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上本沒有多少秘密可言。
渤海綜合整治暨海洋牧場計劃進入批復階段的消息不經意間就傳出來了,蹲守在嘉谷總部的投資者更多了。
要讓他們自己搞一個海洋牧場,既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興趣;但若是跟在嘉谷后面喝湯,那又另當別論了。
然而,嘉谷海洋事業板塊負責人陳哲年的心思都放在齊政這邊,哪里顧得上蹲守的先生們的想法。
開局的工作就是如此,千頭萬緒。若是項目已經進入了正軌,手底下的員工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那作為負責人的陳哲年也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工作,甚至可以按部就班的休假,就好像牧場主在風調雨順、牛仔給力、周遭無事的狀況下,可以盡享空氣之清新,牛排之美味。
但是,作為可能的前所未有的海洋“牧場主”,開局之際蜂擁而來的事務,無疑是一個大挑戰。
畢竟,這可不比以往的“小型”海洋牧場,而是以整個渤海灣為藍圖。開局應該怎么計劃,怎么統籌,這可是沒有人教的,也沒有個定數。
關鍵還是沒有經驗。
某些程度上,做項目是要有一些預測的,這種預測,不僅要預測做項目的時間,預期的經費,還要預測前沿的潮流。
問題是,不僅僅在國內,哪怕是在國際上,海洋牧場都屬于方興未艾的領域,超大型的海洋牧場建設,嘉谷想參考參考其他國家的經驗,都沒有相應的條件。
不過,從好的方面來看,這也讓嘉谷沒有了競爭對手。
陳哲年不能拍拍腦門就決定,他帶著團隊又是請教頂級專家,又是結合嘉谷的目標,忙乎了大半個月,才梳理出一定的頭緒來。
“你是說,我們首先要籌建產卵場保護區?”聽完陳哲年的匯報后,齊政驚訝的抬起眉毛。
所謂“產卵場”,是指魚蝦貝等交配、產卵、孵化及育幼的水域。
自然界中,除了少數特定的魚類繁殖不受水體環境限制外,大部分魚類產卵均需要一定的環境條件(環境及水文因子),譬如不同的水域底質(泥沙,礫石,巖石,水草等),流速(決定卵是否沉浮,進而決定是否缺氧),水溫(每一種魚都有適合產卵的水溫)等都是影響魚類產卵的重要因子。
人類的活動但凡影響到其中一種或者幾種因子,就會讓產卵場遭受破壞或者喪失,比如挖沙,清淤,清除水草。這也是很多魚類紛紛走向滅絕的原因所在。
陳哲年深知此點,侃侃而談道:“沒錯。經過多方研究后,我們基本達成一個共識:我們國家的海洋牧場建設不能照搬美日韓等國的經驗。”
“首先他們的漁業資源非常豐富,所以他們的海洋牧場是集魚和增殖。而我國已經面臨無魚可集的窘境。所以,從目標和效果來看,美日韓的海洋牧場強調的是增加捕撈量,而我國更需要兼顧修復生態環境和增加漁業資源量的功能。”
“修復生態環境”很好理解,這是海洋生物繁衍生息的基本條件;而“增加漁業資源量”,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工增殖放流。
對此,陳哲年搖頭道:“首先是放流的量很小,難以真正有效地補充自然生物資源。其次,全世界放流的生物有180種,平均回捕率只有8。我國則更少,據估計只有35,經濟上不合算。再次是有基因污染風險,不合理的放流會導致養殖群體對自然群體形成基因污染……”
“所以,我們認為,改善渤海海洋環境、優化渤海海洋生態的關鍵環節,在于重現渤海的產卵場、索餌場、越冬場和洄游通道,也就是所謂的‘三場一通道’功能。而其中,破壞最嚴重,最亟待恢復的就是源頭的產卵場。”
“不過,好消息是,從萊州灣海洋牧場的恢復結果看,渤海的漁業資源比想象中略好,至少還沒成為一片死海……”
“怕是太樂觀了一點吧?”齊政突然打斷陳哲年的話。
陳哲年正說的口干舌燥,趁機抿了一下嘴,笑道:“這不獨獨是集團內部的評估,農業部和中科院等專家經過實地考察,也認為只要在渤海創造種群繁衍生息條件,恢復種群的原動力還是自然生產力,而不是人類施加的外力。”
齊政不置可否的迷了瞇眼,心里暗道:呵呵,那是有人幫你開了掛。
陳哲年自然不知道齊政的腹誹,正如他所說,萊州灣海洋牧場在修復海草床、牡蠣礁等近海生態系統的基石后,吸引來的“魚汛”讓他底氣十足。
他頗有些驕傲的說道:“很多魚類我們無法人工養殖,但我們可以通過建立建設產卵場保護區,禁止漁船作業和天敵進入,針對性的對‘待產’的某些經濟魚類實施重點保護,全方面呵護幼魚成長,以補充漁業資源。譬如,我們以重現‘渤海刀’魚汛為目標的渤海灣刀魚產卵場保護區……”
齊政詫異道:“純正的‘渤海刀’?”
“對。”說到這一點,陳哲年興致勃勃道:“我們的萊州灣海洋牧場吸引了一小群近乎絕跡的純正的‘渤海刀’,為了留下并擴大它們的種群,我同意在萊州灣西部新設立一個產卵場保護區……”
所謂的“渤海刀”,其實就是產于渤海的一種小帶魚。,最大個體不超過1米,魚身細長而扁平,顏色銀亮,酷似一把長刀,因此獲得“渤海刀”的稱呼。
要說起來,帶魚算是頗為平民的一種海產,即便是離海邊最遠的中國人,大概也嘗過帶魚的滋味。
但純正的“渤海刀”一點也不平民。
純正的“渤海刀”賣價百元以上,因為稀少且值得——因弱骨柔肌,體薄輕盈,才能在水中快速游弋;而游動速度越快,越在水流中激成一身活肉,吃起來肉質細膩有彈性,更鮮溜。特別是魚肚子處的脂肪部分,入口即化,那香味真的是讓人難忘!
可惜的是,上世紀60~70年代,“渤海刀”尚能形成漁汛,但到上世紀80年代末,“渤海刀”逐年減少,如今,已非常罕見,有的漁船一年到頭只能偶爾捕撈上十條八條的,根本形不成量,“渤海刀”的鮮美味道在渤海灣周圍水域人們的記憶中已成為“絕唱”。
陳哲年想重現這種渤海漁場著名經濟魚魚汛的心情自然可以理解,但難度也是可以想象的。
首先,別看帶魚是“平民魚”,事實上,無論大小,它們是正兒八經的深海魚,至今也無法實現養殖。
如果是人工養殖的話,幾乎是無法滿足帶魚的生存條件。舉個例子,帶魚是洄游魚,洄游魚的特點是會根據季節和水溫進行成千上萬里的大遷移,人工養殖帶魚的話,你怎么給帶魚提供帶魚洄游的環境?
而帶魚,只是其中一種無法進行人工養殖的海水魚,備受消費者鐘愛卻無法人工養殖的海水魚一抓一大把,所以,理解陳哲年為什么說“恢復海洋牧場漁業資源還是要靠自然生產力”了嗎?
齊政微微點頭,首先認可了他的付出,繼而不無感慨道:“從這個角度看,嘉谷算是踏上一個新征程了啊!”
陳哲年也贊同這一點。
海洋牧場項目,不同于嘉谷以往任一個重點項目。
無論是奶牛牧場,還是養豬場,亦或是大豆、水稻之類的種植項目,甭管規模有多大,都有著明確的目標,養豬就是養豬,種豆就是種豆。
但海洋牧場,尤其是脫離了“小打小鬧”的海洋牧場計劃,幾乎可以說沒有明確的“養殖”目標,最多只有相對側重的目標,如黃海冷水團的三文魚、前面剛提到的“渤海刀”等。
這對于組織生產而言,說是另起一種生產模式也不為過。
當然,嘉谷的擴張有目共睹,如今想要找到一個消費規模足夠大且還處在上升期的市場,也不容易,海鮮市場總歸是要“攻克”的。
因此齊政沒有太糾結就合上了計劃書,就此確認了項目的開局:“我會批準你們的計劃,希望用不了多久,海洋事業板塊也能像其他事業板塊一樣,又是一只現金奶牛。”
這下輪到陳哲年張嘴結舌了:“呃……不是我想推三阻四,海洋牧場距離做到自給自足,都還有很大的差距……”
“不過是選對目標,做出成果罷了。我相信你。”齊政用鄭重其事的語氣說著輕描淡寫的話。
然而,齊政越是說得輕描淡寫,陳哲年反倒越想哭了。
這就好像是一場攻城戰,身為“總司令”,齊政的指示到這一步就可以了,之后怎么攻下前沿陣地的堡壘,就完全需要靠陳哲年自己考慮了。
陳哲年就是目前的前線指揮官,當然,他也不用獨立沖殺,但是,詳細制定攻殺堡壘的戰術,那就是他的責任。
他倒不懼承擔責任,只是,他也沒有參加此等規模的“攻堅戰”啊!
不過,雖然很有壓力,陳哲年還是應諾了下來。
如同他鼓勵新入職的小年輕的話——嘉谷的上一個征程,上上一個征程,他都錯過了,如果還想成為嘉谷體系內舉足輕重的主,這一波新征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了。
齊政看著他變得緊繃的神情,反而笑了:“放松一點,到了困難點,關鍵點,不是還有我在嗎?”
他準備了數百億,甚至驚動了不止一個國家部委,可不是為了送菜,而是為了主動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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