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爾斯剛要點頭,表示受教。那老神官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黑暗,語氣似乎變的有些失望:“傲慢也是愚蠢的表現之一。”
“老師……”
二十一歲成為圣靈騎士,二十三歲經過洗禮成為掌握圣靈之力的圣堂武士,馬特爾斯向來深以為傲,他的父親同樣如此。但在導師的面前,他始終畢恭畢敬,并悉聽教誨。不過他出身顯赫,實在太年輕了,難免有些年輕人的傲氣。
“看見眼前的黑暗了嗎?圣靈之敵,或許就隱藏在你所能看見,以及所看不見的任何地方。”老神官矍鑠的雙眼,凝視著似乎看不穿的黑暗:“圣主諭示,邪惡復蘇,那是不容置疑的箴言。阿祖瑪特至上,我曾常常自問‘愚人的命運,我也會遇到,為什么我要更明智’,我遂下結論‘愚妄者,黑暗遮蔽雙眼;睿智者,雙眼洞察黑暗。’”
“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么?”
老神官手里舉著一根鑲金的古樸法杖,遙遙一指遠處黑暗中婆娑搖曳的樹影。
馬特爾斯沉默著思考著,他心中明白,樹影絕對是個愚蠢的答案。但是,又應該怎么怎樣回答呢?
在導師的面前,任何沖動的,不明智的回答,都是對自己的否定。
“老師,祈求你的指點。”馬特爾斯表現出了謙遜,又時候回答不出來,反而比胡亂回答更令老師欣賞。
果然,老神官輕輕的點點頭:“你學到了謙遜。那么,讓我來傳達阿祖瑪特至上的答案——我看到了無數猙獰舞動的邪惡爪牙。”
“學生受教了!”馬特爾斯用手扶住胸口:“阿祖瑪特至上,請原諒我的傲慢和愚昧。我定秉承您的神圣意志,鏟除隱于黑暗之邪惡。”
“你往圣靈的閃耀神殿里去時,要小心邁步;你前去聆聽圣示,勝過獻祭愚人,因為他們只如螻蟻般毫無價值。”
“老師,臃腫之物顯露出了他的貪婪。”馬特爾斯心里還抱有疑惑,以極其謙恭的態度,端正臉色詢問:“那么夢魘之物,是否就在黑暗中窺伺?”
“夢魘之物……”老神官表情有些嚴肅,額頭上的皺紋變深,似乎也在思索著答案,并沒有輕易開口回答。
隨著隊伍的行進,馬特爾斯也不敢打擾導師的思考,一直達到東方的天際泛起薄霧般的白色,老神官突然開口,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夢魘之惡,勝于眼見之惡。它無形無跡,游走于夢境中,不可捉摸,不可描述。用華麗包裝的謊言,欺騙著愚妄之人,任何落入他掌中之物,最終都淪為它肆無忌憚的玩物。”
“你無法用眼睛卻抓住它,它就如信仰不堅定者、褻瀆神明者、冥頑不靈者、叛逆背棄者,所生出的,所想出的,一切不切實際的妄念和噩夢。”
“馬特爾斯。”
“是的,老師。”
“你是我最年輕的學生,也是我見過的最有潛質的學生。”老神官手里舉起法杖,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此生的成就,也僅限于此了。不僅后,我就將前往黃金之庭,聆聽圣靈的最終教會,并奉獻我所有的一切,升入充盈著光芒的天國。”
“老師。”
馬特爾斯也滿是傷感:“在我的心里,您就像我第二個父親一樣。我會謹記你的教誨,將此生奉獻于神圣的阿祖瑪特至上,我們會重聚的,在光芒的天國。”
隊伍的前方,黑石峽谷的隘口顯現出猙獰的輪廓。那黑灰色的巖石,在昏暗的天幕中崎嶇而猙獰,仿佛趴伏著的巨獸般,黑黢黢的,蜿蜒高聳。
“馬特爾斯,命令部隊在此扎營。”老神官表情淡淡的舉起權杖,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光芒來臨,我感受到了圣靈的注視。”
“是的,老師。”
在馬特爾斯的命令中,整個騎士團井然有序的停下來,并在隘口前平坦的荒地上,開始搭建簡易的營帳,飼喂戰馬。
而那位老神官則帶著兩名身上披著圣靈教會罩衣的扈從騎士,來到馬特爾斯的面前,從腰間掏出一個金色的袋子,丟在他的手中。
“拿著它,我的武士。”
“老師,營帳搭建好了,您應該進去休息一下。”馬特爾斯雙手捧著金色袋子,恭恭敬敬的躬著身子:“我命人為你準備了熱茶,連夜的趕路,您一定……”
“不必了。”老神官擺擺手:“我現在就前往黑石領。”
“啊?什么?”馬特爾斯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難道不應該是我們護送你前往黑石領嗎?您的安全,就是我的責任。”
“不,你錯了。”老神官搖著頭:“你的責任并非如此。聽我說,孩子,不管是臃腫之物,還是夢魘之物,都是圣靈之敵。它們是從上古時期就存在的邪惡,強大、殘忍、不可名狀,絕非砍殺幾名獸人那么簡單。”
“假使黑石領真的如密斯特和馬塞勒斯所說,是夢魘之物盤踞的巢穴,甚至可以消滅數以百計的獸人,乃至于恐獸。那么,你們的出現,必定會進一步激怒它,降下無法想象的災厄。”
“所以我更要保護您的安全。”馬特爾斯有些急了:“失去了老師,將是我畢生的恥辱,也是教會的巨大損失。”
“事實并非如此,孩子,你的前途不在這里,在更遠的地方,在更光明的殿堂。護教是吾輩的畢生之責,也是你的畢生之責。不要再想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了,那只會讓我更擔心你。馬特爾斯,圣靈洗禮的佼佼者,我最年輕的學徒。”
“放開你的胸懷,放開你的眼光。看那,東方的旭日,那才是值得追求的方向。”老神官高舉法杖,搖搖的指著天邊那一輪艷如烈火,徐徐升起的旭日,脫離了黑暗的遮擋,它的光芒開始耀眼:“聽我的命令,在此扎營。若是我三天之后,沒有回來,別猶豫,打開袋子,按照我的啟示,去尋找你應該尋找的方向。”
“相信你的導師,就像相信圣靈。”
“老師……”馬特爾斯仰著頭,望著那布滿皺紋,卻滿是堅定的臉,曾經無數次耐心的教誨他圣靈的騎士,堅定他的信念。現如今,老師的確是老了,花白的頭發在秋風中,彷如秋末的枯草般搖擺著,仿佛隨時都會腐敗。
但他明白,老師這一生都奉獻給了圣靈,也因此位列多靈大教堂十二紅衣主教,廣傳圣靈的偉大和仁慈。
“阿祖瑪特至上,愿圣靈賜福于你,我的老師。”
“同祝,我的孩子。”
“騎士們,列隊!”
在馬特爾斯嘹亮的高喊中,騎士們訓練有素的列成兩隊,表情敬畏的望著馬上的紅衣主教,摘下頭盔,用手扶住胸口,躬下身子。
迎著溫暖的朝陽,老神官的神袍獵獵作響,手杖反射著金色的光芒,那張臉上寫滿了堅定,在一眾騎士的致敬中,帶著兩名貼身教會騎士扈從,踏入黑石峽谷。
懷里抱著鷹盔,馬特爾斯一頭棕發隨風飄揚,深邃的眼窩中,一雙貓眼石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老師的背影,并默默起誓:
老師,若是您因此殉道。那么,我馬特爾斯·特爾根,以家族的榮耀,圣靈的尊嚴,在此起誓,窮盡畢生之力,也要屠滅黑石領,屠滅異教徒!
阿祖瑪特至上,請見證我的誓言!
“統帥,前方斥候傳來消息。”
在秦頌的辦公室中,除了莉雅和威瑪等人去主持日常工作之外,愛麗絲、琳達、艾琳娜、露娜和維羅妮卡,都在急切的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
“說。”秦頌停下了手中書寫的羽毛筆,輕輕的抬起頭來。
“騎士團在峽谷入口處扎營了,并沒有進入峽谷。只有一名穿著紅色法袍的教士,和兩名其是扈從,正在趕來的途中。那紅色法袍的教士,看起來是紅衣主教?”
由于哈拉爾德也沒見過真正的紅衣主教,因此也不敢給出確定的答案。
“紅衣主教?”
倒是大手筆啊,在圣靈的教會組織中,從最基礎的牧師學徒開始,經牧師、主理牧師/監事、執事、助理主教、教區主教,才能升為紅衣主教,最后是位于王都的樞機主教、總理執事,以及掌管一切教務的教皇。
紅衣主教絕對稱得上是圣靈教會的高階圣職人員,也是每個大都會教堂中樞密院的主要成員。
我曹?
一來就來這么厲害的么?
還是單刀赴會?
究竟是自信?
還是自大?
與此同時,秦頌心里明白,圣靈教會之所以派出高階圣職人員,說明他們非常重視黑石領的狀況。
也就是說,圣靈教會,必定意識到,或者掌握了什么足以對他們構成威脅的重要情報。
房間里的氣氛顯得有些,尤其是露娜,作為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妹子,她太明白紅衣主教代表著什么了,緊張的搓著手道:“天哪,居然是紅衣主教?”
“很厲害嗎?”同樣作為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妹子,琳達好奇的問道:“和牧師有什么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