情的發展便已成定數。
最起碼,在姮娥的身上是如此。
她自己想離開,同時也有很多人希望她離開,于是她便真的離開了。
不過,對外還是要有一個交代的。
于是,很合情合理的,有昆侖山西王母贈予不死之神藥,給予神將大羿,嘉獎其射日救民之大功德。
只是,在贈予的過程中,出了那么一點小小的“意外”。
禮物么,是直接發到“家庭地址”的。
也即是東夷勢力中,是大羿和姮娥的共同家庭。
——哪怕這些年,大羿回單位宿舍去住了。
但不是沒有直接離婚嗎?
所以,發貨地址寫的東夷……沒毛病。
姮娥作為大羿的妻子,代替丈夫收下了西王母的饋贈,回禮感謝了這位守護婚姻和生育的女仙之首。
整個過程,隆重而正式,不知道多少水軍出沒,一看就是背后有人在使勁的砸錢炒作,一時宣傳的沸沸揚揚,輿論影響頗為巨大。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這牽扯到了一位射日的大英雄!
或許,對于盤踞在星空、亦或者九幽里的生靈而言,射日什么的,完全跟他們沒關系。
但是,對那些靠著洪荒山河大地討生活的蒼生而言,大羿卻是功莫大焉。
英雄受到表彰,有一個慈善的機構自己掏錢去獎勵其家庭……這是一種正能量!
既然是正能量,那再怎么宣傳,都是符合情理的。
哪怕一些明眼人覺得,炒作的有些過分了,金母那么蹦跶,很讓人懷疑其是在直播帶貨——因為緊隨其后,靈山巫部跳的很歡實,大咧咧的就推出了他們的不死藥系列,吹上了天。
就差沒有高喊——
西王母都給代言了,你們還猶豫什么?
還不快跟我們建立合作關系?
西王母在這個過程中,保持了沉默。
這讓許多人都認定,這多半涉及到了一場商業做秀,靈山巫部其實就是金母推出來的勢力,只是她面皮薄,不好直接喊話出來“這是我的白手套”,而是選擇了委婉一些的推銷宣傳方式,潛在臺詞是讓大家賣個面子。
一位女性大能這般鼓搗,旁人能說什么呢?
況且,這也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嘉獎大羿,除了明面上的不死藥以外,暗中更有許多的氣數功德……哪怕摻雜了點私心,但多多少少說的過去,弘揚了天地正氣,人間正道。
人族的諸多王庭沉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自流了。
靈山的名聲開始打響,十巫的大名在不斷流傳。
他們所創立的勢力,核心宗旨是聆聽優秀前行者的意志,上下于“天”,宣神旨,達民情,另有建立全新而完備的醫療體系,勵志為人道蒼生的生老病死方面的幸福程度做出巨大貢獻。
既著手于上層,又落實在大眾,靈山的體系很親民,一時間聲勢暴漲,如同站在了風口上的豬,一下子便起飛了。
哪怕這是蹭熱度蹭起來的,也讓許多一樣出來單干的小氏族、小部落,對此羨慕不已。
——畢竟,真創業,才知道創業難。
一方面根基薄弱,另一方面也是人才稀缺,市場早已瀕臨飽和,更是時常有各種惡性競爭頻頻上演,環境惡劣。
好在,有火師各種鼓勵和援助,多多少少還能堅持下去,一點一點的生存擴大。
但,也就是這樣了。
想要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可望而不可即。
如今,靈山卻從這樣平凡的一員中超脫出去,走上了正軌,大步疾行,一騎絕塵。
別人如何能不驚嘆、羨慕?
當其聲勢如火如荼,甚至于都引得許多氏族部落主動投效,成為其附庸,漸有一方王庭之氣象,入了幾方龐大棋手的眼。
火師主持人族經濟規劃發展大會,曾邀請其前往參與。
天庭確定人族主要打擊目標,靈山巫部榮登制裁榜單。
從此之后,靈山巫部,也算是上得臺面的一員。
有大神通者的照拂,有合適的造勢宣傳,天時人和俱備,騰飛只在轉瞬。
茶余飯后時,一些古神大圣閑談對話,都難免有些感慨。
“把握時機,引領風向,驅動資本……沒想到啊,金母元君也挺會玩的,這一下子就扶持起了一方勢力,做大做強。”
“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畢竟這位元君,好歹是女仙之首,掌握了多么龐大的潛在勢力?”
“流量天然龐大,今朝不過是將之變現而已,有這樣的聲勢……也是情理當中。”
大家分析了一通,竟是覺得……挺合理的?!
女仙之首嘛,有兩把刷子,有龐大人望,不是很正常的嗎?
主動投靠的人多了那么一點點……不用奇怪啦!
不聲不響間,靠著金母的掩護,女娃的偷渡大業進展的很完美,幾乎是瞞過了所有人。
誰能想到?
靈山巫部,不是金母的,而是她的!
什么叫做借殼上市啊?
女娃擺出了大佬姿態,身形后仰。
“啪嘰”一聲,她仰的過了頭,人都摔倒了。
悻悻然的爬起來,她沉迷于創業之中,勒索佛門搞來的資金投入,以招納的巫委體系成員為班底,逐漸打造出遍及整個人族上下的龐大醫療系統,染指在民事與軍事等事務上,情報工作潛伏于其中,修養人望,以待時機。
公私俱得,既在解決人間疾苦,便利醫療,又創造了自己的班底……女娃有理由自豪和得意。
不過,既承王冠,必承其重。
靈山的興起,有了成為一方大鱷的勢頭,自然引起了足夠的反饋,很多領袖者將之放在了心上,琢磨著算盤……這是一種考驗,是避不開的。
哪怕不知道,這靈山的真實目標是那樣的宏大。
但是,不妨礙別人惦記他們經營的行業,思索過怎樣去打擊和摧毀。
有的,是選擇摧毀這個醫藥體系的形象。
有的,是琢磨著干掉掌握這個體系的人,換成自己的班底上去。
這里面許多想法,僅是落在言語上,是閑聊的談資。
也有一部分,已經被落子布局,做為準備。
“醫藥體系……嘖!”某位領袖者笑笑,漫不經心的評價,“這做的好,是一場大功德。”
“畢竟呢,這的確是關系到人道蒼生的切身利益……能活著,誰想死呢?”
“不死藥這個賣點,很不錯。”
“但是啊!”
“要是治病治出了問題,像是吃藥吃成了精神分裂,整容整成了慘不忍睹……”
“那……樂子可就大了!”
“一場醫鬧,是免不了滴!”
這位領袖如是道。
“升級醫療系統,這是善舉……不過,如何做好?這是一個問題。”
另有一位大能,悄然間上了須彌山,一如女娃詐尸后的拉風行徑,提劍上山,駭得古佛從心,乖乖給錢。
這位大神通者,亦是這般的橫行無忌,跟女娃相似無比。
一片凈土,佛門的最古最圣之地,卻擋不住這位訪客絲毫,被長驅直入,毫無抵抗力的被人拉出來坐下,一起品茶論道。
接引攥緊了拳頭,一瞬之后,又頹然的放開,把自己那數千上萬斤的金身撂在這了,聽來客不斷的嗶嗶。
“我們呢,需要防患于未然,避免一樁善舉到最后變成了惡事……那是人道的大損失啊!”
“像是天價醫藥費的問題!”
“醫療系統是被升級了,是完善了……可是人道蒼生卻看不起病了,這不成了一場笑話嗎?”
“我覺得吧,我們有必要提供一定限度的監督,免得靈山那里行差踏錯,以致于釀成人道悲劇,成為一個時代最戲謔、最諷刺的笑話。”
客人侃侃而談,接引眼觀鼻、鼻觀心,顯然并不想卷入到這場慘烈的神仙打架中。
但是,他沒得選。
“接引啊,你要三思啊!”
客人幽幽嘆息,“我現在很懷疑你……是你,投了錢進入靈山的。”
“我審查賬務,發現天地銀行里的某些氣運功德流動,很成問題。”
“如果是你投的錢,進入了靈山,促成了一系列悲劇的發生,造成了因為壟斷而高昂的費用……你難辭其咎啊!”
說著,客人拍出了一把斧頭。
就如女娃當初的“亮劍”行為一般。
當這一把斧頭被拍出來后,接引古佛的良知顯然被喚醒了,“咕咚”的艱難咽了一口唾沫后,便跟著客人一起憂慮感嘆,表示你說的什么都對。
“這的確是個隱患!”接引古佛一臉莊重,“我相信靈山巫部的頭頭腦腦,他們是有良知的,不會胡亂搞事。”
“但是……”
“底下的成員,很難說不會有私自串通、哄抬藥費的問題,吃著各種回扣,將壓力層層下壓。”
“到最后,苦的還是人道蒼生,是病人來為這一切承受買單!”
“所以,我們需要引入監督,甚至是引入競爭,做為平衡,確定基本的框架,以及需要遵守的規則。”
接引一下子就高大上起來了。
這逼一逼,覺悟就有了。
所以說,每個人都有巨大的可塑性。
——只要做說客的那人,拳頭足夠的硬。
“你說的對!”
客人很高興,把斧頭收了起來,興致高昂,“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努力了。”
“接引,你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為什么是我……”接引的臉色一下子愁苦起來。
“為什么不是你?”客人奇怪道,“靈山曾經是你的佛門的暗中資產,靈山巫部現在流動的資金也是你的……你又給地,又給錢,不是你出面牽頭搞監督,還能是誰?”
“當然,你如果愿意說——靈山跟你沒有絲毫關系,那些錢也從來不是你的,都是靈山巫部得到的大自然的饋贈,我也可以無所謂的,就按你說的這么寫。”
“不過,我想提醒一下你……紀元終末之時,你是要換上一筆利息加部分本金的。”
客人意味深長道,“不管誰主政,這筆錢都免不了……而彼時,有了唯一的霸權,人道將清明,你干下的大事,處在追究與不追究兩可之間。”
“你還的上錢,或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
“不還……”
“你現在就可以想想了,要選擇怎樣的死法?”
“不要琢磨著逃。”
“那個時候,必將有盤古活躍,可能是老盤古歸來,也可能是新盤古上位。”
只要刀夠利,便不存在老賴。
畢竟,老賴靠的是什么?
那靠的是對人權的保護,又或者是自身實力的強大。
但這些依仗,面對一位可以不講道理的盤古,生殺予奪……你敢賴賬,就絕對敢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排上千萬種酷刑,讓有最堅定決心意志的人杰硬漢都扛不住,何況是偷奸耍滑之輩?
當不在乎被賴掉的財富,只想著怎么折磨你……誰玩的過誰?
“不用提醒了!”接引古佛雙眼含淚,體現了對蒼生的悲憫,“為人道蒼生,這事……我擔下了!”
“你直說吧,讓我做什么?扛下什么黑鍋?”
“這就對了嘛!”
客人笑瞇瞇的,“來,你這么寫。”
“委任……”
他口述,接引奮筆疾書。
“……為藥師琉璃光王佛!”
到最后,一尊佛的尊位凝聚,出現在佛門的序列中。
客人笑著收起了尊位,揮了揮衣袖,揚長而去。
接引古佛目送他離開后,過了好久,熱淚盈眶。
準提探頭,同情之色溢于言表。
“不能這樣下去了!”
接引忽的一拍桌子,“寂滅!”
“我要寂滅!”
“這個紀元,愛誰誰……我特么不受這氣了!”
說罷,他點一盞青燈,燃一點意志,施展了“死遁”神通。
此神通,可解一切人情往來,堪稱無往不利。
——雖然我打不過你們,也說不過你們……但現在,我人都死了,你還想咋樣?
準提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兄,就這么去了,丟下他一個人。
“不是……”
“你走了……我怎么辦啊?!”
準提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一想到云波詭譎的時代博弈,便是無語凝噎。
“要不,我也寂滅得了?”
他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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