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正在燃燒。
喬向晨正被一位年輕的警官拖著向后。
他們是一支肩負著特殊任務的隊伍,由二十名特種軍人和七位科研人員組成,前往長白山地區采集重要資料,大概半個小時之前,他們的車隊在荒野中被黑甲蟲發現,遭遇襲擊,一路被追殺,一路后撤,逃亡到這里,已經損失的七七八八了。
喬正民是隊伍中的狙擊手,攜帶著隊伍中最強悍的單兵狙擊設備,在此前的秘密前進中,他曾悄無聲息地重創過不少的黑甲蟲,然而就在剛剛的戰斗中,他的右腿被從黑暗中掩殺上來的屠戮者鋒利的刀足扯開了一個長達十幾厘米的口子,血肉翻卷,幾乎已能看見骨頭,他的觀察員為保護他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倒下了,只能被人帶著后退,沉重的狙擊設備不得不被拋棄。
他們一路后撤,這座教堂是他們最后的防線,黑甲蟲、屠戮者從四面八方發動攻擊,而他們這邊的作戰人員卻越來越少。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教堂里竟然早有一批幸存者,那是當地的一批兩三個警官,帶著一批幸存者躲藏在此。
不過,兩批小規模的人類生存小隊的匯合沒能為局面帶來任何好轉。
二十名特種軍人在退入教堂之前就已經死傷過半,剩下的戰士將傷勢嚴重的喬向晨交給后面的警官,自己在外面構建起最后一道防線。
而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槍聲越來越微弱,怪物的哀嚎卻仍此起彼伏,教堂外的草坪被火焰點燃,空氣中卻散發著黑甲蟲那腐蝕性黏液的惡臭氣味。
最后一命戰士在教堂門外被一頭屠戮者貫穿了身軀。
多足的怪物借著那個戰士換彈的空隙從藏身多時的角落里殺出,像是八爪魚一樣攀附上對方的身軀,一刀足斬斷那個戰士握槍的右臂,另一根刀足穿刺進那戰士的血肉之軀中,血涌的聲音滋啦滋啦,像是即將斷流的水龍頭。
但這一刻流出來的是鮮血。
那頭屠戮者其他的刀足絞碎后面鐵皮包裹的厚重木質大門,帶著被它刺穿的、奄奄一息的戰士跌落進白橡木地板的教堂之中。
而在這頭屠戮者的背后,有三四頭屠戮者正在向這邊高速逼近過來。
一樓的人們驚慌失措。
而那命捍衛在已經垮塌的大門前的戰士卻仍然活著,他的右臂被從手肘位置斬斷、肚腹沿肋骨一線被殘忍地切開,鮮血流了一地,但他沒有慘叫、沒有哀嚎,因為他仍記得自己的任務與目標。
保衛科研專家。
他用僅剩的左手一根根拔出自己作戰服上掛載的三顆還沒有來得及使用的戰術手雷的安全栓,在即將爆炸的最后幾秒鐘里抬起頭來,沖教堂深處的喬向晨微微一笑。
那笑容仿佛是在說:不好意思兄弟,我先走一步啦。
在這樣的戰場中,第一個受傷的人才會以傷員的待遇受到大家的保護,等戰斗演進到白熱化的階段,就不存在傷員這種東西了。
喬向晨看著這一幕,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
戰術手雷在教堂的中殿掀起滔天的火光。
爆炸聲振聾發聵。
幾頭正門位置的屠戮者的身軀瞬間被怒焰所吞沒,那仿佛是死去戰士最后的吶喊。
喬向晨在圣壇兩側的凹墻里躲過爆炸的沖擊和破碎的單片。
這時候,幸存者和他們所保護的科研人員都已撤到了上面,最后留下來的一位警官拉著喬向晨想要將這位軍人帶上二樓。
但喬向晨卻反手壓住對方的手:“我不跑了。”
那個警官微微愣了愣,爆炸的巨響聲里,他似乎沒聽清楚自己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軍人到底在說什么。
然而喬向晨卻正自己扶著墻站起身來,將那個警官推向后面的樓體,硬生生帶著見骨頭的腿站直身軀,重新檢查自己的槍械、彈藥……仿佛無數次全小隊出戰的時候一樣。
他的戰友已經戰死。
他們所保護的七位科研人員仍然活著。
喬向晨無法做到將他們活著帶出困局,但他能做到的是:當自己的特戰小隊全軍覆沒的那一刻,他們的任務目標仍無一死亡。
只要他們的小隊一息尚存,他們所庇護的目標,就永遠不會流血死亡。
這是愚蠢的堅持,但這是喬向晨最后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都死光了,他再掙扎又有什么意義?
他要帶著這一身愚蠢的驕傲入土,去找自己的戰友們。
他只愿那一刻的相會,再無死亡與災難。
火焰正沿著白橡木地板蔓延,教堂中殿里的木質長椅被炸的支離破碎。
軍人背對圣壇,拖著傷腿站定身軀,一寸寸挺起胸膛,背影在火光之下,很長很長。
而就在這一刻,他聽見外面傳來槍聲。
同一時刻,蘇然也聽到了槍聲。
事實上,他距離教堂的位置太遠了,發現的又晚,教堂中殿發生大爆炸的時候,他才以雷霆姿態切入戰場。
他拎出了打造的全新槍械,名為暗面雷神的單兵束能變形槍種,具有步槍和狙擊槍兩種模式,超高溫的束能射線,能定點射穿黑甲蟲的沉重甲殼。
雖然暗面雷神對射殺黑甲蟲的射擊精度要求很高,但蘇然有暗能戰甲在身,大開大合地突進,也不成問題。
蘇然一路殺進來,在外面以雷霆手段,先解決了側向的兩頭黑甲蟲,避免了教堂側面遭到襲擊,便一路向教堂方向前進。
他來到這里,才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這里的戰士不是不同的戰士。
外面的人類尸體只有七八具,幾乎沒什么重武器,卻橫陳著七具黑甲蟲和十幾頭屠戮者的尸體,要知道,這還是在這種相對狹小的教堂內院里,在無覺醒者與重武器下,一比一的戰損比,只意味著這群戰士絕非儕輩。
這樣的時節,這樣的精兵出現在這里,蘇然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座燃燒的教堂,腦海中頓時想起了什么,臉色就是微微一變,加緊腳步向教堂方向沖去。
爆炸短暫地阻擋了怪物推進的腳步,但伴隨著爆炸的結束,數頭屠戮者哀嚎者撲殺向教堂的方向,嘶吼連連。
而便在這時候,槍聲從教堂院子的外面響起——一批意料之外的援軍正從外面切入戰場,但他們似乎先和外面的黑甲蟲交上火,短時間內還沖不進來。
而這時候,蘇然卻已經逼近教堂的正門了。