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卻有黃雀在后。
鷸蚌相爭,終使漁翁得利。
若隱若現間,是一只黑手在幕后擺弄著棋局,設下了環環相扣的陰謀。
道祖鴻鈞,立于巔峰的姿態,征伐女媧……以天道的強勢,卻是連女媧都坐不住了,必須要親身赴場、鄭重以待。
于是在這時,竟成了調虎離山,有人趁隙而入,在留下怎樣的手腳。
古鏡綻放清蒙光輝,真假虛實,倒錯了萬象。
有一株真正的楊柳,是女媧的精心造物,立于亙古混沌,本有著獨一無二的道痕演繹。
然而鏡中的世界,卻復刻了這一份生命的奇跡,與之一般無二!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面神鏡,有過最光輝的履歷,是連洪荒天地都曾映照在鏡中,被至高的人道所洗練,成就了最玄奇的造化神器。
如此,一株楊柳……又算什么呢?
在似存非存之間,一切都朦朧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樹下的人影消失,仿佛從來都不從出現過。
楊柳依舊垂下萬千絲滌,像是一如往昔的寧靜,等待有朝一日執行女媧揚眉吐氣的偉大夢想,偷天換日,移花接木,將曾經真實的帝江走過的路給偷走。
至于說,這會不會成為一出“貍貓換太子”的偷梁換柱好戲上演……
那,就只有某個人才知曉了。
“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女媧踏過茫茫混沌,循著一點靈光的指引,走向昔日的古老戰場。
在那里,曾有盤古開天,斬殺三千混沌魔神!
殘破的廢墟,萬世不滅的烙印,定在了歲月的塵埃中,封存在光陰長河的河道之下。
而今,重新的啟用,讓最絕頂的強者能夠放手一搏。
不過,降臨的過程中,女媧眉頭微蹙,隱隱有著不安的感覺。
這是她的先天神覺,強大無比。
或許論計謀,論心胸城府,她遠不如其兄長那樣足智多謀,心眼多的讓三千神圣都頭皮發麻……可,她也有自己的看家本領,是生命的奇跡,是非凡的直覺,不講道理。
很難說,這是不是吃一塹、長一智,硬生生在其兄長的“毒打”磨礪下逼迫而出的進化,感覺到似乎有“刁民”在害朕。
尤其是當她踏入盤古的道境后,那更是有了質的突破,是前所未有的蛻變。
從此以后,種種跟她直接關聯的諸多陰謀算計,都會成為警兆,敲響在其心中。
不過,這并非是無解的。
這世上連無敵的神通都沒有,真正能無敵的僅僅是人。
哪怕再高明的直覺靈感,也會被欺騙,被誤導。
當鴻鈞恰到好處的降臨,她很成功的被帶偏了思路。
只因為鴻鈞的狀態讓她震驚——那是何等強盛超然的狀態!
“鴻鈞,你竟然解封了?!”
女媧面色沉重。
這一刻,一切的不詳預感,都仿佛得到了解答——是因為鴻鈞的狀態!
“曾經的誓言,竟然約束不了你的真身,終是讓你走出了紫霄宮?!”
混沌茫茫中,媧皇注視著道祖。
這一對巫妖時代最大的競爭對手,將在此地展開最徹底、最巔峰的對決!
她本以為,鴻鈞縱然能挑戰她,了不起是軒轅與之沆瀣一氣后,有個帝鴻蹦跶了,也不差多個“鈞”什么的。
這對于一般人而言很強大,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但是,對于最頂尖的棋手而言,這卻不算什么!
因為到了他們這樣的程度,博弈對決,早已不單純看個人的戰力了,更考慮各種籌碼。
天道被鎖,鴻鈞便是先天弱勢,自保有余,進取無力,大而無當。
可現在呢?
女媧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天道全盛之姿!
從這一刻的道祖身上,女媧真實無虛的感受到了威脅。
這太過駭人。
要知道,女媧已然踏足了盤古的層次!
哪怕她因為需要蹲某人一手,未曾向混沌、洪荒、歲月、蒼生,進行最圓滿的升華證道,可是境界不是虛假的,生命層次也不是虛假的!
縱然如此,她仍然從鴻鈞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這證明著,天道所掌握的外力之恐怖,冥冥中已然抵達了某種可怕的極限。
她若輕視了,翻船不好說,但絕對會很狼狽。
“很奇怪嗎?”
“不奇怪。”
道祖鴻鈞笑吟吟的回應著女媧,“以我的智慧才情,區區誓言,又怎能永恒制約于我?”
“我連這一關都無法跨越的話,也別談什么證道盤古了!”
“做一輩子的工具人好了!”
鴻鈞笑著道。
“固然你有那樣的才情,可依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女媧眸光轉動,“要么是有人接替你的工作,要么是有人擔起這份滔天的因果……無論哪種,都需要與你同層次人物的犧牲。”
她說到這里,驀然間一聲輕嘆,“看來,蒼……已經遭了你的毒手了?”
“以他的驕傲,多半是不屑于接手你的這份工作的。”女媧自語,推敲著事情的真相,“那么,只能是后一種可能了。”
“種種罪孽,歸于其身,卻將你解放了出來,徹底橫行世間,一如紀元之初!”
女媧悵然。
“蒼……可惜了。”
盡管龍祖因為奪權,在巫族中各種上躥下跳,但終歸是戰友。
女媧明悟了祖龍的落幕,結局定然慘烈,此刻的心情也不好受。
對此,道祖只是笑而不語。
女媧說的都是事實,他也沒有什么好反駁的。
當然,待到事后,讓史官蓋棺定論時,多半還是要美化一二的。
——大家看好了!
——不是我天道不努力工作啊!
——也不是我道祖曠工不上班啊!
——是有那么一頭龍,他沖進了我的辦公室,各種打砸搶,完事后還綁架了我這純良天道,讓我沒法子工作嘛!
“老龍他奮斗了整個時代,最終卻落得這般下場,實在讓人感嘆。”
女媧的目光逐漸深邃,“鴻鈞,你能踩著他走出紫霄宮,令我動容。”
“不過,你這般來挑釁我……注定了是一個錯誤。”
女媧表情嚴肅,凝重認真。
她嘴上言辭很傲然,但心中卻是搖擺不定的。
鴻鈞的強大,超乎想象。
不動用真本事,全力以赴,那是很難處理的。
可這樣一來,便什么底子都漏的干干凈凈了!
‘兄長隱在暗中,怕不是什么都洞察的徹徹底底?’
‘我將失去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的機會。’
‘對付他這樣靠易道起家的人物,想要贏,就絕對不能讓他發揮出“全知”的本領……他掌握的信息越多,變數也就越大,越有可能在逆風中翻盤。’
‘只有打他一個出其不意,才是真正的制勝關鍵。’
‘可是……鴻鈞!’
‘他逼戰于我,強勢如斯,讓我根本無法放水。’
這一刻,女媧清晰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世事無常,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還等著策劃一下帝江的問題,給軒轅挖坑……結果一轉眼,她自己麻煩了!
“我挑戰你,是個錯誤?”鴻鈞哂笑,“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有人當年借著人多勢眾,才逼的我在紫霄宮中發下大誓,就當做是對我的勝利,以此為榮,對我有心理上的俯視?”
“時代變了!”
“今朝,所謂巫妖,妖神也好,大巫也罷,死的死,殘的殘!”
鴻鈞冷酷的笑著,“帝鴻還堵在人間,震懾諸神!”
“就憑你,還想跟我斗么?”
“除非你即刻成道盤古,那我們還有的打!”
“否則,你注定敗亡!”
他有無限的自信。
當鴻鈞的戰意開始升騰,無盡的天道偉力因此奔騰洶涌。
天道!
洪荒之法度!
規則之中樞!
它刻錄收集了三千神圣的最高智慧成果,又把控了洪荒宇宙的萬道流轉、一切力量匯總——在人道不出的時代,它便代表了人道!
不止一尊盤古的法度銘刻于其上,甚至于隨時代變遷,一個又一個紀元走過,一尊又一尊的盤古證道,他們祝福著洪荒,亦等同于對天道的洗禮與升級……
天道將會更加的恐怖!
而今已經初顯崢嶸,一副巨大的神輪,自冥冥中浮現而出,顯化于當世……無上盤古的開天辟地之道、至高洪荒的永恒存續之理,它們共同運轉在這片混沌海,讓無量混沌崩塌,讓先天五太流轉,無窮無盡的地水火風奔流,清濁二氣演化,天地玄黃鑄就,宇宙洪荒始成!
不過瞬息,便誕生了一座浩瀚無邊的宇宙諸天,橫絕了這片戰場,天道主宰其中,要將女媧給直接鎮壓了!
“女媧!”
“這一回,還有誰能來幫你?!”
鴻鈞的語氣淡漠而超然,像是不可違背的命運的裁決,宣判著巫妖時代的終結落幕。
“待我鎮壓了你,就去收拾那些蹦跶的起勁的大巫小巫,重新厘定宇宙洪荒的規則……妖的天庭固然落幕了,但我也吸取了足夠的經驗教訓,再度建立,也不算什么難事。”
“規整人心,和諧萬物,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規則來!”
“反抗?不存在的。”
“從此以后,只有替天行道!”
“什么人定勝天,逆天伐天……不過是妄言罷了。”
“天道,才是一切的真理!”
“我,掌握這世間的宿命!”
道祖如是而言。
聽著鴻鈞的宏偉志向,女媧的目光卻是沉了下來。
“呼!”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感受著磅礴的壓力,天道的強大,讓她想要留手都不能。
哪怕鴻鈞只是死板的使用著外力,演化了太昊與洪荒這兩大盤古的道痕……可女媧若是敢松懈,那就是要被打得灰頭土臉的結局。
“你在逼我啊……”女媧輕語,“這一次……”
“哪怕我的身邊,再沒有了任何一個隊友,能與我并肩作戰。”
“可今時不同往日,我也與曾經的我不一樣了。”
“這一戰,我不會輸,也不能輸。”
“我輸了,巫族、人族,奮戰至今的成果,都將成為徒勞。”
“而妖族的血,更是不能再流了。”
她呢喃著,“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背負起了這個時代。”
“我從未有過的清醒,前所未有的明悟……治理這天地山河、紀元時代,我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哪怕僅是一個吉祥物,也是一份足夠的震懾與制衡,勝過了那一個個梟雄來把控宇宙的權柄。”
“我是神,卻也在做人。”
“而你們,都成了天。”
“天,不會在乎人的生死……可我在乎。”
她攥緊了拳頭,一株青蓮在身前顯化,含苞欲放,綻放造化的氣息。
女媧下定了決心,要殺出一片天!
哪怕這么做的后果,是徹底驚動那個人,令之有了防備。
但是,她有著肩負起時代的決心。
龍祖的逼迫,讓女媧映照道果于蒼生,最終還歸于己身。
而道祖的逼迫,讓她在斟酌之后,正視了自己身上的責任,真正有了使命感。
她主掌了一個時代的沉浮,作為棋手,作為決策者,走到了今朝。
無數的見聞,都是資糧;無數的決策,都是對自我的拷問。
最終,那一切的一切,塑造著她成為圣皇的姿態。
更冷靜,更豁達,更超然。
恍惚間,她似乎放下了曾經的心結,灑脫一笑,都成了過往云煙,不再放在心上,耿耿于懷了。
不再想著如何反殺,一切以使命為重。
如果沒有人能擋住鴻鈞,那就由她來為道祖畫上一個句號。
作為祭品,是自己曾經懷揣的荒誕夢想。
這是一種成長。
“只是為什么,我心底會有一點遺憾與難過呢?”
“這份成長的代價,可真的不輕呢。”
女媧小小聲的嘆息。
不過,她卻不后悔。
有的事情,總歸是要有人去做的。
這一次,是她站了出來。
天塌了,她個子最高,就去扛起來!
“轟隆!”
一股威勢,漸漸洶涌起來。
女媧眉宇輕揚,一股凌厲的氣質鋒芒開始閃耀,成熟了太多,也強大了太多。
“嗯?”
道祖忽然間嗅到了一種不詳的氣息。
不過,不等他多想。
也沒有等女媧徹底狂暴。
“轟!”
這天道演繹的宇宙洪荒……崩塌了!
四柄殺劍,劃破了古今,斬滅了混沌,橫斷了千秋!
那是絕世的殺戮氣息!
而伴著這殺戮,卻隱隱有一聲幽幽輕嘆,與殺伐氣質不符。
“惟愿你……永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